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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華姓常,這個姓戶不是外來的,艾家村打建村那一年人家就紮根於此,只不過這個姓的族人一向人丁不旺,繁衍生息這些年統共就五個分支,老老小小連著外嫁的哥兒加起來才五六十人,不過即便族人單薄,也是土生土長於此的坐落戶,常家族人在村里自有一份臉面和地位。
常華他爹人稱常老六,並不是他排行老六,他的名字是單字一個留,念來念去的人們習慣喊他老六了。
艾寒流神清氣爽地溜達回家,途徑爭吵的這戶不是別家,正是青牛家,規範一些的說法就是青牛的阿麼家,自古以來的規矩,長子承門,他家也不例外,目前大哥跟阿麼生活在一個院子,服侍他老人家。
艾奇跟艾嶺站在大門口聽了兩耳朵,都不用靠近,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咆哮聲,不是別人,正是青牛的岳丈,常華的親爹,常留。
間雜著板凳的碰撞聲,娃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大人之間的辯駁聲。
青牛跟二奇大小一處長的,跟親兄弟似的,這沒碰到還好,如今聽著不是小事,艾奇眉頭皺的老高,放心不下,這大過年的還幹上了,估計跟晌午前兒華子受委屈脫不開干係。
艾寒流自然忽視不了侄子的情緒轉變,讓他進去看看,必要的時候幫把手,自己則帶著三個孫子先回去,艾嶺也要留下,艾奇不放心二叔一人,用力將人推走了。
無需敲門,院門大敞四開的,以華子爹的脾氣絕對是直接踹了進來,屋內的爭吵聲越來越清晰,好似華子爹在怒吼。
艾奇三步並作兩步奔跑,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屋內混亂的景象立現。
青牛的阿麼翠兒嬸麼站在西屋的門口,臉上青白交替,任是平日裡堅強爽利的人,此刻怒氣中難掩慌亂,說出大天去他也是上了年紀的夫郞,被親家打上門來責罵,現如今還能立在這裡面對,骨子裡的剛硬不是一般的。
青牛的大哥山牛和他夫郞一人守在阿麼一旁護著,青牛站在屋門口,白日裡打架留下的傷痕清晰可見,常華更是哭了臉立於一側,手被青牛牢牢的包裹著,獨獨不見他家老三兩口子。
地上碎的不知是盤子還是碗,到處都是,飯桌上的菜連動都沒動,帶油腥的菜湯表層已經凝固了。
常留躬身一腳踩在一把椅子上,面部肌肉全都擰巴著,額上的青筋顯露無疑,正準備繼續算賬,被突然的推門聲打斷了。
轉頭一瞧是二奇,哼了一聲不理會,繼續跟人算賬,「我如今喊你是親家已經是給兩家留臉面,可你們家怎麼做的當初上門說親的時候你可不是這般保證的。」
常華真不知道自家爹從誰嘴裡聽到的話,這大年夜的獨自一人打上門來給自己撐腰,他心中不感動是不可能,可說理歸說理,好模好樣的動上手了,這日後叫他如何於婆麼前兒立足,趁著如今還不算太過,他立刻哽咽著出言制止,
「爹,你這是做什麼好好的你莫動氣,婆麼對我好著呢」
「你給我住嘴」常留毫無預兆的一聲暴喝,火氣轉了方向,對著兒子大罵,「沒囊性的混賬,受了欺負就知道往別家躲,有家不回,你爹我還活著呢」
常華聽了他爹這話更是淚雨滂沱,心中一陣酸一陣暖的,哭的斷斷續續的說不出來話。
青牛阿麼聽這話不高興,他拂開大兒夫的手,繃著臉,久經風霜的皺紋痕跡深深,冷靜地開口,
「親家這話我不能認,華子打嫁進來我何時給他氣受過」
「你甭給我扯歪話。」常留大擺手,露出譏笑,「什麼是給氣受給口飯吃給口水喝就是疼他了那不用你,是個人家就能做到;我們常家不是要飯的」
常留年紀大了,經年勞作,喊了這半天有些氣短,咽口吐沫準備喘上片刻,一見青牛大哥的神色好像要說什麼,也不上歇了,換了口氣繼續掰扯,陳年老賬一起翻出來算,
「按里說你們分家我們不應當插言,手伸的太長叫人膈應,可我說親家,你當村里人是瞎子麼還是你覺得我這些年對華子不管不問就是舍了他了」
