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宋雲意咳得很兇,因為躬身,那翠色的長髮垂下,如同夏末的柳條,雖然還是充滿生機的可卻因為秋日將近而蒙上了一層無法忽視的灰敗之色。
葉言有些揪心:「陛下……」
宋雲意微微伸手擺了擺:「沒事。」
他的聲音很虛弱,那沙啞的音色暴露了他的年紀,雖然容貌依舊年輕,但這個人……真的老了。
英雄遲暮,總是讓人不禁心生惋惜。
尤其這還是一位十分得民心的君主。
葉言沒有上前,一來他的身份擺在那兒,二來他明白,越是強悍的人越是容不得別人的憐憫和同情。上去扶他一下其實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葉言有分寸。
宋雲意略微緩了緩,總算平復了喘息,再抬頭,那本就白皙的面容幾乎趨向於透明,除了淺紅色的眸子依舊,其他的一切都成了白色,蒼白的,病態的。
&言對吧?」他緩慢開口。
葉言垂手而立:「是的,陛下。」
&謝你救了衍之。」
葉言連忙說道:「並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
&是他的父親,」宋雲意說話的聲音很慢,「我應該向你道謝。」
葉言沒再出聲,他聽出了宋雲意話中的含義,與其說是在向葉言道謝,他更像是在自責。
宋雲意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來,我為你解毒。」
葉言應道:「有勞陛下了。」
宋雲意走在前面,葉言跟上去,從後背看去,這個男人的身形是修長的,背影是強大的,哪怕如今染了病,哪怕現在年邁了,可那股子與生俱來的強者之尊卻是任何時間和病魔都無法遮掩分毫的。
&言,解了毒之後,你就離開衍之吧。」宋雲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回頭。
葉言跟在他身後,微微怔了一下。
宋雲意說:「你應該看到了那東西,也應該了解了衍之身上的秘密,他這一生註定孤單,友情也好,愛情也罷,全都只能捨棄。」
葉言忍不住擰了擰眉。
他周圍的人全都是這樣,他遇上的人都是這樣的命……要麼是斷情絕義的孤字訣,要麼是兇猛暴戾的萬魔藤……總之都是摒棄一切,放棄所有,面對獨自一人的未來。
為什麼啊!
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憤湧上心頭,葉言說出了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說的賭氣話:「我不怕萬魔藤。」
他這話剛落,陡然間一陣殺意乍起,如同柔軟春意中猛然降臨的至寒冰雪,幾乎將周圍的空氣都凝結成冰。
宋雲意轉頭,淺紅色的眸子逐漸轉濃:「你為什麼知道?」
葉言見過萬魔藤他不奇怪,畢竟中了毒,宋衍之失控情況下無法掌控萬魔藤。
但是……葉言絕對不該知道那魔物的名諱!
如果只是一個單純的少年,他可以救他,甚至放走他,為的是不讓本就如履薄冰的父子情義徹底葬送,但如果是別有用心者,那他絕對不會讓他離開這安若宮半步!
