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四老爺聽了聞百翎的話不由一僵,繼而道:「那是他生母的事,跟他又無關,況且你也將他生母收拾了,還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但是我不想救仇人之子,而且還是一直對我有敵意的仇人之子不行嗎?他老婆都不救他,卻讓我這個在他兄妹眼中的眼中釘來救他,憑什麼啊。」聞百翎道。
聞四老爺雖好面子,但不是不懂這個道理的人,也知道讓聞百翎救聞七郎是難事,但,不找她,他也找不到人幫忙救啊,所以當下便道:「憑什麼,憑我是你父親,我想請你救救他都不行嗎?」
「父親有說服我的這份毅力,還不如去說服七奶奶更妥當,畢竟她是七郎妻子,丈夫面臨危險,她更該伸手相助,不是嗎?」聞百翎道。
「讓她幫忙,她以義絕相威脅,她要真義絕走了,我不是還找不到她幫忙?」聞四老爺無可奈何地道。
所以,這意思是,她好拿捏,威脅不了他,所以他便過來找她的麻煩了?聞百翎不由笑了,道:「所以父親便覺得找我的麻煩較簡單?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只他,我是不可能幫的,父親還是先回去吧。」
她就不說聞四老爺怎麼不找劉氏幫忙的話了,畢竟劉氏又不是聞七郎的親生母親,不幫忙也情有可原,她就不把話題往她身上扯了,免得說出去,別人會說她不幫忙,倒知道讓劉氏幫忙,那就不好了。
「不是幫他,是幫我,我不想讓人說,咱們家有個坐牢的,失了體面。」聞四老爺忍耐著道。
要不是實在找不到人幫忙了,他根本不會這樣跟聞百翎低三下四地說話,早怒了。
聞百翎搖搖頭,道:「我說了,我是不會幫他的,父親也不用在意,是他犯了錯誤,又不是您犯了,有什麼體面可失的。」
聞四老爺看聞百翎就是不願意幫忙,不由怒了,道:「我求你幫忙,你都不幫,你這是想忤逆不孝嗎?!」
又拿忤逆不孝這種大帽子蓋人,聞百翎真是覺得夠了,當下不由冷冷地道:「你要在到處嚷我忤逆不孝不救聞七郎,那我就將當年聞七郎的生母將我母親和弟弟害了的證據拿出來,這樣別人知道我的苦衷,絕不會再覺得我不救殺母殺弟仇人的兒子,有什麼忤逆不孝的了。你也不想讓四房在外面的笑料越來越多吧?我不想像聞七奶奶那樣威脅你,不代表我沒有威脅的能力,只是你到底是我父親,我不想這樣對你罷了,但如果你逼我過甚,我也顧不上了。」
聞四老爺看聞百翎這樣說,果然語塞了,找不到反駁的話了,當下不由憤怒地道:「我有你這樣的女兒,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麼孽!」
聞百翎聽他這樣說不由笑了,道:「你也不看看你的兒女,坐牢的坐牢,被丈夫冷落的冷落,傻的傻,進冷宮的進冷宮,也就是我每年還能給你一點錢用,結果你倒好,升米恩斗米仇,其他兒女那個樣,不但不能養你,還各種給你扯後腿,你不說,反倒說有我這個給錢養你的女兒,是你前世造了孽,如此不明是非,顛倒黑白,也難怪一堆的兒女,幾乎沒有成材的,全成了混賬了,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聞四老爺聽了,氣的差點吐血,上來就要打聞百翎,但自然被聞百翎身邊的婆子攔下了,聞四老爺看打不到,還有人攔他,氣的更狠了,倒不敢以死相逼,他還真怕聞百翎被他逼急了,破罐子破摔,將吳姨娘的事抖出來,給四房又添一個新的醜聞,於是只得恨恨去了。
事後宗俊卿從朝上回來,聽說了這事,看聞百翎神色有些低落,不由道:「不用為這事生氣,傷了身子我可要心疼了。」
聞百翎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想氣他的,好歹是我父親,在沒給他謀個好差事前,他對我也還算可以的,只是近年他越變越不可理喻了,總是讓我做些我辦不到或不想辦的事,讓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不要難過,這不是你的錯,明明是他為難你,沒道理對方沒反省,反而你要反省的道理。」宗俊卿道。
聞百翎嘆了口氣,道:「是啊,算了,是我親緣薄,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
聞百翎不是那種會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情緒中的人,況且聞四老爺不像李氏那樣在她心中位置重要,所以對對方給她的氣,聞百翎也不是很在意,再加上府里事情多,兒女丈夫的事一忙起來,哪有心情想聞四老爺如何,自是放到了一邊去。
不多久,宮裡傳來何三娘再次懷孕的消息,元鼎帝老來得子,不由大喜,晉何三娘為皇貴妃。
雖然元鼎帝遵守著不以妾為妻的原則,但由於中宮皇后過世後,元鼎帝一直沒有娶妻,所以何三娘已成為事實上的妻子,總理後宮諸事。
當日元鼎帝「醒」過來後,知道何三娘帶著她兩個兒子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她的宮殿,並無任何異動,就對何三娘越發有好感了,所以就一直對何三娘越來越好了,及至這會兒何三娘再次懷孕,便順利晉級皇貴妃了。
事實上,讓何三娘懷孕,依此為藉口晉她的位份,也是元鼎帝的安排,只是他本來還擔心自己年紀大了,可能就算停了藥水,何三娘也沒法懷孕了,沒想到還是懷了,這讓元鼎帝自然高興,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年富力強啊,要不然還能讓妃嬪懷孕麼?
