吳恤的話一向不多,淡漠和語氣里的平靜是一種習慣。可能你捅他一刀,他都這樣,看看你,然後砍死你。
其實,剛才開了瀕死潮湧,不知道潮湧結束自己是不是還能再醒來,吳恤心裡大約是想跟青子交代幾句的,說不吉利點兒就算是先做一個訣別也好,但是最後說出來,攏共也就那麼兩個字:「別死。」
青子,你別死啊,你還要回家呢。這場我替你。想叫你先跑來著,唉,可是我說話又沒有用。
我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砍死他。
想罷,吳恤把手中樸實的重劍提起來,抬眼看向渠宗嚴。這場是他的了,激盪的源能潮湧伴隨著心口裡的劇痛不斷提升。
在於渠宗嚴而言,吳恤是一個戰奴,儘管他剛剛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站在頂級之上,他依然只是一個戰奴。
「什麼時候,一個戰奴也配站在老夫面前了?」
吳恤的這種淡漠和平靜,對渠宗嚴來說就像是一種故意輕視和挑釁。而且他不敢給太多時間,讓吳恤身後那個身影恢復狀態。
儘管主觀上不想承認,但是渠宗嚴確實不想面對這兩人的聯手。
「既然你想逞能,那就去死吧。」說罷手腕一抖,鐵印在鎖鏈的另一頭盪起來,激盪的源能轟響聲中,人從疾奔而來,渠宗嚴手中鎖鏈激盪,鐵印游移,砸向吳恤。
吳恤反衝,一步抄起病孤槍正面迎上。
在與鐵印交擊的剎那,突然向左,側向橫身凌空,單臂挺槍由鎖鏈下方向上,刺向渠宗嚴胸膛。
渠宗嚴雙手一錯,用鐵鏈鎖住上沖的槍身,同時身前鐵印斜向砸落。
吳恤直身,手中重劍立起,「當!」人借這一撞之力棄槍,凌空順時針飛旋同時劍鋒展開,斬向渠宗嚴咽喉。
渠宗嚴低頭避過,鐵印逆時針砸來。吳恤立劍再擋,被砸飛回渠宗嚴側面同時接起長槍,再挑咽喉……
槍尖與鐵印當空碰撞。
吳恤退回,腳下滑行退出十數米,依然站在韓青禹身前。
至少在這幾秒鐘內,他看起來似乎和渠宗嚴有一戰之力。但是事實,只要發生源能碰撞,承壓和後退的那方都是吳恤。
敵群如麻,鐵甲把雙手持握的長劍收回來,血從劍刃上滑落。
鏽妹轉頭看了一眼青子,他站在那裡沒動,再看一眼吳恤……
鐵印擦著吳恤的身體砸在地面上,土石飛濺,吳恤被震退,長槍貫入地面,站住依然在韓青禹身前。
「我應該去幫忙的。」鏽妹想著。
但是現在在她的身後,有溫繼飛和賀堂堂,而在她前方,阻隔在她和青子、吳恤之間的,有數百人,而且其中藏著一個遠航的頂級戰力。
那是一個瘦猴般的男人,東南亞面孔。在另一個用鐵棍的頂級戰力去追朱家明後,他就開始變得很猥瑣,只藏在人群里出手,同時不斷變換位置。
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迴避和鏽妹的正面碰撞,同時也躲著溫繼飛的槍。
這種如陷泥沼的無力和焦灼,讓冷酷鐵甲里那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漸漸開始抓狂,女孩子本就是很容易抓狂的。
「出來!」「出來啊!我砍死你,老娘砍死你們。」
鐵甲在敵群里毫無章法的左衝右突,雙手騎士長劍劈砍,斜劈,立劈,沒有任何技巧,就是憑源能潮湧蠻幹。
鏽妹就這樣,帶著溫繼飛和賀堂堂向前履出一條血路,履進100多米。
今夜如果只論手下亡魂數量,在鐵甲里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殺神。
一把東洋造型的尖刀從人縫裡遞出來,無聲而快如閃電,捅向鏽妹腰後。
「砰!」溫繼飛開槍。
人群太密了,只是普通子彈,驚退尖刀。
「鏽妹回來!」
鐵甲回頭,「我,我急阿……」
「做好你的事,決定我們會做。」
語氣嚴厲,溫繼飛轉頭看了一眼依然麻木站在那裡的韓青禹,這傢伙腦子還清楚不啊?!然後吳恤他……
