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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軍裝髒破頭上裹繃帶的營長抬起下巴,一臉不屑繼續道:「這傢伙,穿得可到挺乾淨,打過仗嗎?是不是整天在山裡躲啊?」
陸航仍然沒表情,這種挖苦,如果換個沒打過仗的在這,那肯定站不住了,不臉紅脖子粗地激辯解釋一番才怪,正因為他是打過的,無論大仗小仗,所以心中一點波瀾沒有。
他看著那位營長頭上纏著的繃帶,顯然是連血都不夠透出來的皮外擦傷,居然也要如此隆重處理,可想而知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同樣是團長,他比自己的團長可差大了,雖然陸團長也是個噁心人的傢伙,可從來不會瞧不起人,相反,陸團長重視一切對手,哪怕是面對丫頭,也會辣手摧花不輕敵,現在看來真難得啊,簡直幸甚!
「打不起,我們只能天天躲。這也正是我被派來這裡的目的,想問問你們,要不要借道去我們那躲躲?」
這話讓陸航說得不咸不淡,可是幾位聽眾啞口無言了,廳中一時居然靜到落針可聞。
這話怎麼接?這不坑人麼!團長大人扭頭看他的營長,用眼神大罵他愚蠢,要面子就少一條活路,不會說話你插哪門子嘴?
營長扭頭看他的團長,用眼神反駁,不是你先嘲笑挖苦的麼?我是領會你上級的意圖才錦上添花羞辱土八路麼?現在能怪我?
陸航並沒有覺得愜意,以牙還牙只是他的性格使然,他現在正在想,這句話回去以後絕對不能原話匯報,否則林大幹事非殺了他這個為逞一時之快而不顧大局的混蛋,跟三連扯淡那事還沒擦乾淨呢,這又一筆,還能活麼!
姚參謀一直都沒說話,有團長營長在,又當著個外人的面,這個放屁都不響的參謀不適合搭腔。他的臉色非常不好,他在想,本末倒置!
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耍面子做派!無話可說!無話可說!
營長大人在尷尬之中權衡著,雖說這是個草包,可也不至於蠢到為了一句話的面子問題而放棄一個生存路線選擇,但是,狹隘的他更在意那『四個連』的問題,自己這一個營都白搭,地盤說沒就沒,八路才四個連,能幹屁啊?說他們有地盤?吹吧!主觀上武斷認定八路有地盤是扯淡,那麼決心就好下了。
團長總算把他手裡那頂軍帽扔在了桌上:「好意心領了!國難當頭,身為軍人,戰死沙場是本分!」
語氣驕傲表情激昂,他覺得既有面子又打臉,哪知道面前這位八路已經戰死沙場幾多回了。
陸航二話沒說就朝著門外走去。
姚參謀追到了村口,他這個參謀不是繡花枕頭,而是像曾經的陸航一樣,從一個大頭兵一步步打上來的,正因為有能力,所以團長才對這個參謀高看一眼,也正因為他有能力,所以英明的團長只讓他升到了參謀。
靠關係和地位上位的團長大人看不出陸航這個土八路有什麼特別,但是姚參謀看得出來,不說那種淡漠的凜冽氣質。
單憑陸航那站姿,他就能斷定陸航肯定是從哪個軍事門檻里走出來的。
見面的時候,他沒有與陸航這個客人握手,現在陸航要走了,他向陸航伸出了手:「我叫姚成。」
陸航看著對方遞來的手,遲疑了一下,才與對方短暫握了:「我已經介紹過自己了。」
「我想以後……我們可能還是需要互相幫助的。」
「抱歉,我的話說得不太客氣。」
「那不是你的問題,軍人……不需要客氣,也不需要面子!」
這句誠懇的話,讓陸航靜靜注視了對方幾秒,轉而道:「你們現在的處境……不樂觀。我個人認為,這裡呆不得。」
姚成何嘗不是這樣認為,他一直嚴肅的憔悴面孔露出個苦笑:「謝謝提醒。很遺憾,不能請你喝杯酒。」
「很高興你這麼說。」
「保重。」
「保重。」
話只有這麼幾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都不說再見,然後兩個八路的背影在凜冽的風中走遠,而姚參謀仍然佇立風中凝望,滿面愁索。
對方瞧不起這兩個土八路,而孟鼠同樣瞧不起那些殭屍般的邋遢兵。他跟在陸航的身後,一步步走在寒冷荒原的浮雪,沉默了好久以後,終於說:「他們差遠了!」
陸航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但他仍然不回頭地問:「比誰?」
孟鼠很想說一連,可是他不好意思;又想說特戰連,可是這太敏感,只好答:「我覺得他們連咱的三連都比不了!」
「比什麼?」
這個問題反倒把孟鼠給問住了,是啊,比什麼呢?總不能比站軍姿吧?比戰鬥熱情?對了:「三連起碼有鬥志!你看他們,都像丟了魂的孤魂野鬼,這還能打仗麼。」
「那要看他們想不想打。」
「我……不明白。」
「當兵就是送死。假裝不怕死也是送死,活膩了去找死也是送死,有什麼分別呢?」
孟鼠更糊塗了,內心驕傲的他思想水平有限,無法理解這話的真正含義。不過,他也不敢否定陸航,因為他知道陸航是死里來回滾的。
「我知道你困惑。你和你的連長,不在我這句話里。」陸航所指的『你的連長』並非說他自己,而是馬大個。
「為什麼?」
「因為驕傲。或者說……你們一連都是死要面子的鬼!」
孟鼠無語……
風,仍然凜冽,一隻鳥兒,正在飛過冰冷的上空。在這萬物蕭殺的寒冷中,顯得格外突兀,格外不真實。
然而那真的是一隻鳥兒在奮力拍打著翅膀,飛得並不高,只是看著,便仿佛聽到那翅膀扇動了空氣的低低嘯聲。
它漂浮在寒風中,從西南飛來,飛過了荒原上的兩個仰望目光,飛向東北方向的白蒙蒙地平線。如果可以無限延伸視線,那鳥兒飛去的方向盡頭,是晉縣。
孟鼠呆呆看著慢慢消失在遠方的黑點,忘記了剛才的問題,訥訥道:「那是什麼鳥兒?白得像雪,我沒見過。」
陸航也沒見過,也許曾經有這種鳥兒飛過他的上空,可他沒空注意到。只是看得出那鳥兒的雪白,漂亮得像是雪白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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