元鼎帝在位這麼多年來,從未立過什麼皇貴妃這樣高職位的妃嬪——皇貴妃位同副後,不是非一般的寵愛,是不會立的——何三娘是頭一個,這說明元鼎帝對她的恩寵已遠超當年的汪貴妃,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再加上後宮因立儲之爭,死的死,進冷宮的進冷宮,依附權勢較多的皇子也廢了幾個,整個後宮前朝的局勢簡直是大洗牌,前朝就不說了,後宮可以說,何三娘已是一家獨大了,再沒有什麼汪貴妃、劉妃甚至聞八娘之流的人,敢與她爭鋒了。
不過何三娘並未像聞八娘等人那樣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經過了這麼多事還看不出來麼,後宮的榮華富貴,不過是空中樓閣,是建立在帝王的寵愛上的,這種虛幻的泡沫,只要皇帝不寵愛你了,一切都會成為泡影,所以何三娘有何喜之有?靠著別人的寵愛賞口飯吃,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得意的事,畢竟誰能保證這種寵愛能持續一輩子呢?當年汪貴妃倒是自以為是地覺得可以呢,結果現在如何呢?所以何三娘很有自知之明,別人贊她寵辱不驚,其實是她覺得根本沒有什麼好驚的,寵也罷,不寵也罷,都主宰在別人手中,還有什麼好驚的,在什麼事都是別人一句話就可傾覆的情況下,實在是沒什麼好驚的。
理解她這個想法的人只有聞百翎。
聞百翎早先在現代時,看那些宮斗小說,每次看那裡面的女主憑藉帝王的寵愛,得了榮華富貴就得意不已,心裡就覺得莫名,想著這幸好是小說,要是現實中,不是靠自己,而是靠男人的寵愛得來的一切,你怎麼保證能持續一輩子呢?跟帝王間的愛情,根本就不平等,別人一句話你就能失去一切,不平等的愛情,不過是空中樓閣,隨時都能像以前的寵妃那樣失去啊,你覺得皇帝喜歡你,以前的寵妃,又何嘗沒這樣想過,所以女主跟她們又有什麼區別呢?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覺得其他女人或者不夠聰明,或太過自強自立,不知道抓住男人的心理獲得寵愛;或者不夠善良,沒有打動皇帝;或者容貌身材不好,不足以勾住皇帝,這些,不過是建立在她已獲得皇帝寵愛的基礎上,所以就敢跳出來對其他女人指點江山,覺得別人不如自己,其實女主跟那些女人有什麼區別呢,不都是奉承討好一個男人,獲得他的寵愛嗎?那那些寵妃能失去寵愛,你有什麼信心,能保證皇帝會一直寵愛你呢?這不是搞笑嗎?不過是像她們的前任寵妃那樣,自我感覺良好罷了,哪天有了新人失去寵愛並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皇帝有前科,他能冷落一個寵妃,誰能保證他不會冷落你這個新任寵妃呢?所以聞百翎有時看那些女主角想方設法爭寵並獲勝就覺得萬事大吉的小說,直覺邏輯不通,不過小說終究是小說,肯定會寫皇帝從此之後就再也不會寵新人了,但現實是現實,所以何三娘不覺得一時得寵有什麼得意的,覺得元鼎帝指不定哪天又會寵新人,也很正常。
所以天天聽別人贊她受寵的話聽的耳朵起繭子了的何三娘,這天便有些不耐煩了,忍不住淡淡地道:「皇貴妃又如何,也不過就是個體面點的小妾罷了,當不得諸位這樣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