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母的聲音傳來,「顯哥兒的身子好些了嗎?」
母親唐氏道:「宮裡的太醫來瞧過了,都說今夏是不成問題,時常要注意身子,媳婦兒今兒過去瞧過,進了一碗半粥,氣色兒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那就好,素日裡讓顯哥兒的媳婦多照顧,對了,昊哥兒的婚事,你真該操操心了,我知你是屬意你那內侄女婉姐兒,可是那姑娘性情不穩,毛得很,我怎麼看都不妥。」
「婉兒的性情是急躁了些,興許成婚後就能收斂一點,況且還是我娘家寧國公府的姑娘,出身模樣都是沒得挑的,如若年齡不是與顯哥兒不合,這定國公府的長孫媳婦,她也是當得起的。」
老祖母的聲音似乎重了一點,「就是這樣才不妥,如若是顯哥兒的媳婦,那我也沒啥好說的,可是做為二房正頭媳婦,豈不是把那長房媳婦的風頭都給壓下去了,現在顯哥兒的身子又不好,你讓威信候金家怎麼想?」
母親唐氏似乎賠了幾聲不是後才又道:「相信大兒媳婦應該不會多想,她素日裡也是溫婉知禮的,性情溫和著呢。」
老祖母嘆了一聲,「正是這性情溫和才與婉姐兒的性情合不來,那妮子行事有時候確有些出格,不是說寧國公府的教養不好,只是天生性情改也難改。我倒是聽說一位姑娘,想來做昊哥兒的媳婦也是行的,不過你是昊哥兒的娘,這事兒還得你做主。」
屋子裡安靜了半晌,母親唐氏才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婆母可是瞧過了?」
「還沒呢,只是瞅著個機會去見見,你也別急,這事兒兩天內就能成,到時大伙兒再細瞧瞧,回頭你也與昊哥兒的爹商量商量。」然後又小聲地說了幾句,羅梓桐的耳朵伸長了,也未聽清老祖母提的是哪家的姑娘。
母親唐氏驚呼一聲,「是那家的姑娘,這出身似乎有點低。」話里的意思似乎不是很中意。
羅梓桐一聽母親的話就暗地裡叫糟,老祖母姓穆,本出身就不好,當年大金國來犯,祖父率兵出征,打輸了幾仗,幸得出身草莽的曾外祖父幫手才險勝,因而也結識了頗為豪氣的老祖母,後來結為夫妻後,更是和睦。
老祖母果然惱道:「出身?出身當得個屁用?說句不中聽的,萬一顯哥兒有個三長兩短,這昊哥兒要承擔的責任就重了,他的媳婦怎麼說也得挑個能擔大梁的。」
母親唐氏自是急忙辯道:「婆母多心了,媳婦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那姑娘昊哥兒瞧不中,到時娶了來夫妻不睦,豈不是我們做爹娘的不是?好歹婉兒是自幼相識的,想來表兄妹一來二往也能培養出感情。」
母親果然在找藉口推搪,她對表姐唐婉例來中意得很,只是老祖母那關至今未過。
羅梓桐心想老祖母這回准得大發脾氣,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老祖母反大笑道:「這你就可以給我放心,這姑娘昊哥兒見過。再說婉姐兒要真與昊哥兒培養出感情,早幾年昊哥兒就來央著求娶她了,何以至今仍無音信?你也得為羅家的後嗣著想一下,顯哥兒就得一庶女,顯哥兒媳婦好不容易懷上一胎,未過五月即滑胎了,如今子嗣不旺,昊哥兒娶個正房正好開枝散葉。」
羅梓桐聽了個大概,心下也知母親定拗不過老祖母,惟有點頭稱是的份,心裡好奇老祖母提到的是誰家的姑娘?果然母親說了一兩句後,兩人就不再提二哥的婚事,反而說起府里的事務。
羅梓桐反倒不想進去了,轉身小步出了屋,兜兜轉轉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都在思索著二哥接觸過的姑娘,想了半天,心中倒有個人選,不知是不是自已她?如若是?眼中寒光一閃。
