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鎮宅男妻
第二天早上,嚴衡便派出兩名侍衛,將他們連同何芊芊及其侍女一起送上岸。
他們會護送何芊芊返回汶陽,讓她把那裡的家當整理一番,然後再帶著這些家當轉道前往遼東,交由太夫人嬴氏安置。
但在出發前,嚴衡也悄悄叮囑了兩名侍衛,若有不測,優先保全自己,沒必要為了何家小娘不顧性命。
兩重天災之後,無法在本地尋得希望的災民便開始向外擴散,受其影響,即便是尚未被天災波及的中原幾郡也已出現亂象。
一路行來,災民的數量越來越多,饑寒交迫之下,一些人賣兒賣女賣自己,另一些人卻開始鋌而走險,將目標對準了別人。
連嚴衡這伙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隊伍都遭遇了兩次搶劫,難以計數的偷竊,何芊芊一行四人會遭遇什麼更是可想而知。
為了以防萬一,在下船之前,何芊芊與她的侍女全都換了男裝,腰間也掛了佩劍,希望能夠震懾住一些膽小之徒。
至於這種準備能否起到作用,嚴衡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
若是遭遇不測,那也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不是活該倒霉,而是自作自受。
嚴衡不明白何芊芊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大家閨秀不做,非要跑出來吃苦受罪,但既然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他又不是她的爹媽,自然無需負責,不必干涉。反正他已仁至義盡,之後怎樣,全看她的能力和運氣了。
至於何芊芊會不會在遼東攪風攪雨,從太夫人嬴氏手裡謀求權力——
還是等她平安到了遼東再說吧!
嚴衡雖然並未對自己的母親抱有多少期許,但論起殺伐果斷,何芊芊這種黃毛丫頭哪裡能和嬴氏相提並論,那可是連自己郎君都能下死手的人,也就是遇到吳名這種武力強大又不按理出牌的人才會吃癟,若換成何芊芊……恐怕早被吃得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比起權力今後會歸於誰手,郡守一職又會花落誰家,嚴衡更擔心自己在遼東開創的局面能否維持下去,遼西的移民能否在當地紮根。
但相比這一切,他更擔心吳名會不會棄他而去。
當心中的那桿秤越來越傾向於吳名的時候,嚴衡便意識到他也是一個任性妄為的人。
比起江山,他更愛美人。
比起治下百姓的幸福,他更想讓自己幸福。
他很喜歡吳名說過的一句話:誰也沒資格讓他人為自己犧牲。
他也不想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他人的和平安樂。
他想去吳名的世界看看,想和吳名一起生活,遠離勾心鬥角,遠離天災*。
至於他走之後,遼東會怎樣,遼東的百姓會怎樣,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reads;。
正如吳名所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
有他沒他,遼東百姓都要過活,都會過活。
他已經努力地讓他們在天災中活了下來,給了他們安定的生活,但他終究不是他們的父母,沒可能養他們一生。
若他一走,遼東的秩序就跟著垮塌,那也是遼東百姓為之前的安樂生活還債。
說到底,他並不虧欠他們什麼。
嚴衡已經拿定主意,只要吳名能帶他走,他就和吳名一起離開。
但若是吳名只能自己一個人走,那他就是死也不會放開吳名。
轉為水路後,嚴衡一行的速度加快了許多,沒幾日就抵達了咸陽地界。
但下船的時候,嚴衡便發現咸陽這邊已經災民成>
他們所在的船塢因為有官兵把守,災民無法進入,這才能讓他們安然上岸,而在船塢之外,眾多衣衫襤褸的百姓正擁堵在出口,擺明了是要在他們出來時一擁而上。
&君,情況有些不對。」姚重湊到嚴衡身邊,低聲提醒。
嚴衡原本沒打算帶姚重一起出門,但姚重也不知是知道了什麼還是感覺到了什麼,硬是拖著一條傷腿混在了隊伍當中。嚴衡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襄平好幾天了。
到了這會兒,嚴衡也不好把姚重攆回去,只能默許了他的跟追。
等一行人乘船抵達咸陽地界的時候,姚重的腿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雖還不能跑跳,但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了。
&里的災民未免有些太多了。」嚴衡微微蹙眉。
截止到目前為止,天災全都發生在邊疆和臨海郡縣,而尋常的災民又沒有車馬,怎麼短短一個月就長途跋涉,集中到了咸陽?