這澎湃的殺氣毫無遮掩,葉言忍不住後退了一些。
方才還虛弱到似乎很快就要倒下男人此時卻凌厲到了讓人恐怖的地步,如同出了鞘的寒劍,隨時準備刺穿敵人的心臟。
葉言輕吁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陛下不要著惱,我是聽衍之說的。」
宋雲意冷笑:「他不會告訴你。」
葉言面色未變:「為什麼?」
宋雲意:「因為他從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
謊言被輕易戳穿,葉言一怔,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兒。
宋雲意揚手,白皙的手掌轄制住了面前少年細嫩的脖頸:「說,你是什麼人?」
葉言感覺到了他越發激烈的殺意,但卻沒有半點畏懼:「您此時殺了我,衍之會怎麼想?」
&威脅我?」宋雲意淺紅的眸子已經成了大片猩紅之色。
葉言不出聲。
宋雲意冷笑:「我的兒子,他能怎麼想?我殺了你,他連……」
&皇!」一聲尖利的怒吼從門邊傳來。
宋雲意的神色明顯一僵,但很快他就恢復原樣,頭都未回,只用寒涼的聲音命令道:「去內室等著。」
宋衍之整個人被怒火從頭澆到尾,聲音都微微顫抖了:「等著你把他殺了嗎?所謂的解毒就是這樣嗎?我已經答應了你條件,我會去吸食那些人祭,可是你呢?你要殺了我的葉言!」
&的葉言?」宋雲意回首,白皙的面容,猩紅的眸子,整個人都妖異到了極點,「這麼在乎他,那他更該死了!」
宋衍之死死盯著他:「你殺了他,我會殺了你!」
大殿裡的空氣幾乎凝結成冰,宋雲意面色未變,可周身的氣勢已經凜然到了如刀似劍的地步:「長大了,翅膀硬了,想要弒父嗎?」
他驀地鬆手,看都沒看踉蹌倒地的葉言,轉身走向那同他有七八分像的精緻少年。
兩人離的距離不近,一個在大殿深處,一個在大殿門口。橫跨了這奢華貴氣的宮殿,宋雲意一步一步走過來,繁複的長袍拖在玉石地磚上,摩擦的細微聲音都清晰可聞,而隨著他走近,那冷然的面孔,猩紅的眸子,翠色肆意散落的長髮,勾勒出了一個讓人屏息的畫面,無形中已然帶給宋衍之巨大的恐懼感。
那是根深蒂固的,長達十幾年的強勢壓制下的巨大陰影。
宋衍之懼怕他,無比恐懼著這個萬人仰慕的帝王父親。
那些細碎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來,連阻攔的力氣都沒有。
年幼的時候,被那魔物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他哀求著父親為他解除痛苦,不停地哭,不停地喊,不停的求救,可這個男人只是冷著臉,如同一個華美的冰雕一般,安靜的站在那兒,落向他的視線冰冷的如同此刻大殿中的玉石地面。
整整三年時間,適應了魔物的宋衍之也徹底明白了,父親不會救他,那個曾經會抱著他親他哄他任他為所欲求的父親早就不見了,留下的只有一個翠發紅眸的魔鬼,一個喪心病狂到如此折磨親生血脈的男人。
從那之後,宋衍之對於父親這兩個字所抱有的便只有『恐懼』二字。
他害怕,驚恐,卻絕不敢違背他。
他讓他努力修煉,他不敢鬆懈。
他讓他吸食人祭,他不敢違抗。
他讓他釋放萬魔藤,他不敢反對。
他讓他活得像個怪物,他連質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直到……沐肖雲死了。
那個把他當人的男孩,那個給了他溫柔笑意的男孩,那個以為他生病拼命給他到處尋藥的少年……死了。
怎麼死的,很長時間宋衍之都不敢去回憶。
那段記憶就像是被上了枷鎖一般,碰一下就是激烈的劇痛,讓他無法去探尋。
直到今天,看到了被宋雲意掐住喉嚨的葉言,那些塵封的記憶如同破了泥土的植物一般,掙扎而出,快速生長,瞬間盤踞了整個心臟。
&殺了沐肖雲,你還要殺葉言!」嘶聲力竭的吼聲從宋衍之嗓音中爆發而出。
