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兩兄弟腳程快,十分鐘不到就從南山鎮的鎮尾,走到了鎮頭柴油站,雖然這會兒買得起手扶拖拉機的不多,但每個村子基本上都有那麼一二台柴油拖拉機或三輪車,一些面積大的土地就靠他們來耕種了。
恰逢秋播時期,南山鎮大大小小的村子不下百數的司機們,像是說好了似得,這個時間過來買油。
這或許也是張爸爸為什麼今天早早的打完油,還是不走的主要原因。
一輛車隨便帶幾個人,就算每人只收取五毛錢的路費,這一趟也不算白跑。
所以張瑾倆兄弟到的時候,柴油站附近停靠的大大小小的三輪車,拖拉機上已經是人滿為患。
就是張瑾家的手扶拖拉機上,也已經坐了六七人。
老大張君寶這會兒正一手拿著饅頭夾鹹菜,一手端著旁邊麵店里的面碗,一邊吃,一邊和熟人說笑。
張爸爸卻是直接坐在車頭上,埋頭大口的吃麵。
見此,張文豪眼睛都紅了,明明剛剛爹和大哥都說沒錢吃麵的,怎麼他一走,他們就吃上了?
不過,不等張文豪開口,張君寶就先發制人道:「你可別眼紅,這是我的打車錢,我不相信你就沒剩下回家的乘車錢。」意思,我把回家的車費拿出來買面了,你要吃就用你的。
&有。」張文豪說的是理直氣壯。
張君寶鄙視的白了他一眼,轉而又道:「你沒有,老二肯定有。我剛剛把車錢換成了兩碗面,我和爹一人一碗,你和老二也能湊合一下。」
張瑾感覺自己莫名被坑,不過看到老大碗裡全是麵條湯,而爹那個碗,明顯是二兩面的碗,知道老大把麵條讓給爹吃了,也生不起氣來,還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火腿麵包遞給張爸爸、
&你嘗嘗。」
&買稀奇古怪的。」張爸爸嘴上說著,手上已經將包裝拆開,大大咬上一口,才面露不悅繼續說,「這東西不貴啊?」
&個就是二兩麵條。」張文豪嘴快的說,「我剛剛吃了兩個。」嘚瑟!
張瑾面色瞬間冷了,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的,這二貨,坑來坑去,是想坑他呢?還是想坑他自己?
&個趕上二兩麵條?」張爸爸的眉頭頓時就要豎起來了,轉臉黑沉沉的問張瑾,「你又給你媽省錢了?」
&有。」張瑾一本正經,「我自己的錢。」
&有本事啊,還你自己的錢,你要能自己賺錢,以後每個月的生活費,我讓你媽媽多給一倍當鼓勵。」
多給一倍!那就是八十到一百的生活費了,一年下來省點話就能攢下五六百,這誘惑真大!張瑾抬眼,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老子:「說話算數?」
&嘿!」張爸爸但笑不語,心裡卻是恨不得將自己這二小子就提到懷裡揍一頓。
張瑾見此撇撇嘴,然後掏出倆肉鬆口味的麵包遞給正眼饞他爹的張君寶。
張爸爸被兒子鄙視加冷落,那心情別提了,泄憤的狠狠咬了一口火腿麵包,像是在咬兒子肉似得。
不過心裡卻是腹誹:怪不得老婆和倆大小兒子加姑娘都愛吃這些玩意兒,的確是好吃啊!不過對比老二做的肉夾饃還是遜了些。
怎麼又想到小混蛋的好?張爸爸皺皺眉,三口吃完手裡的麵包,又三兩下喝完麵湯,將空碗遞給大兒子,招呼道:「把碗送過去,我們回家。」
&張君寶應了一聲,三口吃下手裡的肉鬆麵包,一個起躍跳下車,將倆碗送到旁邊麵店里。
手扶拖拉機啟動的時候,上面已經坐滿了人。有臥牛村本村的,還有通往臥牛村那趟路上的。因為一開始講好了,上車五毛錢,也沒人說什麼,畢竟平常他們上學也是一塊錢一個人,遇到熟人五毛那是少數時候。