他已經撐了快十分鐘了。
溫繼飛不是很懂那種戰鬥,他不知道吳恤需要撐多久,又能撐多久,但是現在所有的希望,確實都在吳恤身上。
吳恤在孤軍奮戰。
整個山谷畫面里,這邊是一片混亂的戰場。而那邊,韓青禹是靜止的,吳恤是孤單的,除了偶爾他站在離青子很近的地方。
溫繼飛牙在嘴裡把腮幫咬破了,把向遠處瞄了一下的狙擊槍又放下。現在他有兩把槍,他是可以朝渠宗嚴開槍,但是兩把槍加起來,也許就剩一到兩槍了。
這一到兩槍很珍貴,必須有用。他相信他能等到這個機會。
…………
「轟!」鐵印正面砸在病孤槍上,病孤槍砸在吳恤胸口。
「噗。」人吐出一口血,飛退,但是用鞋底的死鐵鐵片,死死地抵著地面,吳恤不敢讓自己飛起來,怕一不小心,就落在了青子後面,來不及回來。
地面泥土被履開兩道深刻,吳恤站定一剎暴起揮劍橫斬,把渠宗嚴逼退。
然後才插槍入地面,站在那裡。
他的意識正越來越模糊……
但是,「這小子的源能潮湧是怎麼回事?!」
讓渠宗嚴困惑心驚的是,吳恤分明一次次受傷,看起來也越來越虛弱,但是每次碰撞,他的源能潮湧似乎還在提升。
以至於每次到最後,都能將他逼退回來。
「吳恤好像把渠宗嚴劈退了,你們看!」鏽妹扭頭,看了一眼溫繼飛和賀堂堂,聲音有些驚喜,但是更多困惑。
溫繼飛沒吭聲。
在他身側,賀堂堂眼神猶豫了一下,他也會瀕死潮湧,而且用過。「瀕死潮湧。越近死亡,潮湧越強……越近死亡。」他說。
…………
「吳恤,等打贏你去我家吧,我家缺個幹活的。」韓青禹說著笑起來,「不過看店你是不行了。」
槍尖擦著地面斜向掃過,吳恤擰身,將右手劍重重地向面前有些模糊的身影斬去。
「別,青子他媽媽很煩人的,我跟你說,你染個頭髮她都要說你。哦,你也不可能染頭髮。」
溫繼飛自己直樂,說:「但還是去我家好,反正我就一個人,你去了待著更自在。其實我建議你染紅的,然後我染紫的。」
轟然的碰撞又一次將吳恤震退。
不能再退了,後背摩擦地面的痛感讓吳恤感受著距離,他站起來,甩了甩頭,向後看了一眼,還好,青子還在。
「瘟雞你有女朋友的。吳恤,他有女朋友的,你想想,等他結婚了,你在他家得多不方便?!還是咱倆走吧,我應該娶不上媳婦兒。」
賀堂堂說女孩子都叫他叔叔。
這一次,吳恤被震退的同時,渠宗嚴也退了,腳步踉蹌勉強才站住。有些驚詫地看著前方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去我家……還是不要去了。要是以後我不在家了,怕你被我爺爺和堂妹欺負死。」鏽妹說:「你太好欺負了,吳恤。」
視線漸漸開始越來越黑了。「青子,我可能殺不了他了,也不能跟你們回去了。」
「頌!」「頌!」
對撞過後,渠宗嚴低頭,看了看胸前的血口。他無法理解這個,就像他不能理解吳恤為什麼還沒倒下,已經好一會兒了。
…………
混戰中不斷有人倒下,瘦猴躲在人群里尋找著機會,跟剛才一樣,這次他的目標是溫繼飛。
後背突然的一疼,痛感從小到大,到消失。
「我被人捅了?」瘦猴低頭,看了一眼從胸口透出的戰刀。
「這,什麼啊?」他緩緩轉回頭。
一個渾身染血的身影站在他身後。
「你……」你應該在那邊的啊,你應該快死了。
你恢復了嗎,你就來捅我?
就算你恢復了,你不應該去砍渠宗嚴嗎?
把目光從韓青禹臉上移開,朝遠處戰團看了一眼,再移回,依然滿眼都是憋屈和不甘,瘦猴無法理解,韓青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偷襲他。
韓青禹也看了遠處一眼,轉回來,一邊嘴角往外溢血,一邊笑了一下說:「我兄弟人比較耿直,我不一樣。」
他是笑了一下,但是瘦猴看見了他的眼神,有些顫慄。然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