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末酉初,知縣藉故說夫人要感謝武松為她送賀禮到東京,舉行一個家宴款待他,令下人請他到內堂。
內堂布置得十分雅致,掛了幾副蘇東坡的字畫,看來知縣說自己大有蘇門學士風範,也不是吹牛的,一陣淡淡的檀香令人十分舒服。
裡面有隻有兩名伺候的丫環,知縣跟夫人端坐在飯桌前,武松第一次看到夫人,倒是十分端莊,眉宇間有一股異樣的神采,好像經歷了什麼好事一般,他自然不知道昨晚她尋回了久違的青春萌動,心中不禁大罵蘇全:
「蘇全你這潑賊,那麼端莊的一個女子竟然給你那吟穢的眼睛看個通透,真是褻瀆了。」
「小人拜見恩相,拜見夫人!」
「這裡是內宅,只有至親之人方能進來,不必拘泥,坐吧!」
知縣這話毫不誇張,古代凡是官夫人都是十分深閨,豈能給外人看到,特別是男人,此刻武松登堂入室,能看到她的真容,確實令他十分感動。
武松坐在客席,身體微微傾側,不敢正面看著夫人,夫人讚嘆道:「相公常夸都頭是個志誠君子,今日見面果然十分懂得禮節。」
「哎,夫人,今日坐在這裡的都如親人般,你也不必叫都頭,直接叫二郎便可。」知縣笑著為三人斟酒。
「小人豈敢受如此眷顧!」武松眼觀鼻,鼻觀心,十分肅穆。
「二郎,聽相公說,你思念家鄉,我便學著做了幾道清河縣的家鄉菜,請你品鑑。」
武松微微一看,只見桌面上一盤炒鴨掌,一盤雞舌羹,一盤鴛鴦煎牛筋,一盤姜醋金銀蹄子,一盤清蒸鱸魚,一盤鹿肚釀江瑤,都做得十分精緻,令人垂涎欲滴。
「不錯,這些都是在清河縣最貴的酒樓能吃到,可哪裡是什麼家鄉美食,要是人人能吃著些東西,清河縣豈不是沒有窮人,估計相公跟夫人到了清河縣,招呼他們的就只有這些,所以認為這些就是那地道美食了。」
「夫人果然蕙質蘭心,心靈手巧,這些菜做得比清河縣任何酒樓都要好,估計也只有御廚才有此手藝了。」
「相公!」夫人抿嘴一笑:「原來都頭也是十分懂得哄人開心,明知道是假的,可奴家卻是聽得滿心歡喜。」
「武二在相公和夫人面前不敢說假話!」
「還說不假,其他的不說,就拿這道清蒸鱸魚來說吧,清河縣的酒樓都不那麼做,他們是用來做魚膾,那才是鮮甜,可我曾做過,十分腥臊,難以入口,就不知道其中竅門。」
「夫人,魚膾的腥味來自於魚血,只要把魚血放乾淨自然沒有腥味。」魚膾就是現代的魚生或者刺身了,武松在穿越前對吃十分感興趣,所以也懂得其中道理。
「我也知道要放血,可我生來愛潔淨,怕沾染了魚腥,怪不得做不好。」夫人滿臉是失望,她十分賢德,認為親手做一道好菜給丈夫是妻子的責任,丈夫好魚膾,偏偏自己做不來。
「夫人,其實不用讓身上沾惹魚腥,一般鮮魚放血都是把魚尾剪掉,讓它在水裡游著,身體動彈,血液自然流的快,最後全部流光,大約換得三盤水,便可。」武松侃侃而談:「吃的時候,加以薑絲,檸檬葉,蒜片,甜酸蕎頭,炸芋絲,芝麻,伴著來吃,腥味盡消,而且鮮美無比。」
「相公,聽了二郎一番話,我真是茅塞頓開!」夫人讚嘆道:「若然以後也能常常請教他就好了。」
「夫人但凡有吩咐,令下人來說便是,武二知道的,沒有不說的!」武松恭敬道。
「話雖如此,可這通過人傳話,總是不好。」夫人皺著眉頭:「要是你是女兒身多好,可以常來內堂。」
知縣聽了哈哈大笑,武松也忍俊不禁,夫人突然喜道:「相公,你看這樣可以麼,你們男子有結拜兄弟,女子有結義金蘭,我跟二郎也可以結義為姐弟......」
她說道這裡,看著丈夫臉色微變,立刻後悔了:「對了,這武松性格衝動,聽說是在清河縣傷了人,才離開的,要是他以後有什麼出格的事情,豈不連累的相公。」