拖拉機剛啟動張君寶就拉著張瑾,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詢問他是不是真的賺到錢了,賺了多少。
張文豪也伸長了耳朵過來聽。
張瑾不想理他倆,白了二人好幾眼。他知道自己這哥哥從小就對賺錢的事兒特別上心。
家裡窮,從小到大,生活費都不多,就算每個月上學的時候,母親給大家一人帶一鍋的饅頭,一個月下來也有餓肚子的時候。更別說半大小子都是能吃的。
記得上初中的時候,聽說草藥能賺錢,硬是跟跟自己和外爺去山上採藥。只是最後藥材沒地方賣,只能便宜賣給外爺。
但張瑾知道,這份賺錢的心思,張君寶一直沒歇過。
&二,要是還把我當哥哥,你就老實招了,要不然,哼哼!」軟的不行,張君寶招呼張文豪一眼,一邊一個對張瑾進行『嚴刑逼供』。
張瑾冷冷的看了張文豪一眼,開口道:「我背包里還有很多好吃的蛋糕,餅乾,甚至還有巧克力。巧克力都是外國牌子的。」
淡淡的一句話,張文豪立馬咧嘴一笑,一臉忠心耿耿道:「二哥,你說怎麼辦吧,我都聽你的。」
張君寶瞬間無語,狠狠瞪著張文豪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低吼:「老三,你有點出息行嗎?」
&們家你倆有出息就行了,我就跟著後面剩下的。」張文豪說的很光棍,「媽以前都說了,我是後補的。」
張瑾:……
張君寶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抱頭大叫:「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們家怎麼出了你這樣一個漢奸派的人物?」
張君寶的話,讓車上熟悉的學生都笑了起來,不過,有了剛剛張瑾上車時給的一人一顆包裝好看的糖,他們倒是不會嫉妒。畢竟再好的東西也是別人省錢買的,他們中也有不少人省下幾天的生活費,在放假的時候買些小零食帶回家給弟弟妹妹的。這情況基本上都是司空見慣的。
張君寶的恆心向來都是無堅不摧的,當他決定要將一件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那麼那個被他惦記的,就得有心裡準備了。
雖然張瑾的準備一向是他們家最緊的,但是遇到張君寶還是有點煩。因為對方能使出各種讓你心煩,卻又生不了氣的手段,給予你精神折磨。
拖拉機行了近一個小時的時候,車斗里就只剩下包括張瑾三兄弟在內的六個人了。張君寶於是更加肆無忌憚。
張瑾知道這人不問到,今晚上恐怕還要到外爺家跟他睡一個被窩談兄弟感情,他對一個有腳臭,還不喜歡洗腳的人,愛不起來,為了自己的被窩繼續保持潔淨,權衡之後方開口道:「我的方法你學不來。」
&什麼?」
&賺到的錢是我一篇文章的稿費。」
&少?」
&為什麼要告訴你?」
&的話,我也去寫?」
「……」張瑾不再說話,只用鄙視的眼睛深深的看著對方,直把張君寶看的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傻笑道,「嘿嘿,嘿嘿!你那是什麼眼神?」
&張郵票一塊錢,你可以多試幾次。」
張君寶徹底不說話了,他之所以中考的時候和張瑾差不了幾分,就是因為他的理科成績非常好。可是與張瑾相比,他的文科卻是一塌糊塗的。每次考試寫作文,那就是碰運氣,寫的好了,就得高分,寫的不好,那就只能呵呵了!
