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星將桌上的零食給他分了點兒,卻見聞人照夜不知在想什麼,突然笑了一下,他搖了搖頭,認命般的嘆了口氣。
他其實骨子裡是個有些倨傲的人,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他做不成的事,學不會的東西。縱使在他人眼中當了許多年不能修煉的廢柴,徒勞修行許多年,聞人照夜卻總在冥冥中感到一股站在自己身後的氣運,從前的種種努力不過是在厚積薄發,只待著他有朝一日長風破浪,扶搖直上。
唯獨在洛天星這裡,有時他真覺得是上輩子欠了這個冤家的。
洛天星莫名覺得有點發毛。
聞人照夜卻在這時注意到她脖上帶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子,他伸手一勾,將那條綴著一顆紫水玉的項鍊勾了出來。
他輕輕摩挲,上面還帶著少女的體溫。
聞人照夜比劃道:「你新買的?」
洛天星答道:「這個啊,是聞人蘇蘇送我的。」
上次戰鬥結束之後,從昏迷中醒來的聞人蘇蘇痛定思痛,開始沒日沒夜的研究靈器。
然而聞人家處於較為荒僻的帝國邊陲,別說出靈器師了,連關於靈器的典籍都沒有幾本,全靠聞人蘇蘇閉門造車,結果數月過去,也不知道是瞎貓撞了死耗子還是這姑娘真的天賦異稟,還給她真整出來點兒像模像樣的東西。
其中一件就是洛天星現在帶著的這條項鍊。
這條紫水玉的鏈子可以儲存三道靈氣,在遇敵時捏碎,這三道靈氣將會融為一體驟然射出,威力會強化為原來的數倍。
比如聞人蘇蘇如今練氣三層,她將靈氣儲存在其中,再釋放時可以當做築基初期的全力一擊。
......雖然還不如一道洛天星隨手彈指射出去的靈氣威力大就是了。
洛天星當然沒有煞風景的說出上面的話,她感其心意,天天帶在身上。
聞人照夜點點頭,鬆開握著項鍊的手,比劃道:「很好看。」
雲麟這個時候走入了學堂之中,所有弟子自覺安靜了下來,洛天星也轉了回去。雲麟的目光掃過全學舍,在看見洛天星桌上摞成小山的零食時微微一頓,竟是當做沒有看見,直接開始講課。
自從上次戰鬥後,雲麟心中對洛天星多有虧欠,這些生活上的小事兒一律放縱她不管了。
反倒是洛天星自己很有分寸,看要上課了,主動將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收拾了起來。
她旁邊的位子始終是空著的。
散學後,趁著那群人還沒有包圍住洛天星,聞人照夜輕輕拍了拍洛天星的肩膀。
洛天星剛睡醒,打著哈欠回頭看他,「怎麼了?」
聞人照夜一如往常的詢問了句,「還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嗎。」
以往這樣他也會這樣問一句,如果洛天星沒什麼事兒他就要去後山或演武石室修煉或練劍了。
洛天星今日的回答卻和以往稍有不同,她輕鬆道:「有啊,宗門大選還有一個多月就開始了,你可一定要贏過聞人蕭啊,要不然我還得捏著鼻子給他安排門派。」
她剛說完,四方便圍上來一群少年少女,七嘴八舌的說道:「天星姐,我長兄說族裡進行宗門大選的比武台已經搭好了,我們去看看吧。」
「對啊對啊,我們一起去看看,聽說咱族裡裝飾了許多東西,變化特別大!。」
「哎,你們聽說這次宗門大選一共有哪些宗門來了嗎......」
聞人照夜被這些人擋在後面,見狀沒再多說什麼,他繞過擁擠的人群離開了學舍。
洛天星含笑和弟子們說說笑笑,約好時間去看宗門大選的場地,走出學堂之前,她往身邊的空位看了一眼。
聞人蘇蘇今天沒來上學。
因為這場宗門大選而發生變化的不僅是聞人家,從小小一座雲起城到整個虹光帝國,乃至於五大洲的心脈都被一根無形的細線牽扯了一下,只是這時還尚未有人察覺。
雲起城中,周府一夜之間被人屠光。
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全城,舉城皆驚,不知道周家得罪了哪位仙人老爺。
無一人知道兇手是誰,又是怎樣的血海深仇才會下此毒手,更無人注意,一位灰白髮色的青年正坐在街邊酒攤,笑吟吟的聽他們議論這樁慘事。
虹光帝國,瀟湘閣內。
作為精英弟子的聞人秀秀即將陪瀟湘閣長老去往聞人家,一同選拔族內優秀的修行苗子。
此時的她卻毫無衣錦還鄉的得意,她手中拿著一封再平常不過的家書,內容卻讓她坐立難安。
只因信件末行輕描淡寫的提了句,倘若聞人蘇蘇沒能在宗族大選上被大宗選走,家裡已經為她擇好了一位夫婿。那男子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家世上乘,她成婚以後也可多幫襯三弟聞人承宇,是門對任何人都好的親事。
......唯獨沒人問過聞人蘇蘇的意思。
同行的弟子已經在催促她儘快動身,聞人秀秀將信合上,她面色露出幾分憂慮,走入去往聞人族的傳送大陣之中。
而聞人族外,一位從西無量州遠道而來的客人終於來到了大門之前。