&道咸陽周遭也發生了天災?」
&去問一問吧。」姚重主動請纓。
嚴衡點了點頭。
姚重當即離開隊伍,朝駐守船塢的官兵走去。
等整隊人馬均已下船,姚重也帶著打聽到的消息回到嚴衡身邊。
咸陽本地並未發生大的天災,只是輕微地震了幾次,這些災民大都來自周遭的隴西、北地、上郡、巴蜀等地,還有一些本是琅琊、齊郡等沿海郡縣的富戶,海嘯後走水路來到咸陽。
&些人多是最近這十天裡來到咸陽的,據說是聽到了一個說法——」姚重頓了一下,壓低嗓音道,「咸陽有糧。」
嚴衡微微一怔,隨即皺眉,「這個說法是怎麼來的?」
&君,這得去災民中查,官府這邊哪兒會知道。」姚重攤手道,「眼下只能推測出這些災民乃是抱著希望而來,但咸陽這邊……顯然是讓他們失望了reads;。」
咸陽當然有糧。
作為一國之都,皇帝所在之地,咸陽的糧倉定然是最充實的,畢竟餓著誰也不能餓著皇帝不是?但也正因如此,咸陽城也是最無可能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的地方。
能夠打開咸陽糧倉的只有皇帝,其他人無旨開倉便是欺君、造反。
嬴漢會打開咸陽的糧倉來賑濟災民嗎?以嚴衡對他的了解,肯定會的。
嬴漢一直想做個好皇帝。只要他知道咸陽城外聚集了這麼一堆嗷嗷待哺的災民,他肯定會冒著讓自己餓肚子的風險下旨開倉。
但嬴漢會知道嗎?以嚴衡對他以及他周遭人的了解,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嬴漢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皇宮,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書里看來的,是身邊人告訴他的。但書卷不會告訴他外面發生了天災,而他的身邊人因為不想和他一起挨餓、擔心災民帶入疫病、對災民的疾苦無動於衷等等這樣那樣的原因,十有8九也會選擇隱瞞。
只看河邊這些災民混亂無序的狀態就知道,他們是沒人管的。
嚴衡也不想管,見自己的隊伍已經整裝待發,立刻縱身上馬,率人離開船塢。
離開船塢之後,嚴衡等人便知道為何這裡會有這麼多災民了。
他們都是在此乞討的。
顯然,這幾日經常有他們這樣的人馬車隊走水路抵達咸陽,而這些人俱是權貴,自然不會像災民一樣缺衣少食。這些人中不乏悲天憫人者,更不乏籠絡人心者,遇見災民攔路,自然也不會無動於衷,免不了會丟些吃食,灑幾把銅錢。
一來二去的,災民得了甜頭,一傳十,十傳百,自然就往此處聚攏。
嚴衡既沒有慈悲心腸,也沒興趣收買人心,直接命人將擋路的災民遣散,朝咸陽城進發。
半路上,嚴衡遇到了前來迎接的官員,與其一同入城。
聚集在咸陽城附近的災民比船塢那邊更多,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咸陽周遭,簡直快將整座咸陽城包圍。有的已經搭起了帳篷,有的只是在地上鋪了張蓆子。見有車隊經過,一群老人幼童便圍攏上來,向車隊中的貴人乞討食糧。
嚴衡不動聲色地掃了幾眼,總覺得這些災民的狀態不甚正常,但具體不正常在哪裡,他又說不出來。在他的治下,災民大多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救助和控制,根本不需要背井離鄉。這使得嚴衡也把握不住流落他鄉的災民應是一種什麼狀態,只覺得這些人未免……太過有序。
微微一怔,嚴衡隨即恍然大悟。
這些人確實有些太過秩序井然,一群人看似窘困地分布在咸陽城外,實際上卻並不零散,明顯都是按宗族、地域抱成一團,連乞討的人都像是有過明確的分工,竟然全是最能博人同情的長者幼兒。被乞討的人不願施捨,這些人也不痴纏,只要稍一威嚇便會四散而去,完全看不出窮途末路時的孤注一擲。
為何會這樣?
嚴衡下意識地向遠處看去,很快就發現有幾個青壯的災民正在遠處向這邊瞭望他們與他目光相撞之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小心地移開了目光,但也有兩個人惡狠狠地瞪了回來,全然沒有平民遇到士族時的忐忑惶恐。
嚴衡不由心下一凜。
咸陽的情況恐怕比他預想的還要複雜,就是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參與了進來,又想從中獲取什麼。
嚴衡壓下心中疑慮,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入城後,嚴衡沒有前往安排給他的驛館,帶人住進了母親嬴氏的公主府。
這座公主府還是嬴氏出嫁前蓋起來,但嬴氏在裡面一共也只住了一個月,然後便和嚴衡的父親去了遼東,倒是嚴衡在幼年時經常過來小住,時隔多年,對裡面的一草一木依舊記憶如新。
送走前來迎接他們的官員,請他轉達自己想要面見皇帝和太后的請求,嚴衡轉身去了公主府的花園。
這裡的風景其實並不好,一直沒有主人居住的宅院難免會疏於打理,野草橫生,枝杈凌亂,更不見皇宮裡的奇花異草。
但終歸是舊地重遊,嚴衡也不禁生出些許感慨。
當他跳出原來的圈子,不再把嬴子詹當成皇帝和長輩看待,他才意識到那人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在意過他。
在他的記憶里,嬴漢從未離開過皇宮,而他卻是想走就走,只要帶上侍從隨扈,隨時隨地都可以出宮,哪怕那時候的他還不到十歲,跟著他的人也不過十幾歲。嬴漢每日的課業都是固定的,教導他的人都是名士高官,而他的課業卻由贏子詹親自掌控,想學什麼學什麼,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贏子詹想到什麼就教他什麼,從來沒有規律可言。
然而就是在這種隨意的教導下,他掌握了治世之道並學以致用,而嬴漢卻是一無所成。
這樣的結果,估計贏子詹也不曾想到。
說起來,他對贏子詹依舊存有感激,只是這種感激建立在贏子詹已死的基礎上,若是贏子詹如今還活著,又成了另一個呂良……
嚴衡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狠得下心,但就「想」這個層面來說,他是不想他活著的。
想到這兒,嚴衡忽地心下一悸。
或許吳名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主動出手,替他省卻了那些糾結。
事實上,吳名又豈止是幫了他這麼一次。
自從吳名到了他的身邊,他就再沒遇到過無解的煩憂,很多事在他還未出手之前就被吳名解決。然而解決的手段實在是簡單粗暴得讓人髮指,若是長此以往,吳名免不了會成為眾矢之的,就算他真的得到了天下,天下人也定會逼他殺了吳名。
嚴衡無法肯定,若真有那麼一天,他會如何抉擇,所以,他乾脆放棄抉擇,不讓那一天出現。
也許他將來會後悔,但他若真的做出了此刻連想都不願去想的抉擇,那麼在將來的將來,他肯定會更加後悔。
嚴衡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天空。
也不知道吳名什麼時候會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