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城南,黃鱔雜貨鋪內堂。
「黃鱔,我嫂子在牢房裡如何?」武松問道。
黃鱔嘻嘻一笑:「早飯是菜肉小包,午飯是饅頭,熟牛肉,半瓶美酒,晚飯是肥雞,麵條,一瓶美酒!」
臥槽!那是住酒店的節奏吧!武松將信將疑,繼續問道:「她的傷勢如何?」
「尋得治傷良藥,讓婆娘給她換上!」黃鱔得意的說道:「若是都頭不相信,大可去問問在縣衙外窺探的琿哥。」
既然他連自己安排了琿哥打探消息都知道,這事估計也不假,武松不懂撒謊,只得訕訕的笑著,默認了方才對黃鱔的懷疑。
「都頭在這跟黃鱔暢談,小人出去一下。」陳二狗站了起來,行禮準備告退。
「去哪?」武松隨口問道。
「要辦妥這事,還需要樹上的一個鳥兒,待我將之擒獲,便能萬無一失!」陳二狗笑著走出了雜貨店。
武松也不再追問,他知道這些雞鳴狗盜的人,都極為神秘,有自己一套生存的方式,跟他們相處,最好就互相尊重,不涉及他們的隱私。
當下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戲台已經搭建好,主演配角也就位了,就差特邀觀眾,這觀眾當然是高聯和知縣了。
請知縣容易,請高聯倒是個難題,目前風頭火勢,高聯的任何動靜一定會驚動潘雲,要光明正大的進入高府或者讓知縣派了拜帖去請,都是行不通的,武松當下也是無計可施,只好見機行事,吩咐道:
「老鼠,你出去打探一下高聯的行蹤,儘快回報,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哈哈,老鼠最厲害的是什麼,就是打洞竊聽,武都頭安心的在這裡喝上幾碗我釀製的百花酒吧!」
黃鱔笑眯眯的提來一壇百花酒,芳香四溢,老鼠吞了一口口水,貪婪道:「黃鱔,你喝歸喝,一定要留一碗給我,待事成後喝!」
「事成後,送你一壇!」黃鱔倒是十分大方。
老鼠出去不久,陳二狗就帶回來一個異常高瘦的男人,就像一根電線杆,武松認得此人也是見過面,名叫喜鵲兒,可有什麼本領,倒是忘記了,原來陳二狗說出去抓鳥,就是為了他。
「武都頭,我們又見面了!」喜鵲兒身形瘦削,可是聲音宏大,要是只聽聲音,一定認為他是個小山一樣雄壯的漢子,他手裡提著一個十分殘舊的小木箱。
「喜鵲兒,木箱裡面是什麼寶貝?」武松問道。
「哈哈,這些東西在都頭眼裡不值一曬,卻是小人的衣食父母,都頭耐著性子,看小人的本事!」
武松覺得十分有趣,也不再追問,看他表演就是,陳二狗在倒了兩碗酒,跟武松一人一碗,沒有在黃鱔碗裡添酒,也沒有給喜鵲兒倒上一碗。
武松對於他們的怪異行為,也慢慢習慣,見慣不怪了,只見黃鱔端坐在那裡,眼睛低垂,嘴巴緊閉,喜鵲兒打開舊木箱,裡面放了麵粉,膠水,各種式樣的小毛筆,還有假鬍子,假眉毛,大小不一的痣,有些還有鬍子在上面的。
喜鵲兒全神貫注,手法飛快,在黃鱔的臉上塗上麵粉,加上小痣,添上眉毛,半個小時,黃鱔已經變成一個富態十足,極為精明的老管家模樣,就是頭髮還是烏黑亮麗。
喜鵲兒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灰色的小布包,到處一點銀色的粉末,雙手塗勻,在黃鱔的頭上一抹,他那烏黑的頭髮,立刻變成動力銀絲萬縷。
「哎呀,我倒是忘記了喜鵲兒是易容大師,果然鬼斧神工,黃鱔瞬間就變成了黃管家了!」武松拍手稱讚。
喜鵲兒沒有一點的開心,雙手扶著黃鱔的肩膀,仔細端詳著,似乎十分的不滿意。
「這人對化妝的研究是入魔了,黃鱔從這裡走出去,估計他老婆也認不出來,喜鵲兒還有什麼不滿的!」武松心中嘀咕著。
「哦!是這裡了!」喜鵲兒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又從木箱裡拿出一個黑色的布包,倒出一點黑色粉末,這次沒有在手掌抹勻,而是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隻小毛筆,蘸上一點,在頭髮上掃一下,蘸一點又掃一下。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武松驚訝得下巴幾乎掉到地上,方才的黃鱔是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現在頭髮斑駁,烏黑之中帶有銀絲,就成了五十來歲的人,而且讓人一看,就是為了主人勞心勞力,把頭髮都熬白了的忠心管家。
喜鵲兒還沒滿意,在黃鱔的美貌上又點了一點的白色粉末,為他在唇上添了兩撇鬍子,端詳了一陣,搖搖頭,將鬍子去掉,在下巴加了疏疏落落的一把花白短鬍子,終於滿意了。
「黃鱔,你去換一套管家的衣服出來給武都頭瞧瞧。」喜鵲兒微微笑道。
黃鱔立刻轉入房中,一會兒就換了衣服出來,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富戶裡面的心腹管家,武松讚嘆道:「這等技藝,實在難得,估計千年後,也不再流傳,可惜,可惜!」
撲通!喜鵲兒突然跪下,給武松磕頭道:「武都頭,有你這句話,喜鵲兒的性命以後便交予你!」
並非說北宋的人矯揉造作,而是在那時候,三教九流的人,說白了,就是不入流的,就算是現在的明星,換做是那個時代,也只能說是戲子,為人所不齒,武松能夠由衷讚美,喜鵲兒是老江湖,自然看得出來是發自內心的,他作為一個都頭,在陽穀縣,論官職除了知縣相公就到他了,竟然對自己如此器重,可謂是人生得意之事,也是遇到知己的心。
武松將他扶起來,正要跟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去聯繫高聯,老鼠就回來了。
「武都頭,高聯那傢伙,今天在翠紅樓喝了一天的花酒,想來今晚也在那過夜了。」
「那真是天助我也,老鼠,勞煩你再出去一趟,雇一輛車子回來,有車廂,能坐四五人的,到時候載了黃鱔,到翠紅樓外等候。」
「行啦,小人自然會張羅。」
待老鼠出去後,武松笑道:「陳二狗,你隨我來,待會介紹媽咪,呸,是老鴇給你認識,此後你便要跟她一起,好好打理翠紅樓。」
武松大搖大擺的來到翠紅樓,這次是以老闆的身份,自然要有點氣勢了。
「武都頭,哎呀,應該叫武官人,終於盼到你來了。」老鴇搖風擺柳的走出門外,十分風騷的挽著武松的手臂。
「官人?」武松笑道:「媽媽,你千萬不要說『我要』就可以了,不然《水滸》就要變成了《梅金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