宋雲意擰眉:「你還記得那餘孽!」
&孽?他是我的朋友,他是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
&唐,那卑鄙的小子根本……」
&了!」宋衍之實在聽不下去,他額間青筋暴起,整個人的神態都瀕臨崩潰邊緣,長久以來的壓制一股腦釋放出來,他完全無法控制。
那份不甘,那股絕望,最終化作了濃濃的惡意,想要讓眼前的男人嘗一下他的痛苦,想要這無情的父親品嘗到該有的苦果,想要毀了他,想要掙脫,想要徹底突破這狹隘的桎梏。
這強烈的渴望如同誘人的毒藥一般,灌輸到血液里,蔓延著苦澀和絕望的同時是一種徹頭徹尾的瘋狂。
靜謐的宮殿裡陡然燃起了一陣烈風,宋衍之站在那兒,墨色的長髮瞬間變成了翠的似是能滴下水一般的綠,黑色瞳孔也成了濃濃的猩紅色,好像滲了血一般,有種驚心動魄的艷麗。
葉言看著這一幕,滿眼震撼,他掙扎著起身,沙啞道:「衍之!冷靜一下>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一道青色藤蔓倏地飛來,輕而易舉將他席捲張揚到了半空中。
葉言從沒見過這個狀態下的宋衍之,那個溫順的淡然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能掀翻天地的上古魔物——萬魔藤。
雖然有過心理準備,但親眼所見還是無比震撼,可是葉言不敢流露出絲毫懼怕,因為他知道,如果他怕了,宋衍之會徹底絕望。
所以,哪怕他被懸到了半空中,可還是強壓下恐懼的開口:「衍之,聽我說,陛下他並不想殺我,只是有些誤…>
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那藤蔓竟能任意分生,細碎柔軟的枝條捂住了葉言的嘴,讓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葉言睜大眼,開始劇烈掙扎,可是這藤蔓的力量大到了超乎想像,任他使勁渾身解數,都無法撼動分毫。
這時宋衍之忽地轉頭,看向他的如血紅眸中有一絲詭異的溫柔:「阿言,別怕,我會保護你。」
話音落,有更多的藤蔓向著葉言席捲而去,將他的掙扎的胳膊,腿部,全都盡數纏住,力道不重,並不暴力,反而像是情人的擁抱一般柔軟,可是……無法掙脫。
葉言用力地搖晃著身體,這藤蔓也像是活著的一般,會松會緊,不會傷到他,可是卻絕不放開他。
掙脫不了,說不出話,葉言只能被動的在半空中緊緊盯著那翠發紅眸的男人。
一條藤蔓驀地飛起,以雷霆萬鈞之勢襲向了宋雲意,這樣的力量,那個虛弱的皇帝絕對承受不住,葉言緊張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讓人驚訝地一幕誕生了。
囂張狂妄的藤蔓在抵達宋雲意身邊的時候,忽地如同柔軟的柳條一般輕柔的纏在了他修長的指尖。
葉言驀地睜大了眼,忽然想起了千鳳離的話。
&魔藤是龍翔國的守護神,宋家世代傳承著它……」
所以說……
只見宋雲意手指一松,那藤蔓便開始掉轉頭,竟向著自己的主人宋衍之瘋狂捲去。
宋衍之似是並不意外,只是驀地眯起眼睛,眼中的紅色更勝,硬生生逼著那藤蔓再度卷向宋雲意。
宋雲意盯著他:「你反抗不了我。」
宋衍之的聲音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不會再受制於你。」
冷硬的帝王嘲諷的勾起嘴角:「幼稚!」
伴隨著他話音落下,本來在宋衍之身後張牙舞爪肆意狂妄的藤蔓如同見到了主人的寵物一般,開始怯弱、搖晃,最終在宋雲意冷眸橫掃之下,竟怯生生的縮回了宋雲意的空間裡。
宋衍之被反噬,身體一晃半跪在地,口中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葉言終於擺脫了藤蔓,從半空摔下,眼瞅著要自由落體摔個屁股開花了,宋雲意卻輕鬆將他攔腰接住。
