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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團長指他身後的那些彈藥箱:「這是你特戰連的,雙份。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外加六箱手榴彈,本該是全團的獎品,還有我欠丫頭的,一併。現在……命令!」
啪地一聲,那是陸航的軍鞋瞬間併攏的撞擊,並且本能地挺起胸膛,肅立等待!
「特戰連即刻出團部。若東向來敵,一,遣人立報;二,遲滯拖敵;三,把炮樓給我從地圖上抹了去;四,襲擊所有你能襲擊的鬼子!做你特戰連能做的所有事!」
命令聽起來像是全不相干,但是陸航聽懂了,因為團長排列了順序,強度遞增,這不是阻擊戰,擋是擋不住的,眼已經半個團成為病號,想跑也跑不遠;即便跑了,病患也熬不過嚴寒。團長已經不考慮特戰連為全團做外圍抵擋,而是因形勢的惡化而自主升級為執行一個任務,最後變為復仇。
陸航朝團長敬禮,這是他向團長敬出過的最鄭重的一個軍禮,不僅僅是接受命令,也意味著承諾。
「走吧。」團長最後說,僅僅出口這兩個字,聲音很小,很無力。
陸航仍然筆直地站在寒風,一動不動,他覺得雙腿重逾千斤,面對著團長遲遲不轉身。
不知何時,特戰連的所有人都已經站在院子裡,門旁的人靜靜向外看,門內的人靜靜向牆外聽。
冬天的晚風,刺骨地冷……
如果把世上每一個人的痛苦放在一起,再讓你去選擇,你可能還是願意選擇自己原來的那一份。
雪,使夜變得分明,雖然暗淡,腳也隱約著白。寒風蕭蕭,洗得夜空繁星密布,銀河冷,更勝雪。
影影綽綽,一支隊伍行進在冷雪上,行進在冷空,行進在夜風,行進在黑暗環繞;寥寥三十餘,連長百餘米,疲憊喘息不說話,紛紛踏雪響,東去。
隊首,是那個軍人的黑色身影,他終於停了,徐徐止了全隊;望向前,黑暗;顧左右,也是黑暗;在山間,看不到山。
他不喜歡阻擊,可惜無數次的失敗逼著他擅長了阻擊,擅長了突圍,永遠循環在這兩種失敗境況之間,阻擊,突圍,再阻擊,再突圍。如果阻擊勝利算是勝利,如果突圍勝利算是勝利,該有多好呢。
團長沒有給他達阻擊命令,團長已經準備面對嚴寒了,不想拖累任何人,拖累不起。然而現在,他生平第一次想要阻擊!儘管他恨,他討厭,也想阻擊;因為他不願想像林雪躺在擔架上微笑著被抬離火爐,像自己現在這樣行進在冷夜,她不是軍人,她拯救了無數軍人,不該被凍死在雪裡。他也不願想像林薇堅持著病弱蒼白,還要在寒風中故作堅強,保持她冷過雪的冷,倒在雪中。
必須阻擊!哪怕能讓她們在團部里多暖和一天,也許她們會好了呢,必須阻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哥,臨時休息麼?」
他沒回答,已經想了一路,到現在還在想,既然那個牛叔跑了,定是去給鬼子送消息,鬼子該會在今天夜裡收到消息,理論上判斷他們是不著急的,明天上午隊伍出縣城向北,明天傍晚駐紮張家鎮或者小河村,後天清早向西進山,直撲團部;當然,也有連夜進山的可能。至於兵力……猜不出來,無論多少,都不是小小特戰連能擋的。
啪地一聲,表殼合起來,攥在手裡:「張勇。」
一陣小跑聲,一個戰士身影從後方匆匆而來。
「如果現在讓你回去找胡方,你覺得你們連什麼時候能出現在小河村山口?」
胡方連是距離獨立團範圍最近的了,再遠的更沒機會幫忙,張勇考慮了:「我……不能確定,也許明天晚上,最遲後天早上。」
「去找胡方。說我需要他。儘快。立即出發。」
張勇在黑暗裡朝陸航敬禮,毅然轉身向北,消失進夜幕。
他將表看了看,光線根本不足以看到錶盤上的時間,他也不是為了看時間,而是在考慮時間:「耗子。」
又一個戰士身影匆匆而來,背在身後的步槍不撤刺刀,偶爾泛起弱弱寒光。
「你們一連留在防區的隊伍還有多少?」
「一個排。」
「團長的命令你聽到了,現在團部以外,我是指揮員。你即刻離開隊伍,去通知他們,從現在開始,他們暫歸特戰連指揮,全排趕往孔莊聽調。要快。立即出發。」
耗子領命轉身,向南投入夜色,去尋最近的過河地點。
長長呼出一口氣,浸透心肺的涼,抬起凍僵的手扯緊冰冷的步槍背帶,重新面向東方的黑暗:「休息結束。」
……
凌晨,伴隨著一陣刺骨冷風湧入被推開的門,陸航披著一身寒氣走進了孔岩的木屋,摘泛著寒霜的槍,直奔屋裡的火爐。
隨著隊伍進入,夜幕的孔莊突然喧囂了起來,各屋先後亮起了燈,空地里開始燃起火把,光亮範圍越來越大,人聲越來越嘈雜。一河之隔的孔莊也被傳染,雖然還沒有命令遞過河,這些警惕性極高的村民已經預感到了有事發生,強迫自己醒來,本能地開始進行各種逃離準備,這樣等命令過來的時候才不驚慌。
陸航的槍放了,但身上的裝備根本不摘,爐火使他那張臉逐漸恢復了血色,一邊烤著爐火,一邊簡明扼要對孔岩說了事情梗概。
孔岩聽呆了,頹喪坐,盯著爐火喃喃:「怎麼可能這樣?不應該這樣……」
兩個村民撐木筏靠了岸,馬寡婦跳來,急急往孔莊裡跑,看到呆子在空地上手持著火把被風吹得烈烈響,小丫蛋黑著小臉站在火把旁,正在朝匆匆過往的戰士嚷:「別往屋裡搬了!現在就分!粉筆畫了記號那幾箱先別開,等會送去對岸給民兵!」
一個戰士驚詫:「給他們那麼多啊?」
「那些子彈是邊區復裝,咱們不留,廢什麼話!」
噼噼啪啪一陣響,幾個彈藥箱被戰士撬開,手榴彈當場開分,大把七九型子彈被火把映照在箱子裡黃燦燦放著光。
馬寡婦快步而來,邊走邊問:「丫頭,這到底是怎麼了?」
小丫蛋聞聲扭小辮兒,見是馬寡婦匆匆到了,並沒像平時那般朝馬寡婦笑,而是咬牙切齒答:「過年!」
小猴子提著從小丫蛋屋裡拎出來的馬燈,在一處偏僻角落,為熊照著亮。熊劃拉開地上的覆雪,掀開了個地窖口子,不情不願地去,等小猴子也提著馬燈進入,燈光照亮了地窖中擺在破箱子上的兩挺捷克式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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