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本想看一齣好戲,可惜天不遂人願!
因為,吳三桂出來攪局了!
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本來,吳三桂是奉王立之命,引錦州城的騎兵至大凌河待命!
剛至城外,恰逢八旗兵在追殺百姓!
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是一頓亂砍,沒留下一個活口!
見了八旗兵,關寧鐵騎就是這麼強悍!
其實,關寧鐵騎之所以強悍,除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賞賜豐厚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關寧鐵騎的兵源,幾乎全是關外的遼東人!
搶走他們土地和財產的人,正是八旗兵!
殺害他們親人的罪魁禍首,也是八旗兵!
剛才,被八旗兵追殺的漢人奴隸,或許就是他們的親人!
只是,你們砍人就砍人,不要這麼心急嘛!
這下好了吧,事情發展成這樣,所有的猜測再難驗證!
問題是,這批漢人百姓之中,肯定混有八旗兵的細作!
哭爹喊娘,苦苦哀求,讓我怎麼處理才好?
如果再不出手相救,不僅高起潛有怨言,滿城的士卒更有怨言!
問題是,怎麼救?
如果送他們到錦州、寧遠或者山海關,實在不敢放心!
如果讓他們運送物資或修築城池,更不敢放心!
既然如此,那就,暫且把他們安置在大凌河城,讓宋哲暗中盯著他們!
時間,轉眼來到三月底。
剛剛收復的廣寧城轉眼就丟,眾臣群起彈劾王立的「不作為」,朱由檢始終視而不見!
因為,王立的奏書所言,朱由檢深以為然!
此時此刻,確實不宜突入遼河平原!
在敵我兵力懸殊的情況下,能夠守住大凌河,已經非常不易了!
由此可見,孫承宗與楊嗣昌並非能力不行,而是行事穩重,顧全大局!
那麼,王立舉薦的楊嗣昌
呃,就連溫體仁也認他的才能,那就詔他入宮,朕親自試一試!
如果真有才能,可將剿賊之事全權委託於他!
這樣一來,遼東有王立,剿賊有楊嗣昌,朕就高枕無憂了!
「哦?四正六隅?十面張網?」
朱由檢對這個詞很感興趣,滿臉期待地盯著楊嗣昌:「若是採用你的計策,真能徹底剿滅流賊?」
「呃皇上,微臣所說的四正六隅,其實源自廠公的剿賊之法,只是稍加改進!
回想剿賊之初,洪總督在延綏與陝西,殺得流賊雞飛狗跳,卻因當時的山西無人負責,才讓流賊有了喘息之機;
在這之後,流賊從山西竄入河南,再從河南竄入湖廣,眼看就要被剿滅,卻每次都獲得喘息之機;
後來,廠公建議設立五省總督,在陝西、延綏、山西、河南與湖廣各設總兵,既歸屬總督之調遣,又各自負責本省之剿賊大任;
此計一出,流賊被殺得無處可逃,只得遁入山中;
而今,流賊變得更加狡猾,流竄範圍不再局限於五省,大有全國蔓延之勢!
因此,流賊可能會竄逃的各省要地,必須常備一支剿賊大軍!
微臣以為,陝西、河南、湖廣、江北官為「四正」,各設巡撫,分剿而專防;
同時,以延綏、山西、山東、江南、江西、四川為「六隅」,同設巡撫分防而協剿;
如此「四正」加「六隅」,合為「十面張網」,必讓流賊無處可逃!」
「嗯,楊總督之言,甚合朕意,恨用卿晚啊!」朱由檢連連點頭,卻又眉頭一緊!
自從擒殺了賊首高迎祥,半年多的時間裡,各路流賊銷聲匿跡!
以為天下大定了,朱由檢神采奕奕,雄心勃勃,整日籌劃著擊敗八旗兵,收復大片大片的疆土!
哪知道,王立的預言再次應驗!
獲悉各路流賊復起,朱由檢第一時間想到了王立!
經過慎重考慮,終究還是放棄了!