撲面而來的青鬆氣息讓葉言頗為不適應,宋雲意看似虛弱,但這樣抱住葉言卻連面色都沒改變分毫。
宋衍之抬頭看見,瞳孔猛縮,啞著嗓音道:「放下他。」
宋雲意冷笑:「我可以不殺他,但我也不會給他解毒。」
宋衍之看著他,視線里已經是毫不遮掩的憤恨。
宋雲意毫不在意:「半個月時間,要麼你徹底降服萬魔藤,要麼……看他毒發身亡。」
扔下這話,他抱著葉言轉身進了內室。
宋衍之半跪在地上,眼中的不甘和恨意幾乎要燒灼起來:「宋雲意,我不會讓你得逞!」
對於他的直呼姓名,宋雲意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好,我等你。」
葉言在聞到那青松味道之後,便動不了也說不出話,此刻他看不到宋衍之,但卻深刻感受到了他滿心的痛苦和絕望。
拳頭捶地的聲音驚心動魄,葉言幾乎能幻想出那白皙的手背上一片血紅的畫面。
心中一刺,他忍不住閉了閉眼。
宋衍之……不要做傻事。
走進內室,葉言才發現這宮殿真的大到了超乎想像的地步,他們似乎走了一刻鐘,宋雲意帶他進到了一間華麗奢靡的臥室里。
厚重的地毯,昂貴的窗簾,還有那超乎尋常的巨大床榻……所有一切都散發著尋常世家絕對不會有的逼人貴氣。
到底是皇族,尤其是傳承了上萬年的帝王世家,那種厚度和沉重真的不是普通貴族所能企及的。
宋雲意將葉言扔到了床上。
離開他的懷抱之後,那青鬆氣息也消失不見,葉言渾身麻痹消失,他猛地坐起來,開口便是單刀直入。
&何必如此!」
宋雲意猩紅的眸子盯著他。
葉言絲毫不懼:「即便你時間不多了,但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宋衍之!」
他不傻,思前想後一番,已經把這狀況徹底弄清楚了。
宋雲意危險的眯起了眸子:「你到底是誰的人?」他知道的太多了。
葉言覺得沒什麼繼續隱瞞的必要,他實話說道:「我師承千鳳離。」
聽到這名字,宋雲意豁然起身,大步走向葉言,強勢的捏住了他的下巴:「你說什麼?」
***
龍翔北部邊境。
龔宇坐在赤龍之上,垂首看著下面焦黑的土地。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這裡了,時間漫長到讓那些被血液染紅的荒灘轉為了深褐色,讓那些狼狽的屍骨成了風中的灰塵,讓本以為一生都難忘記的慘案成了一場往事雲煙。
龔宇閉了閉眼,他是忘不掉的。
駐守邊境的夜守軍,他的將軍他的下屬他的生死兄弟全都埋葬在此處。
三百年前,龔宇只有十六歲。
可是出自鐵血龔家的他早在十三歲就被扔到了邊境,在夜守軍中摸爬滾打。
記不清父親的慈祥,記不住母親的溫柔,也對童年的玩鬧沒有印象,他唯一記得的之後初入軍營時,上司的諄諄教導,戰友的生死維護,還有那無數個死裡逃生的戰鬥之後,兄弟們之間的患難情意。
可是……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那狂妄的小人,那奸詐的歹徒,只為了權利地位而設下了那樣陰私的詭計,讓這大片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男兒成了滿地白骨。
其實當時的龔宇對於那狀況是看不透的,他只想知道,為什麼血戰歸來,迎接他們的不是百姓的懷抱而是冰冷的殘酷法術,為什麼大勝而回,等待他們的卻是劍氣森然的同袍相殘!
將軍死了,戰友死了,那些一直照顧著他的兄長們全都躺在了地上。
龔宇活了下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當一切塵埃落定,他目所能及之處,已經是屍骸滿地。
龔宇的雙腿斷了,他走不動,可是他不能死。
他不甘心,不甘心這場慘案就此埋沒,不甘心他的戰友兄弟就此慘死,更不甘心讓那小人逍遙法外!