曲清幽在安國公府住了些時日,徐繁的出閣在即,心中頗有些心事,她也暗自猜得出,但是無奈婚事已定,惟有安慰了數句,徐繁方才重綻笑容。寒食節也將到,母親遣人來接,她就坐上了回家的轎子。
坐在轎中的她想起徐姨母送她出來時說的:「幽兒先自回家,婚姻大事自有姨母為你操心,這回定給你選個好的。」
那時她忙追問,徐姨母偏笑而不答,看來頗為神密。
寒食節里,粟夫人親自準備應節的食品,誰知那天偏遇上孫姨娘生產,把府里的人攪得人仰馬翻,粟夫人不滿地罵了幾句。
頗費一番周折,孫姨娘生下一個兒子,粟夫人當時湊上去一看,皺著眉頭道:「怎麼那麼丑?像只小猴子似的,我們幽兒生下來時可比這個漂亮多了。」
這話聽得湊近去看孩子的曲清幽一愣,「娘,嬰兒生下來大多都是這個樣子的。」
穩婆也討好地笑道:「夫人,姑娘說得沒錯,小孩子剛生下來都是長這樣的。」
粟夫人還是撇嘴道:「我看了半晌,還是我們幽兒生下來比較好看。」
曲清幽早已習慣了粟夫人的思維模式,也不與她爭辯,只是一個勁地看著這小小的純淨生命。
孫姨娘自生產後也就徹底失寵了,因為孩子被粟夫人抱去她的秋水院撫養,絲毫不讓她靠近,她去爭過幾回,都被粟夫人派王之利家的趕了出來。
王之利家的還放言道:「夫人已放話,孫姨娘若是再鬧,就趕出府去。」當時的孫姨娘就怔住了,還頗為臃腫的身子蹣跚地被貼身丫鬟秋菊扶著走了。
這日,曲清幽在自個兒的倚蓮院裡描著字帖,鸞兒在一旁磨著墨,鵑兒自是描著花樣,鶯兒就拿著雞毛撣子到處掃。
鸞兒道:「鶯兒,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嗎?晃得我眼都花了。」
鶯兒拿著雞毛撣子撅著嘴傻站在一旁,打絡子她不在行,描花樣她更不行,除了拿雞毛撣子到處掃掃外,都找不出她在行的事兒來。
曲清幽看了一眼傻站著的丫鬟,笑道:「鶯兒別傻站了,去廚房端上些點心來給大伙兒吃吧。」
鶯兒一見有吃的,忙放下雞毛撣子飛快地朝廚房奔去。
鵑兒瞄了一眼,「這丫頭,忒不懂規矩了,姑娘都給慣壞了。」
曲清幽笑笑不語,低頭寫了一會兒後,才似想起什麼事,抬頭道:「周嬤嬤回去也好像有好些日子了?」
「可不是,屈指一算都將近半年了,估計也快回了。」鸞兒道。
這周嬤嬤就是曲清幽的奶媽,半年多前因為兒媳懷上了孩子,遂請假回去鄉下照料,當時粟夫人也准了的,還給了好大一筆錢。
「沒想到姑娘倒還記掛著她。」鵑兒笑著抬頭道。
忽然有個小丫頭稟道:「姑娘,夫人來了。」
曲清幽剛一起身,即見鈴蘭挑簾讓粟夫人進來,「娘怎麼來了?有事讓鈴蘭來傳,女兒去見就好。」說完,上前取代鈴蘭扶著粟夫人坐到炕上。眾丫頭忙起身行禮。
鸞兒機靈地捧上茶碗遞給曲清幽,後者這才放到粟夫人的面前。粟夫人拉著女兒的手讓她坐到對面,「這些個事有下人就夠了,母女倆哪來那麼多禮數?將來出嫁了面對婆母再做也不遲。」
「那是女兒想孝敬娘。」曲清幽笑道。
粟夫人自是開懷地笑了一會兒,然後喜上眉梢地道:「娘親自來自是有好事。」
曲清幽愕然地看著粟夫人,好事?什麼好事?
粟夫人接過鈴蘭遞上一張帖子道:「這是宮裡下的帖子,你瞧瞧?」
曲清幽接過來,這是一張明黃色的帖子,忙打開來看,定陽公主邀請她參加明白的馬球賽。
「娘,非去不可嗎?」曲清幽把帖子輕放到炕桌上。
「去,為什麼不去?多少人家求都求不到呢。宮裡過寒食節大多都會舉辦一些聚會,不過多邀請親王世家女,別家的女兒能得帖子的不多,再說你姨婆也是宮裡的老太妃,正好藉此機會見見她老人家。」
曲清幽見粟夫人臉上的笑容這麼盛遂也不想違逆令她不高興,惟有點頭同意。
翌日,曲清幽起來時,就見鸞兒等人已在一旁候著,知道今天是去宮裡打馬球的日子,馬虎不得,忙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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