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煄一瘸一拐得往宮裡去了,連宮學的大門都沒進,直接就奔著大明宮去了。
&爺爺,皇爺爺,救命啊。」周煄神色誇張的大叫道。
&出什麼么蛾子了?」皇帝一臉嫌棄道。
&不是你兒子不講道理,您快給我請個太醫吧,不然乖孫兒我的膝蓋就保不住了。」周煄一蹦一跳的進來,不用皇帝說,自己就先找個繡墩坐下。
皇帝簡直讓他氣笑了,什麼你兒子,恭郡王父子關係不睦他是知道的,怎麼鬧到他面前來了。
周煄小心翼翼把褲腿捲起來,呵,紅腫青紫得更厲害了,疼痛比昨晚輕了些,但面上看著更嚇人了。
皇帝原本坐在龍案後面,一看見這個也嚇了一跳,連忙吩咐魏忠叫太醫過來。
&麼回事兒?」皇帝嚴肅問道。
&罰了唄,在陰冷的常瞻堂跪了三天三夜,還不許請大夫,現在能瘸著進宮已經是祖宗保佑了。」周煄氣憤道,正兒八經告起御狀來。
&做什麼了,你父王還能無緣無故的罰你?」皇帝可不信這明顯的偏頗之詞。
&就是我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也不用這麼狠吧,衙門拿賊都比這寬泛。」周煄避而不答,「皇爺爺,膝蓋可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您說不會留下後遺症吧?以後陰雨天氣就會刺痛,或者等我老了腿就不能動了……」
&嘴!口無遮攔。」皇帝嗔怪道,不給周煄避重就輕的機會,再問:「怎麼惹著你父王了。」
周煄嘿嘿一笑,示意旁邊侍立的宮女內侍,皇帝沒好氣的看他一眼,「還是什麼軍國大事不成,能在大明宮當差,都是聾子瞎子啞巴。」
&什麼,我說了皇爺爺可不許偏心幫自己兒子啊!」周煄努力讓自己從容淡定的說道:「我把父王和王妃的事情捅給舅舅了。」
什麼?皇帝有一瞬間的茫然,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把恭郡王的內帷私事告訴你徐子旭,說不定還在其中挑撥離間了什麼,怪不得從山東回來這兩人就疏遠很多,皇帝還一直以為是大長公主和駙馬的功勞呢。
&呀!不冤!」皇帝道。誰家兒子管老子的房裡事,沒一頓板子打個半死都是恭郡王涵養好。不過這是辦得倒沒錯,皇帝早就想讓他們兩個分開了,只是一時找不到辦法,才由得他們。沒想到這小子還有一手啊,皇帝想道。
&爺爺你別幫親不幫禮啊。這事兒與我息息相關,怎麼也不算多管閒事,我就是看不怪父王那優柔寡斷的模樣,舅舅何等人物,才華氣度、相貌家世無一不是頂好的,就是眼光欠點兒,怎麼就在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周煄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十分不見外的和皇帝評論起他親爹來。
&倒是給你舅舅抱不平。」
&是,我這人幫理不幫親。」周煄不明所以的高興起來。
&你瞧著你父王就一無是處?」皇帝有些吃驚的問道,男孩子在小時候父親總是第一個偶像。
周煄努力想了想不確定道:「會投胎也是本事?」
皇帝氣笑了,真有這種對自個兒親爹一萬個瞧不上反而欣賞親爹姘頭的,看周煄認真的模樣,皇帝再想想也覺得可以理解,小時候和徐氏生活在一起,肯定受徐氏的影響,大了些直接吵翻了在廟裡清苦的三年,繼母也是個不省心的。皇帝頓時對周煄同情起來,在心裡暗下決定要想個什麼辦法修補他們父子關係。
&著你今天來就是告狀的。」皇帝沒好氣道。
&嗨,哪兒敢啊,就皇爺爺您這拉偏架的模樣,誰敢說你兒子不是啊。」周煄無奈聳肩道:「我總得看大夫吧,找外面的大夫或者自己跑去太醫院又不知道傳出什麼謠言來,只能來借您的龍威啦。」
&叫他是我親爹呢,真是上輩子不修。」周煄煞有其事得嘆了口氣,跟老子說起不成器的兒子的口氣一模一樣。
皇帝翻了個白眼,這麼多龍子皇孫就他一個精怪,正好太醫過來了,皇帝趕緊讓人把脈。
&何?」皇帝問道。
&公子膝蓋紅腫,且有變形,近段時日最好不要走動……」
&麼,這麼嚴重?」周煄驚叫出聲,無措得看了皇帝一眼,道:「我亂說的。」周煄暗恨自己口無遮攔,亂詛咒自己要斷腿的話。
&聲,聽太醫的。」
