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姐你沒有給我夾肉!」蘇玄鶴見肉片沒有自己的份兒,立刻嘴巴撅得像是能掛油瓶子。
楊氏沒好氣地用筷子敲敲兒子蘸碟的邊緣:「你阿姐胳膊就那麼長,還能隔著山片著海給你夾肉?這麼大個孩子,自己不會夾麼?」
蘇青鸞則是低頭問旁邊的妹妹:「這個辣度可以麼?有沒有覺得喉嚨不舒服?」家中最最不能耐受辣味的就是蘇雪雁了。只要她能夠接受的辛辣程度,全家就都可以。
小丫頭吃了一片涮肉,咀嚼了幾下:「有些辣。」但是看她的表情,還不到難以忍受的程度。
蘇青鸞想了想,去拿了胡麻油倒在蘇雪雁的蘸碟裡面:「裹上一層胡麻油嘗嘗呢?」
這胡麻油裡面蘇青鸞只加了一點點鹽巴,沒有另外加蒜泥——畢竟生蒜泥對於這小丫頭來說也是太辣了。
果然,裹上了另外一層香醇的油脂之後,原本由茱萸激發出來的辛辣味道更加淳厚柔和,就連蘇雪雁也吃得很高興。
而楊氏則是空口吃的原湯蘸碟,邊吃邊讚嘆:「誒唷看不出這青花椒煉製的清油竟然是這麼香!還有這微微酥麻的感覺——是放了麻椒?」
蘇青鸞點頭:「放了一些,不是很多,不然舌頭太麻了,就吃不出食物原本的味道了。」
乳白色咸鮮味的高湯讓原本清香中有些寡淡的藤椒鍋底味道更加醇厚鮮美,也使得裡面的涮菜更加有滋有味,滲入了屬於雞肉和豬肉的香氣。哪怕是素菜,也能吃到隱隱的肉香。
「這湯可是夠肥厚的。」蘇廣福感嘆一句,「裡面放了大油?」
蘇青鸞笑著搖搖頭:「只添了筒骨和帶皮的雞油。但是筒骨裡面有骨髓,雞皮裡面也有油脂——何況還有雞油和之前切下來的醃鹹肉在裡面。」那醃鹹肉蘇青鸞選取的也是肥瘦相間的五花豬肉,所以油脂含量也是相當可觀。
楊氏聞言感嘆道:「難怪這湯聞起來這麼香!」說著就要用小碗盛出來一碗來把這湯喝了。
試驗區不敢看心中咯噔:這麼多油脂熬燉了差不多有兩個時辰,這一鍋高湯若是只涮菜還好,若是直接喝下去,妥妥的痛風套餐啊!雖說楊氏也不過三十多歲,但痛風這玩意誰挑人呢?
但是她轉念一想——痛風和三高都是「富貴病」,但是看楊氏這精瘦的身形,還有之前大家吃糠咽菜的飲食水準,怎麼看都達不到「富貴」的程度吧?
兩相權衡之下,蘇青鸞勸道:「阿娘,這湯底我為了讓涮菜入味,調製得有些咸了。阿娘這幾日喉嚨不是不舒服麼?還是不要喝這麼鹹的湯,若是阿娘想喝,我改天再熬煮一鍋清淡一些的。」
蘇青鸞雖然是為了讓楊氏不要喝這「痛風加速湯」,但是說的也的確是事實。秋天本就是天乾物燥,容易上火。如果這時候吃得過咸讓喉嚨發炎,這時代可沒有什麼消炎藥可以用。
更何況,喉嚨發炎不僅妨礙說話,甚至影響進食,所以楊氏一聽女兒這麼勸她,立刻就打消了喝高湯的想法:「說的也是,這麼鮮的湯底,如果一股腦喝了,待會兒涮菜就沒有滋味了。」
蘇青鸞見阿娘打消了喝高湯的想法,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蘇玄鶴好奇蒜泥香油碟味道怎麼樣,自己調製了一碟。
原本蘇青鸞的藤椒鍋底雖然足夠鮮香,不過蘇玄鶴不太喜歡麻椒那種麻酥酥的口感。但是等到藤椒鍋的涮菜沾了蒜泥香油碟,讓整個藤椒鍋都籠上了一層溫柔細膩的胡麻油香味。而蒜香則更能激發出香油的風味。
由於蘇青鸞這羊肉切得精薄如紙,更何況這一次買的是比較鮮嫩的羔羊肉,所以複合的香辛料充分遮掩掉了屬於羊肉的膻味。而且由於肉片很薄,幾乎不需要拒絕,輕輕一抿那肥瘦相間的高羊肉片就畫在了唇齒之間。
一時間,大家被這香醇的滋味捕獲的味蕾,陶醉在這唇舌間的盛宴中——證據就是,即便年齡最小的蘇雪雁,也揮舞著一雙筷子,把羊肉一點點挑到涮鍋裡面。
當然,她的動作還不是很熟練,為了防止她燙傷,大多數時候還是蘇青鸞或者蘇廣福一左一右幫著她下菜品。
吃了會兒涮羊肉和涮綠葉菜,那邊最開始下進鍋里的胡蘿蔔、山藥等食材也被煮得軟爛入味,可以吃了。
蘇青鸞率先加了一片山藥,此時的山藥已經不是那種沙沙脆的質感,而是入口綿軟滑糯。藤椒油的清香微麻和高湯的咸鮮讓山藥變得十分鮮美,再裹上一層香油蒜泥,蘇青鸞覺得那一口山藥軟糯得讓她都張不開嘴。
「恩,這山藥是時候了。」蘇廣福也嘗了一塊山藥,招呼著大家,「山藥容易滑下去,二壯你取個漏勺來撈一下。」