這點眉頭眼額,武松還是能懂得,立刻站起來躬身道:「謝夫人錯愛,只是武松是相公座下都頭,要是跟夫人姐弟相稱,定會惹來不少流言蜚語,對相公甚是不利,這事情萬萬不可!」
「二郎說得確實在理。」知縣連忙說道:「若然夫人覺得跟二郎合得來,心中把他當做兄弟,也是可以的。」
「哎,我是婦道人家,不能通曉大事,心中想到,口中便說出來。」夫人立刻打圓場,而且把話題推到重點:「聽說二郎為人至誠,不喜欠人錢財,這跟我的性格十分合得來,再加上你通曉廚藝,我心中更是喜歡,便衝口而出。」
「夫人謬讚了,很多事情也是情非得已。」武松不喜說謊話,聽到夫人說道欠人錢財,立刻想到還欠了陳太公三十斤黃金,本來欠債還錢,也沒什麼的,慢慢還就是,可陳太公是變賣了家業來幫助自己,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總想著趕快替他贖回家業。
知縣看到武松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知道夫人說到節骨眼上了,於是哈哈一笑道:「夫人這話也是無理,你若是欠人錢財,不就是我也欠人錢財麼,二郎也是坦誠君子,又豈會到處欠人錢財呢!」
「相公,話可不能那樣說,所謂人生在世,禍福難料,出門的人不會背著屋子,自然有求人收留的時候,仗義的人,也不會隨身帶了千百兩銀子,要救人於水火,借錢也是有的。」
「哎,夫人酒後胡言了!」知縣佯作憤怒,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夫人也是板著臉。
武松覺得十分內疚,好像是自己引起他們糾紛一般,立刻坦誠道:「相公,夫人說的沒錯,二郎的確是欠了人錢財,而且是三十斤黃金,現在也是每月收了月銀償還,只是幫助小人的長者變賣了房子實在愧疚。」
「二郎說的可是實話?」知縣故作驚訝。
「小人不敢妄語!」
「相公,這欠著別人的錢終究是不好,何況人家還是變賣家業來相助。」夫人為知縣斟了一杯酒,挽著他的手說道:「二郎雖沒有跟奴家結義,可在奴家心中便如親兄弟一般,與其讓他欠著外人的錢,倒不如欠自己人的,你就先借給他吧。」
「夫人說的十分在理,可為夫為官清正,又哪裡有那麼多銀子呢?」知縣裝成十分為難的樣子,過了一陣,一拍桌子,濺得酒水灑了出來,笑道:「有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獅子樓和翠紅樓應當有足夠的三十斤黃金,二郎便去先取了來用,日後逐月償還便是!」
「謝恩相!」武松倒地就拜,拜完跳了起來,急忙道:「恩相,夫人,所謂欠債還錢,我這便去取錢,還給陳太公,好了了心事!」
武松說完,行禮告辭,大步走出了內堂,夫人笑道:「他還真是著急。」
「哎!」知縣長嘆一口氣。
「相公,何故嘆氣,這事情不是已經妥了嗎?」夫人十分狐疑道:「他每月月錢能有多少,就算加上獅子樓和翠紅樓的收入,要還那三十斤黃金,起碼得替你效力三五年,三五年你早就升遷了!」
「夫人有所不知!」知縣無奈道:「本來我想法跟你一樣,可你看他聽到可以還錢給人,那焦急的樣子,所以他欠我們錢,也是會如此,他現在名聲甚響,要想得到錢財不難,我擔心日後有想依靠他的人,也像我們那般,替他還了債務!」
「相公大可放心。」夫人嫵媚的倚在知縣懷裡,笑道:「奴家不是說有陽穀縣三寶麼,現在也才只出了一寶,還有二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