畢竟,王立以微弱之兵與八旗兵抗衡,已經非常不易!
再讓他兼任「剿賊總督」之職,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若有顧此失彼,只能是得不償失!
幸好,經吏部和內閣的一致推薦,從寧遠詔回了楊嗣昌!
一試之下,果然是大才!
只是,真要採用「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之策,那得多少的兵力?
又需要多少的銀子?
「皇上,微臣以為,除現有的五省兵馬之外,還需新征十二萬大軍,計銀一百九十二萬九千餘兩!」
聽到這個數字,朱由檢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一百九十二萬,那是什麼概念?
天啟年間直至自己繼位之初,全國各省,每年上繳戶部的稅銀,維持在三百五十萬左右!
這個數字看起來龐大,實則捉襟見肘!
因為,全國各地,需要財政撥款的地方實在太多,軍隊的欠餉隨處可見!
事關生死存亡的遼東,關寧軍的軍餉也不能準時、足額的發放!
九邊重鎮,更是形同虛設!
皇太極那傢伙,有事兒沒事兒就趁虛而入,翻牆搶劫!
人禍也就罷了,老天爺也跟自己對著幹!
這十年來,西北幾省天災不斷,民不聊生,流賊四起,軍費的支出一年比一年多!
而上繳戶部的稅銀,一年比一年少!
去年,上繳至戶部的稅銀,只有可憐的八十來萬!
若不是東、西二廠的百萬稅銀,自己這個皇帝,恐怕早就餓死了!
然而,再怎麼省吃儉用,再怎麼補貼財政的虧空,銀子還是不夠用!
唉!
如今,流賊再起!
「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之策勢在必行!
在楊嗣昌的計劃中,二十萬軍隊,每年一百九十萬的餉銀,確實不多!
從忠勇營和驍騎營的開銷來看,這筆銀子真的不多!
除了必要的兵器甲冑之外,剩下的銀子分攤到每一個士卒,每月還不到一兩銀子,勉強填飽肚子都難!
即便如此,這筆銀子仍是天價!
讓楊嗣昌暫且退下,朱由檢陷入了沉思!
大明的每一畝土地,每年的產出折算成銀子,大約是一兩半至二兩半;
太祖皇帝立國之初,田稅始終保持在一百二十錢左右,百姓可以安居樂業;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了二百多年!
從萬曆三大征開始,田稅猛漲到如今的一百八十錢!
可是,田稅漲了,財政收入應該增加才對,為何越來越少?
在正德年間,大明登記在冊的土地,不是有五萬萬畝之多麼?
直到現在,土地數量沒有減少吧?
每畝徵收一百八十錢田稅,應該有九千萬兩的入賬才對!
就算遭了災,再除去部分軍屯之田,就算只收到十分之一的稅銀,也該有九百萬才對!
為何,這幾年上繳戶部的稅銀,從來沒有超過一百萬?
那些銀子,都到哪裡去了?
為何就收不上來?
按大明現有的土地數量,每畝土地加收四個銅板,就足以湊出二百萬的軍費!
但是,據廠公和王承恩、曹化淳等人所言,這筆錢不能再加了!
每一畝,朝廷只加收四個銅板,真的不多!
但到了地方上,就會變成四十錢,四百錢,甚至更多!
屆時,百姓又會罵朕是「重征」皇帝!
搞不好,又會逼得百姓鋌而走險!
唉!
我大明的官員,到底是怎麼了?
東、西二廠每年都在抓貪腐,每年都有幾百人被剝皮實草,貪官怎就越抓越多?
到了最後,竟然,連東、西二廠都不敢再抓了!
唉!銀子,銀子!
急需的軍費,朕該如何籌集?
「萬歲爺,內閣首輔溫大人到了,正在殿外候見!」
王承恩低聲提醒,朱由檢抬起沉重的頭,有氣無力地說道:「請他進來!」
「喏!」
溫體仁進殿,剛要參拜,朱由檢急忙揮手阻止,迫不及待地問道:
「首輔大人,你舉薦的楊嗣昌,朕已經試過了,確實是位大才!
