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的炭火燒得一如既往的足,屋中暖洋洋的恍若春日,讓方紫嵐不由地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這才來得及檢查身上的傷口。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除了方才奪劍之時,手掌被劍刃割破以外,她的小臂和腿上也都被刀劍劃破了好幾處,只不過傷口被她紅衣遮擋,並不顯眼。加之天色昏暗,也沒什麼人注意到她受傷了。
正當方紫嵐檢查傷口之時,李晟軒進來了。她趕忙把衣袖拉好遮住了傷口,準備起身行禮之時卻被他握住了手腕,「傷得重嗎?」
他溫潤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急切,讓她有些晃神,趕忙搖頭道:「無事,都是小傷。」
李晟軒並不相信方紫嵐的說辭,他不由分說地拉開了她的衣袖,「讓朕看看。」
她驀地掙脫了他的束縛,放下衣袖後退一步站定道:「男女授受不親,陛下這是做什麼?」
李晟軒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木然道:「朕……在城樓上都看到了,你傷得不輕。」
方紫嵐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唇角輕勾,「陛下關心我?」
起初是年幼的她跟著娘親在廟裡點長明燈,一旁有位老僧問娘親道:「秦夫人,燃燈可有願?」
娘親沒有答話,只是從荷包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珍而重之地遞給了老僧,「這是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便也是我的心愿,煩請大師。」
她踮腳湊上前去,看老僧打開了紙,上面的字她只認得前兩個,便猶豫地念了出來,「山河?」
「永固。」娘親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嵐兒,好生讀書,莫要碰刀劍,免生災殃。」
忽然夢境轉換,昏暗的燭火下,一個女人握著她的手,她怯生生地問道:「珍姨,這是哪兒?」
被她喚作珍姨的女人定定地望著她,直看得她發怵,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道:「小嵐喜歡我家天兒嗎?」
她沒有答話,女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小嵐,天兒是你唯一的宿命。天兒的皇后,只能是你,你知道嗎?你這一生,只能愛他護他,明白嗎?」
女人說著話,面上的神情近乎瘋魔,她似是害怕想要甩開女人的手,奈何人太小力氣不夠,反而被女人拽得更緊了,她高聲喊著「不要」,卻沒有任何人理會她。
隨後夢境又是一轉,杏花煙雨江南,她撐一柄油紙傘對身邊一眾哆哆嗦嗦抱成團的孩子道:「即今日起,我紫秀護著你們,若有人傷你們一毫,我必還十分。」
「秀姐姐!」小孩的哭鬧聲不絕,卻已是另一個場景。
她皺著眉頭從懷中取出一包金梅花,隨手丟了過去,「自己拿著玩,別煩我。」
另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哪有你這麼哄小孩的?」
「當初救你們不過一時好心,若哪天倦了煩了,把你們全殺了也說不定。」她挑了挑眉,神情散漫淡漠。
「殺就殺,反正命是你救的,這幾年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賺的。」那人似是拿了個藥瓶過來,不由分說地解開了她的衣帶。
她抬起頭,無論如何都看不清說話人的臉,只聽那聲音碎碎念叨,「這夏侯家養的小崽子下手怎麼這麼狠?差一點就見骨頭了。」
「下手狠又如何,還不是都被我宰了?」她說著神情中多了一絲遺憾,「可惜夏侯彥沒來,我原本還想見識一下夏侯家最利的刀,究竟是何模樣。」
「來了也得死在你的劍下,不如不來。」說話人沒什麼好氣,她追問了一句,「為何死的人,一定是他?」
「殺人不就拼個狠字?」說話人聲音低了幾分,「紫秀,我從未見過比你更不要命的人,你是想把自己毀了嗎?」
她沒有接話,而是轉了話音,「替我再做三朵金梅花。等我殺了那三人,便來取。」
「紫秀,那是夏侯家,你犯到他們手上,得不了好。」說話人似是急了,她卻是滿不在乎,「公子下令,我便去做,這是規矩。」
「那若是你的公子有朝一日要你性命,你待如何?」說話人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她笑出了聲。
她輕描淡寫道:「若是他真想要,那就給他吧。」
她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微笑道:「陛下想要我知道什麼,我便知道什麼。」
「罷了。」李晟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累你受傷,是朕失察。但新年社戲牽連甚廣,雖然負責人是玉成王和禮部,可背後站著的是太皇太后和朝中各個掌權者。參演的世家公子達官貴人,朕暫時動他們不得,只能委屈你了。」
方紫嵐愣了愣,隨即開口問道:「陛下請我來,就為了說這個?」
她話說完才覺得後悔,李晟軒卻沒什麼反應點了點頭,反問道:「不然呢?你以為朕要和你說什麼?」
「沒什麼。」方紫嵐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若是陛下願為我做主還我個公道自然最好,然而我也知道這群人既然如此膽大包天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那麼必然是身有倚仗有恃無恐,陛下想來是不會為我站出來的。」
她說著頓了頓,面上神色淡了幾分,帶著與生俱來的清冷桀驁,「以後若是再遇上這樣的事,陛下不能為我做什麼也不必告訴我。畢竟我這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從不需要旁人替我作甚。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你……」李晟軒被她噎得一時說不出來話,好一會兒才訥訥開口道:「朕只是……」
他張了張嘴,後面擔憂的話語最終被他吞了回去。
無能為力的擔憂,不過是偽善。
方紫嵐等了許久,見他沒有下文,忍不住問道:「只是什麼?」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她究竟是在期待些什麼呢?
李晟軒默然不語,她自顧自地說道:「陛下可還記得夏侯彥?當初風河谷中,陛下的舊部死不瞑目之時,我便明白了陛下的身不由己。對著夏侯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