「你看你住的什麼院子,好,這是留給你家老大,人之常情,我不說什麼,可你再看你給你家老三置辦的那個寬綽,你再看看你家青牛,那屋裡連個身兒都轉不開呵,多少年了,憋的我口氣,好麼,現如今我兒的手裡剛有倆銅板你家老三又惦記上了,做人不能太過分那叫無恥我今兒就是來告訴你的」大巴掌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空盤子顫出聲兒。
青牛大哥山牛聽華子爹說這些家產分配的不公,臉上一陣難堪和自責,可這是自己阿麼的主意,他做兒子只能幹看著卻做不得主,但也不能叫親家守著這些人的面給阿麼沒臉下不來台,所以他神色複雜的勸道,
「留叔,不是那樣的,阿麼是打心裡疼華子的,」山牛一向是笨口拙舌的,說了這一句就再不知該辯駁些什麼,況且,他心裡發虛,難過,二弟那邊的情境沒人不清楚,謊話編也編不出來,急紅了臉也不知什麼話能叫留叔消氣。
常留嗤笑一聲,正待說什麼,就聽院子裡傳來凌亂的腳步,艾奇守著門口,邁了一步子歪腦袋一瞧,得了,這回鬧大了。
只見影影綽綽的人快步而來,估算著有十幾個人,前面打頭的是常華的二弟,常留第二任夫郞給生的小子。
「爹,大哥,大伯和伯麼來了。」常小華高音一嗓子,嗖的一下人就到了跟前。
後面的人也不慢緊跟著就堆在了門口,瞬間的功夫,氣氛一下緊張起來,來人都是常華的大伯叔叔表兄弟們。
翠嬸麼一看這架勢,身板反射性的挺的直直的,面容肅穆,嘴唇顫了幾顫,到底沒有先開口說話,只是跟大兒子交互的手掌抓的更緊了。
常華另一支上的大伯不苟言笑的走進來,環視一圈後,目光落在堂弟歪扭的身形上,眉頭一擰,不悅道,
「留子,當家親家的面像什麼,有話好好說。」
常華的堂伯麼這時帶著幾個夫郞已經站在了華子身旁,明顯是給他助威來了。
在外面常留給堂哥面子,抻著衣裳放下腿,像模像樣的正正衣領,說道,「大哥來的正好,咱老常家嫁出去的哥兒受了欺負可得討回來。」
常大伯來的路上已經聽了經過,自家侄子嫁到這邊來過的憋屈的日子也不是清楚,可總歸念著青牛對侄子一心一意,又是努力上進肯吃苦的,老翠么子在華子生娃子那會兒照顧周到,不看僧面看佛面,鬧的太僵了也不好,只是如今再看,豈止是不公,簡直是欺負他們常家人少。
常大伯肅著臉,只問一臉悽苦之色青牛,「你三弟呢」歸根結底,這場亂象是他們引起的。
青牛動動嘴,看看阿麼,還沒說呢,就聽門口擠進來倆人,正是老三和他的夫郞,
「我在這,你找我幹什麼」老三金牛還沒喘勻氣,一副拽拽的樣子,他倆夫夫不願幹活,光想等著開吃,在家磨蹭老半天才來,誰知一進門就碰到這場面,他向來是個混不吝的,寵的誰也不怕。
「老三」山牛和青牛同時喝止他,這三弟在家沒大沒小也就算了,當著親戚長輩的面如此放肆,簡直丟門面。
艾金牛剛要問喊什麼,就覺的腿上挨了一腳,力度大的使他一下子跪倒地上,緊接著另一腿也被踹了,撲通一聲差點趴下。
變故發生的一瞬間,金牛的夫郞掐尖了嗓子大叫,下一秒他就被兩個三十幾歲的夫郞一拉一拽,再然後只聽啪啪的扇嘴巴聲。
常華的大堂伯麼在一旁配音,語氣極盡嘲諷,「外來的破落戶,你當這是誰的家,睜開你的眼睛瞧瞧,只怕你壓錯了人,不敬長輩,不尊禮法,你既然沒家教,親家又騰不開手,就讓我常家教育你」
老三家的被打的扯著嗓子嚎叫,頭髮也亂了,鞋面上被踩的看不出顏色,一個年輕的常家的夫郞從灶台上拿了一個看不出顏色的抹布塞進他的嘴裡堵上,然後在他身上又掐又撓的,過足了癮。
屋裡的人都驚呆了,金牛被踹到了地上,一個常家漢子壓著他不叫他抬頭。
翠嬸麼最先反應過來,兒夫被打他不在意,自己最疼的小兒子如何能被人欺辱,登時悲痛欲絕的哀嚎著忘艾金牛那邊撲去,
「老兒子啊」
里長艾東方領人到的時候這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門外有瞧熱鬧的不說,裡面已經打的分不清你我他了。
真是一場開年大戲。
好容易等到撕扒開來,參與其中的每個人都沒了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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