他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之策,朕甚是滿意!
想必,他前來覲見之前,已經跟你提過吧?」
「皇上聖明!
本來,這個楊嗣昌,微臣並不了解!
只因廠公連連舉薦,微臣這才私下派人核實,發現他確實是個大才,這才大膽地舉薦給皇上!」
溫體仁的回答,讓朱由檢大為失望!
本來,朱由檢的問話是「拋磚引玉」——只要溫體仁給出肯定的回答,就能順勢問起軍餉之事!
哪知道,溫體仁打了個太極!
他的畢恭畢敬,他的言辭懇切,讓朱由檢再難開口!
無奈之下,朱由檢只能硬著頭皮,開門見山了!
「楊嗣昌的剿賊之策,甚得朕意!
只可惜,如果採納他的計策,需要的餉銀實在太多,每年高達二百餘萬!
以首輔大人之意,這筆餉銀,如何才能湊足?」
「呃這個嘛」
「不得加征田稅!」
溫體仁本就支支吾吾,朱由檢卻拋出了「終極殺招」——只要不加田稅,一切都好說!
期待的眼神中,溫體仁猶豫多時,試探著開了口:「皇上,廠公在四川的變法卓有成效!
四川一省,百姓衣食富足,稅收豐盈!
若能全國推廣,不出五年,大明必能國庫充裕,兵強馬壯!
只可惜,皇上每次提到「全國普及」之事,廠公總是閃爍其詞!
呃微臣曾建議,將四川巡撫劉大人詔還入京,商討全國變法之事」
「首輔大人!」
朱由檢略有不悅,打斷了溫體仁的話:「全國之變法,勢在必行!
但是,這是一項長期的國策,需要慎重而行!
而且,以變法增加稅收,需要好幾年才能奏效,難解燃眉之急!
既然廠公有所顧慮,肯定有他的原因,此事還是暫緩!
朕最關心的,是急需的二百萬兩餉銀,如何才能馬上湊齊!」
「呃這個這個二百萬兩,不是個小數目微臣以為,還需召集眾臣共同商議,對,共同商議」
溫體仁繼續打著太極,朱由檢並不滿意!
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如果沒有滿意的回答,此事很難善了!
此時的朱由檢,明顯是逼著公雞下蛋!
可是,除了這樣,他實在是無計可施!
戶部拿不出銀子,那就只能找溫體仁!
誰叫他是內閣首輔?
其實,朱由檢也知道,讓溫體仁馬上給出解決辦法,只能是天方夜譚!
但是,只能如此!
因為,流賊復起,大有蔓延之勢,必須迅速清剿!
只有給內閣足夠的壓力,他們才會想出解決辦法!
本來,迅速解決軍餉之事,朱由檢是沒抱希望的;哪知道,溫體仁稍加思索,竟然湊了上來!
「皇上,西廠王公公的天音閣,日進斗金,他的富民商場更是遍布各州各府,富可敵國!
微臣的意思是,如果軍餉要得太急,可試著向王公公開口借錢!
呃只是若是他不肯借」
「借借錢?」朱由檢蹭地彈起身,滿臉怒容:「你說什麼?你說的是「借」?你讓朕向廠公「借」錢?」
「不,不,不!」
溫體趕緊否認,卻又滿臉堆笑,神秘地說道:「皇上,這個「借」字嘛,其實這個既然是皇上借錢,王公公應該不會拒絕!
因為,他他不敢做個逆臣!
如此一來,急需軍餉的燃眉之急,不就解決了?
最關鍵的是,皇上隨口說個「借」字,王公公敢讓皇上打借條麼?
他敢讓皇上還錢麼?
他真敢大逆不道,不僅滿朝的官員不會答應,全天下的百姓也不會答應!
不知,微臣的意思,皇上是否明白?」
「不,不行,不行!」朱由檢連連擺手,眉頭緊鎖:「這樣做實在不妥,容朕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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