蘇玄鶴原本吃得正歡,不太想挪地方。但是聽蘇青鸞說:「阿娘,你是不是忘記把炸雞給端上來了?」
蘇玄鶴眼睛一亮,馬上「刷拉」起身:「我現在就去拿過來!」
蘇青鸞見弟弟這樣子,嗤笑一聲:「你這是屬黃鼠狼的麼?提起雞肉眼睛都亮了。不會是要去偷吃幾塊吧?我方才可是數了數,一共有二十三塊呢,你可別少了一塊呀。」
蘇玄鶴被阿姐道破心思,撓著後腦嘿嘿一頓傻笑,然後一溜小跑衝到灶房那邊去了。
蘇青鸞撇撇嘴搖頭:「這臭小子,小心思還不少。」
同願意吃炸雞的蘇玄鶴不同,對於蘇雪雁來說,外表酥脆的炸雞塊對於她那一口小米牙還是太過「高難度」了,而且三歲多的小孩子牙齦很嬌嫩,上一次讓這小丫頭吃了一點炸雞,竟然把牙齦都磨損得破皮,小丫頭哼哼唧唧三四天才好。
也正因為如此,這小丫頭對於炸雞還是有一點「記仇」的,所以即便端上來的炸雞塊多麼的酥脆可口香氣撲人,她也只是高冷地瞥了一眼,並不熱衷。
蘇青鸞被自家小妹這拿腔拿調的小模樣逗得直笑。
倒是那邊端著炸雞塊出來的蘇玄鶴一臉受傷:「阿姐,我數了數,雞塊只有十九塊!你們有誰偷吃了?!」
見弟弟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蘇青鸞同楊氏對視一眼,笑出聲來。
蘇雪雁雖然不知道阿娘和阿姐為什麼而笑,但是被這笑聲感染,也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當蘇玄鶴知道阿姐只是隨便說了個數之後,他表示很受傷,一副「馬上就要自閉」了的樣子。但是當蘇青鸞一連給他夾了兩塊雞肉,這小子立刻就變臉成了「天大地大,炸雞最大」,吃得滿嘴流油了。
太陽愈發西斜,天幕已經從橘紅色慢慢變成深藍色,現在院子裡勉強只能看清近處的人影了。
雖然夜風寒涼,但是小小的農家院落中,沒有人感覺到冷意,每個人都吃得暖乎乎的。
因為每個人面前都有充足的食物,都有熱騰騰的肉湯,身後有可以遮風避雨的屋舍。
等到蘇青鸞再次坐到張媽對面的時候,是兩天後。
這次,張媽對待蘇青鸞的態度比上次更加和藹一些:甚至從馬車的派遣,車內的靠墊鋪設、茶點的準備等等一系列的細節處,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用心。
蘇青鸞這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張媽是真正擁有得到深宅貴婦重用的能力——細心周到,無微不至,卻又恰到好處,絲毫不逾矩。
只要張媽真正把對方看在眼中,那麼絕對不會讓對方看出任何不妥。
蘇青鸞想著,恐怕那加了薑汁的果子醬是居功至偉的。
「蘇娘子請用茶,」張媽微微一笑,竟然能讓蘇青鸞感覺到慈祥寧和。原本那位嚴肅刻板的中年女人,仿佛只是同現在這個人長得十分相似的雙胞胎姐妹。
蘇青鸞屬於「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的個性。若是對方對她陰陽怪氣,她也能一句話噎死人。
但是張媽客氣上了,她也就開始社交微笑地點點頭表示感謝。
兩人你來我往社交辭令交換了幾句,開始步入正題。
「蘇娘子上次贈給老婆子的果子醬確是別具一格。但蘇娘子怎麼會想到用生薑加入果子醬呢?」張媽的眼神中有著探究。
蘇青鸞也沒有藏著掖著——反正也藏不住——落落大方地把那一日同流月在山間查看野果樹,言辭之間談論到張媽喜好薑糖的事情說了出來。
「更何況,生薑性溫和,暖身子,又有特殊的辛辣氣味,在做菜的時候也經常用到,不僅可以去除腥味,更可以化解膩口的感覺,更能有止嘔的功效呢。」蘇青鸞笑道,「更何況我那果子醬裡面還添加了少許同樣可以暖身的香辛料和藥材,加溫熱淨水沖服,長期飲用可以緩解手腳冰冷。」
張媽點點頭:「正是如此,我這兩日每每吃了那果子醬,就感到原本久站久坐心慌頭暈的毛病減輕了不少呢。」
蘇青鸞聞言心中說道:估計是長時間空腹低血糖了吧?果子醬裡面除了果肉內的果糖,還添加了大量的砂糖,能夠很大程度上緩解低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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