臨近晚上六點的時候,張瑾一行終於在手扶拖拉機的轟轟隆隆中回到了臥牛村,農曆九月底,晝長夜短的變化已經很明顯了。所以車子開進村里時,基本上是炊煙四起了。
今年的年早,割稻子的時間和種麥子的時間還是挺緊湊的,不過由於家裡多了手扶拖拉機,張爸爸和張爺爺分工合作,張家的十幾畝地也已昨天種完了。
要不然張爸爸也不會只是去鎮上打個油,還要在鎮上等幾個小時接孩子了。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晚飯,席間對於張瑾的麵包蛋糕的來歷自然是又被問了一遍,不過由於前面已經有人幫忙給了鋪墊,張瑾倒是沒廢多少話。只是乘機將自己轉科的事兒說了一遍。
&事兒也是我們的疏忽啊!」張爸爸和張媽媽都沒說什麼,倒是張爺爺聽到張瑾說是偶爾聽老師說這事兒才知道的,還心有餘悸說,「幸好提前知道了,要是等高三考學的時候才知道,那時候想改都晚了,不過公瑾啊你以後更多努力才是,要不然高考的時候,可沒有優勢。」
&知道的爺爺。」
&呵,知道就好。好了,很晚了,趕緊去你外爺那邊休息,要不然再晚了,他都要插門了。」
&張瑾說著就準備提包走人。
&二,老二!」張瑾剛走到院子門口,張君寶就打著手電筒追了出來,「我送你一點。」
&用。」張瑾乾脆的拒絕,幾步路還需要送?張老大有那麼好的心?肯定沒安好心。
&嘿!」張老大不容拒絕的一手搭到張瑾的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嘴裡卻是發出十分不和諧的笑聲,「老二,別這麼絕情嗎?」
&話就說。」張瑾不吃那套,還抬手打開肩膀上的胳膊,「你能站好了嗎?沒骨頭啊?」
&不是吃太飽了嗎?走不了動了?」
&不動就回去躺床上去。」
&二,嘿嘿,我就問一件事。嘿嘿,你說女人是不是處怎麼看得出來?」
張瑾聞言一頓,腳步都不由自主的挺了下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頭莫名的跳的非常厲害。轉過頭表情嚴肅看向張君寶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黑燈瞎火的,就算是打了手電筒,張君寶也不會刻意的朝張瑾臉上照,所以他並沒看到自己弟弟變了臉色,還兀自的『不和諧』的笑道:「嘿嘿,我就問問,我記得以前聽村里人說過,外爺就看得出來誰是不是處的。」
外爺能看得出誰是不是處的,這事兒他怎麼不知道?張瑾的心臟瞬間狂跳,□□在外面的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二,你怎麼了?嘿嘿,不會你小子已經不是處的了吧?」
張瑾聞言幾乎要跳起來,幸好腦袋轉得快,知道這話是張老大亂說的,於是白眼道:「亂說什麼,別敗壞我名義?……等等,你不會是……早戀吧?」
&張君寶笑了一聲,又把胳膊搭上張瑾的肩膀,小聲在張瑾的耳邊道,「我就是暗戀,再說我也沒錢談戀愛啊,這年頭,沒錢誰會喜歡你啊?我就是聽我們班上人說,我喜歡的那女的,可能已經不是處了,可是我又看不出來。」
&出來了怎麼樣?看不出來怎麼樣?」
&
&不成你還想和人談戀愛?你們學校不是抓的緊的很嗎?」
&就是想看看而已。」
&勸你還是消停下吧?別沒事找事,要是你說那女的這會兒真不是了,肯定就是跟外面的人混著?你在二中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把你揍一頓,你能怎麼樣?」
「……」
&對方是不是處,你要想到,媽想要的是媳婦得是大學生。如果對方真是學校混,肯定考不上大學。你別到時候惹了一身騷不說,還把自己的大學給斷送了。」
&這麼嚴重嗎?」
&有,你可以試試啊?反正我現在的目標是京城的北大。」
&麼?你想上北大?呵呵,老二,你別是癩□□打哈欠,口氣不小。你要是能上北大,我保證上清華。」
&那就拭目以待吧。」張瑾說完,轉身就走。那模樣讓張君寶覺得,對方這麼認真,或許是真的。只是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心裡不自覺的嘀咕,「這小子不會是受什麼刺激了吧?六中那升學率能出個清華北大的?我們二中說不好能出個,那邊……」
張瑾走的灑脫,事實上心裡卻是因為張君寶的話翻天倒海了!
如果外爺真的看出誰是不是處的,那外爺是不是能看出他不是了呢?
萬一外爺真看得出來,怎麼辦?他要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