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確實好聽,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這一聲聲一句句怎麼聽都不像出自僧人之口,倒似是反佛之語多一些。
慧潛同學,你出家為僧確定不是來踢館的嗎。
一曲唱罷,幻塵突然又便了主意。
不再讓無妄動手,改由芷蘭以焚妖鏡放天火將這一干妖僧燒為灰燼。
因為,以無妄的手段一劍便可結果了這一十二名妖僧的性命,而她不想讓他們死的這麼痛快。
她要讓虞弋再一次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被活活燒死,讓他的心再一次飽受煎熬,讓他看清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仇恨。
芷瑤於懷中取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雙面手鏡,鏡體為豎立的橢圓裝水晶,綴有血色的火焰狀鑲邊,圓形白玉手柄,這便是焚妖鏡。
芷瑤舉起焚妖鏡,一團烈焰打著旋於鏡子裡射出來,似森然可怖的火龍捲。
霎時間,面前打坐的僧人便為一片火海覆蓋。
火浪濤濤,張牙舞爪的似是要將身下一切撕碎,吞噬乾淨。
這一眾妖僧死亡面前毫無懼色,一起唱著慧潛方才唱過的歌謠。
烈火焚身,巋然不動,守著最後一抹尊嚴,在那焚妖鏡下一點一點化作灰燼。
虞弋在幻塵靈力所攝之下立在原地,雙手合十,默誦經文,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慘死卻無能為力。
見虞弋無動於衷,幻塵便又故意拿話激他。
「你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在眼前,這種滋味是不是很痛苦。你恨嗎,想為他們報仇嗎,你還覺得自己放下仇恨了嗎。」
虞弋依舊只是默誦經文,不理會幻塵的話,她便又繼續挑釁。
「龍鳳二族乃天帝心腹大患,相關之人皆難逃一死,你以為自己放下了便了解了嗎,你以為天帝會放過你嗎,你以為天帝會放過那位鳳族公主嗎。」
虞弋還是沒有回應,默誦經文的節奏卻不由得快了許多,幻塵便接著用言語刺激他。
「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皈依佛門,後悔放下仇恨,後悔放棄抗爭。」
她繞著他緩步走著,一點一點抬高了聲音。
「來呀,放出你的龍魂之力,擦出你的破天之刃,向我復仇,向天帝復仇,向奪你龍族帝位,對你龍族趕盡殺絕的五彩翼鳥一族復仇。」
族人慘死的情形又於眼前浮現,幻塵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畔縈繞。
他口中的經文越誦越快,心底湧起一種莫名的力量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終於,他覺得心口猛然遭受一計重擊,一口鮮血從默誦經文的口中噴出來。
血花濺了一地,也噴到了恰好在他身前走過的幻塵身上。
這時,那慧潛等人早已為烈焰所焚,化作雲煙,隨風而散。
幻塵仰天而笑,撤回了攝住於他的靈力,拂手間,禪院裡的經堂屋舍瞬間崩塌,在一片轟隆之聲下化作瓦礫。
「對,這才是我想看到的樣子。脫下身上的僧意衣,拔出你的破天之刃,與她一起殺去凌霄殿,我也想見識一下龍鳳合鳴究竟會有多麼強大的威力。」
虞弋抬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跡,終於還是騙不過自己。
他根本沒有放下,他只是將心底的仇恨藏於巨石下面,假裝已經消失了。
當一次又一次受到衝擊,當往日的殘局再次重演,當他對所謂放下產生懷疑,仇恨之火便會重新燃起,破石而出。
他雙手舉起,仰天長嘯,褪去了僧衣僧鞋,化作一襲青色戰甲,背上一柄偏窄的黑色長刀,這便是幻塵口中的破天之刃。
破天之刃其實一分為二,一柄為黑色長刀,在虞弋手上,一柄為銀色長劍,為鳳鴛佩戴。
天地未辟之前,是龍鳳二族的先祖刀劍合璧,一起開天闢地,方有如今三界生存之地。
這一雙刀劍的名頭雖夠響亮,分開之後卻得威力卻大打折扣。
他躍上高處,拔出了破天之刃,滿目仇殺的向幻塵劈砍過去。
幻塵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芷瑤淡定自若的看著師父,無妄拔劍一揮,只一招便將加滿怒氣值的虞弋擊倒在地。
這反轉來得有些突然,卻仍屬意料之中。
他若可以擊倒幻塵,當年大荒山澗便不會任人宰割,姐姐便不會為護他而死。
幻塵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虞弋,一邊與無妄、芷瑤往西面飛去,一邊說。
「去鴻蒙島找她吧,然後一起找我復仇。」
虞弋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望著漸行漸遠的三個身影,心底暗暗發誓。
一定要殺到凌霄殿上,將那高高在上天帝斬於刀下,將那漫天神佛踩於腳下。
回到幻之境後,芷瑤問師父,為何要留下虞弋的性命,為何要激他向自己復仇。
師父說,佛、道二族雖同屬仙界,我佛門中人卻要封天帝為主,天帝、天后何德何能受得起眾佛朝拜呢。
天帝主宰仙界已有萬年,我佛族仰人鼻息已有萬年,而今也改變天了。
奪位之初,天帝天后便制定了天條法令來維護自己的統治,漸漸確立了五彩翼鳥至高無上的尊貴血統。
天后說仙族不可私戀凡人,更不可於魔界發生苟且,漫天諸神便不敢違抗,違令者便被打入無盡之塔,永世不得出來。
那無盡之塔並非囚禁觸犯天條之人,而是桎梏著神佛心底的欲望,吞噬著神佛的自我意識,讓他們漸漸不敢主動追求,天條規定什麼他們便心滿意足的接受什麼。
我要將天帝天后趕下寶座,便要瓦解維護其權威的天條制度。
我要推倒無盡之塔,我要踏碎凌霄寶殿,我要漫天神佛奉幻之境為主。
不過,這些事不能由我去做,否則,難免落人口實。
所以,我需要人界的反抗力量,需要虞弋,需要鳳鴛,需要澄明谷明夜潭的那一雙聖靈。
芷瑤又問師父,那龍鳳和鳴,刀劍合璧的力量真的可以推倒無盡之塔,真的可以踏碎凌霄寶殿嗎。
師父說,不能,不過有一個人可以。
他的力量仙界諸將無法抵擋,天帝天后無法阻擋,甚至,連我也難以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