太醫頭又再低了一點,早就聽說恭王府的三公子在陛下面前吃得開,沒想到比謠傳更得寵三分啊,這就更得精細了,斟酌著回稟道:「三公子現在還能走路,是因為傷痛初期,還沒有浸入骨子裡,若是不注意,日後……微臣擅外科一道,擬定先上夾板,固定腿骨,再輔以膏藥、針灸、按摩。只是這濕氣入體,還得請擅長內科的同僚把脈才是。」
&麼嚴重?」周煄都快嚇哭了,不就跪個三天嗎,他這么小,身體恢復能力這麼強,怎麼就要興師動眾的醫師會診了,不會真應驗了烏鴉嘴吧。
皇帝聽周煄話里都帶哭腔了,對恭郡王不知輕重的懲罰也第一次升起了不滿,老子教兒子是對的,可也要知道分寸啊,罰就罰了,還不給請大夫,也太不把兒子當回事兒了。
&准了,去傳吧。」
傳話的小內侍趕緊往太醫院跑,來應診的太醫自然先把前面同僚的話打聽清楚,來了也知道怎麼圓話。
幾個太醫折騰了半天,周煄腿被固定,包得厚厚的直接不能走動了,看太醫做完就要走,周煄連忙給皇帝打眼色。皇帝也沒那功夫一直盯著繁瑣的治療步驟看,早就回去批奏摺了。周煄猛使眼色,看皇帝不為所動,又做口型「父王」。
皇帝心裡憋著笑,看周煄擠眉弄眼的作怪,心裡直嘆:這對父子啊,見不得離不得,真應了「鬧彆扭」三個字。
隨口說了幾句評價,把恭郡王的錯處抹了去,太醫們自然心領神會的退下。
&了吧,你倒指使起朕來了。」皇帝放下奏摺,笑罵道。
&嘿,皇爺爺,送佛送到西,您就再收留我一陣子唄,我這樣子回去再讓我父王捶一頓,太醫院多少好藥都不起作用了。」
&你臉皮厚。」皇帝嘴上嫌棄,心裡對周煄這種不見外的做法十分受用,轉頭問魏忠道:「老五在棠棣所住過的院子還空著嗎?」棠棣所是本朝皇子六歲之後出宮建府之前居住的宮殿群,不是分在每位皇子名下的固定資產,後面年紀小的皇子接著住。
&陛下,空著呢。」
&住過的啊~」周煄撇撇嘴。
&麼的,三公子有意見?」皇帝沒好氣道,三公子的調侃都出來了。
&有,沒有,一想到要住到父王曾經住過的院子裡,我就激動的難以自已,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學習先輩、瞻仰先賢……」說的跟恭郡王已經作古升天了一樣。
&吧,看著你就來氣。」皇帝簡直受不了他這諂媚的樣子,吩咐人拿肩輿抬著他。
周煄被抱出大明宮正殿,放在門口的椅子上,安排的管事太監也是抓瞎,周煄的確是正經的龍孫,可一不是世子,二沒有品階,陛下金口玉言要坐肩輿,可用什麼規格的好?宮裡的肩輿可都是有品級的,內宮后妃用得最多,大臣只有年老的命婦能用,就是皇子也是走路的,這個年紀誰做肩輿,連個比照都找不到。現在可怎麼辦,周煄用什麼規格好?別日後翻出來,又是一樁大過。
周煄看管事的白毛汗都急出來了,解圍道:「我可是病號自己走不了,皇爺爺才恩准代步,公公何不請教太醫院,他們哪裡該醫用代步工具的。」就是說別往什么正式肩輿的品級上靠了,這是給病人的優待,實在不行坐春凳也能去棠棣所。
管事太監笑著謝過,周煄不嫌怠慢,他們操作空間就大了。
周煄被抬進了棠棣所,住進了他爹當年住過的院子。周煄指揮人抬著自己參觀了一圈,撇撇嘴,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和王府、民間並無兩樣,除了用料考究些,看來皇室走的還是樸素風啊。
大明宮興師動眾的叫了太醫,滿宮都瞧著呢,周煄招搖過市得到住進去,就是宮裡的老鼠都知道他住進來了。
舒妃聽說了,笑嘆道:「這孩子。」也不知嘆的是恭郡王還是周煄,只打發人送東西給周煄,還送了幾個使喚人過來,程木高竹都是男子,且留在宮外呢。
皇孫住進棠棣所,這還是陛下在位的頭一遭,宮裡排的上號的都關注著呢,等舒妃和太子太子妃都送過東西了,大波禮物跟著向周煄襲來。
周煄指揮著舒妃派給他的人把禮物登記造冊,十分不好意思的和每個來說送禮的人說:「太麻煩了,隻身進宮,連回禮都找不出,失禮了,怠慢了。」
誰都知道周煄是被打了一頓才進宮告狀的,來送禮也不是圖他的回禮,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有舒妃聽了嗔怪著替他還禮。
周煄抱著賬簿躺在床上傻笑:「白賺一筆。」
&了多少?」一個男聲語帶調侃的問道,周煄抬頭一看,原來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