那是位一身松垮黑衣的捲髮少年,他雙手搭在腦後,看起來頗為懶散。他容貌精緻,尤其是那雙讓人見之難忘的碧眼兒,這雙瞳是真綠,好似眨眼間能滴落出碧色的漿液。
四周行人來來往往,均是有些練氣底子的修行人士。他旁若無人的搖身變為一隻碧眼兒黑貓,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終於到了喵。」
啪——
一聲清脆的落子聲響起,雲無夢手執黑子,落入白子局中。
她對面坐著一位唇紅齒白的錦衫小公子,他生得一副極好的模樣,長眉上揚,雙目清亮,微微翹起來的唇角帶著點少年傲氣。
他的心思卻好似全然不在這棋盤之上,左顧右盼問道:「雲嫻呢?」
「她那身子骨你還不知道麼,這幾日又生病了,一直臥床休養。」雲無夢見他遲遲不落子,便提醒道:「鶴小文聖,下棋要專心。」
這少年正是有東洲小文聖之稱的鶴小獨,洛天星那手好字被他一手調教而成,也可以算作她在文道上的半個師父。
「是嗎,我怎麼聽說前兩天有一架雲舟秘密離族了呢?」鶴小獨哼哼了兩聲,「我看她是去接我那蠢——」
他話音未落,雲無夢凌厲的目光望向他,腦子轉的極快的鶴小獨立刻改口道:「純真可愛的小徒弟快要回來了吧,許久不見,還真怪想的,不知她那手做出來猶如洪水泄閘般的文章如今怎麼樣了。」
他好像一句話不刻薄別人就渾身難受,雲無夢也懶得跟他計較了,她沒出聲,專心下棋。
鶴小獨的面容卻嚴肅起來,「此次洛天星位置暴露,你就派一個雲嫻過去,不夠。」
雲無夢沒有搭理他,專心研究著棋局,然而她越推算棋局的走向,越發現自己幾乎毫無勝算。
她不肯投子認輸,仍在默默思索著破局之法。
鶴小獨老神在在道,「昔年從雲家逃出去的幾個餘孽早已組成聯盟,雲淨釵只是一個探路用的馬前卒,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你若是沒有後手,怕是要滿盤皆輸。」
雲無夢心情有些煩躁,「族中哪有這麼多人可以調動,查內奸尚忙的不可開交,一個雲麟,一個雲嫻再接不回一個洛天星......那我看乾脆都別回來了。」
鶴小獨不置可否,落下白子,在談笑間斬斷了雲無夢棋盤上的大龍。
他下完後頗為挑釁的看了雲無夢一眼,笑意中帶著幾分「不聽我的你就要完蛋」的氣勢。
下一刻,一枚黑子無比精確的砸在他腦門正中央,將鶴小獨打了個人仰馬翻。
雲無夢好整以暇的坐著,她一手撐著側臉,一手把玩著手中的黑子,笑意盈盈的看著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鶴小獨。
「你贏了不錯,但是你下棋好是應該的,誰叫你號稱小文聖呢。」雲無夢勾起紅唇,輕笑道:「而我才是族長,棋局之外,我們可以賭一賭,到底是誰要完蛋。」
鶴小獨一襲錦衫亂糟糟的,好不容易從仰倒的凳子裡爬了出來,眼角都被氣紅了,剛才遊刃有餘的氣質全被這一棋子打散了。
偏生他還不敢說什麼,豎起大拇指道:「行,你牛,咱們再來!」
小小聞人家,各路人馬齊聚於此。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聞人族內,盤膝坐在瀑布邊的聞人照夜睜開了眼。
天地靈氣在他身旁匯聚,宛若一條涓涓不息的河流,他雙掌一抹,聚氣于丹田之內,那些或狂暴或溫和的靈氣皆被他的經脈吸收,將他體內的一些雜質逼出,讓本就俊逸不凡的臉更加出眾了幾分。
練氣八層。
經過半年的苦修,從一個尚未入體的凡人到直逼築基,這樣的天賦誰看了都要稱一聲可怕。
可是還不夠。
聞人照夜攤開手掌又緊緊合攏,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他聽聞,在半年前就到了練氣九層的聞人蕭如今在衝擊築基,已經閉關月余。
此時他未著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那隻墨色巨蟒仍在虎視眈眈盯著他心臟的位置。
聞人照夜簡單沖洗後,撿起岸邊的衣服,往山林之外走去。
在路過一顆大樹的時候,他駐足於此,向上看去。
樹枝上,正在小寐的洛天星若有所感,微微睜開了眼。
她抬起右臂在天空中微微一划,好似在描繪空中有什麼東西破雲而過,而拉出一道長長的細線。
清風吹過,拂動萬葉,落下的陽光在林間曲曲折折。洛天星輕輕一握,伸手抓住一寸陽光。
「突破了?」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
今日族中將會進行他們這屆弟子的最後一次考核,宗門大選的相關事宜也會在考核結束後由長老公布。
此時與上一次修為檢測應下聞人蕭的賭約,正好隔了半年。
洛天星翻身從樹上跳下,落在他的身邊,笑道:「我們走!」
宗門大選,開始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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