靠著驚人的毅力,他憑藉著捕捉食腐鳥而堅強的活了下來。
十日後,一個漂亮的如同天神一般的紅衣男子來到他面前。
那雙異色瞳孔漂亮的像神又詭譎地像魔,他對他伸出了手,那白皙的手指如同泛著光一樣,讓人不敢褻瀆。
龔宇不敢碰觸,千鳳離將他從屍海中拉起,溫柔的抱在了懷中。
之後是漫長的治療。
那時候的千鳳離與沈輕霜有些過節,似乎是因為幾百年前的事,沈輕霜不允許千鳳離踏入寒山一步。
可是為了救龔宇,他站在了寒山之外,一站就是七天七夜,這麼多天他不停地將自己的元素力輸送至龔宇弱小的靈眼中,他這是在用自己的命魂生生吊著他的命。
這樣的舉動無異於自尋死路。
哪怕千鳳離是強大的神階元素師,這樣不停歇的消耗之下,也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不能停下來,停下來,龔宇會死。
斷了的雙腿,那樣可怕的失血之下,這少年沒死已經是個奇蹟,如果不為他護住心脈,他必死無疑。
那七天七夜,對於龔宇來說,是一生都難以想像的溫暖幸福。
千鳳離漂亮的五官,溫熱的體溫,還有那好聽到仿若天籟的聲音,全都刻在了他腦海中,恐怕一生都無法忘懷。
那時候的龔宇不知道千鳳離為他做了什麼,可是他仍舊滿心都是感激。
感激他救了他,感激他給了溫暖,感激他給了他堅持下去的希望。
第八日,沈輕霜出了寒山。
千鳳離將懷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給他,沈輕霜接住的一瞬間,這個強大到足以讓天地震顫的男人搖晃了一下,幾乎沒站穩。
沈輕霜嗤笑:「你圖個什麼?」
千鳳離笑:「這麼好的徒兒,捨不得。」
沈輕霜垂首看著懷中憔悴的少年,淡聲道:「我會救他,但你……出去!」
千鳳離並不在意:「這份恩我記下了,以後有需要……」
他話沒說完,沈輕霜盯著他的視線陡然凌厲:「我沈輕霜永遠都求不到你們絕門!」
千鳳離沒再接上話,因為他壓根沒聽到,自顧自說了那話之後,他已經昏迷過去。
年幼的龔宇在沈輕霜懷裡,可卻心焦的厲害:「師……師父……」
沈輕霜眸色微變,嘆口氣:「放心,死不了。」
過去了三百多年,龔宇還把這些事記得清清楚楚,可恐怕對那男人來說……
千鳳離使喚赤龍落地,他走進那片荒灘,輕聲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么小一個。」
龔宇跟在他身後,沒出聲。
千鳳離轉頭,異色瞳孔緩慢地上下打量他:「如今竟長成了個大塊頭。」
龔宇聽他說這些,心裡如同釀了苦瓜汁,澀到了連舌尖都微顫:「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起一些回憶,才能喚醒感情,不對嗎?」千鳳離緩步靠近了他,熱氣幾乎拂在了他臉上。
龔宇死抿著薄唇:「你倒是明白得很。」
千鳳離的視線落在他唇上,聲音曖昧了許多:「小宇,如果這世上真有對我來說特別的人,那一定是你。」
明知道他只是在說著劇本上的話,可龔宇的心臟還是驟然凝滯了一下。
千鳳離的聲音柔軟,如同那守著他的數個日夜之時:「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親近之人,只有你在我身邊,陪伴了整整…>
他話沒說完,龔宇突兀地吻了過來,薄唇如同帶著火一般,貼向他的溫度像烙鐵一樣,似乎要透過雙唇,穿過身體,觸碰一下那顆不知道在何處的心臟。
千鳳離極輕的揚了揚唇,而後鬆開牙關,將這個熾熱的吻加深加熱,變得越發濃烈,如同乾草之上的星火,以燎原之勢洶湧澎拜燃起。
龔宇感受到了他的回應,那細微的動作像是雨夜劈空而來的閃電,落在身上,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戰慄感。這一瞬間,那壓制在心底的感情一股腦涌了出來,溫暖的,甜蜜的,酸澀的,猶疑的,還有那絕望和不甘的……如同泄憤一般,他蠻橫地啃咬著他,可是他沒有絲毫反抗,甚至是熱情地回應他,激烈的就像是和他心意相通了,就像是對他也抱有著那樣深刻那樣複雜那樣隱秘到難以言說的情紊。
可是……怎麼可能?!
陡然的清醒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澆下,龔宇猛地把他推開。
千鳳離的衣服鬆散,優美的脖頸下是半敞的胸部,結實、有力,再向下延伸的弧度性感至極。
龔宇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強烈反應,可是……
&然……」龔宇啞著嗓子說,「還是不行。」
千鳳離雙眸中還有些迷離,他輕聲反問:>
龔宇的視線冷了下來:「我沒法和你做。」
千鳳離明顯的怔了怔。
龔宇非常平靜的說道:「抱歉,你還是找別人吧。」
&什麼意思?」陡然驚醒過來的千鳳離危險的眯起了妖冶的雙眸。
龔宇沒有絲毫懼意:「做不到,和你接吻我只覺得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