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罪臣李應和李傕只是遠親,所謂從弟不過是隴西李氏宗族裡面的輩份隴西李氏好幾千人,和罪臣一輩的也有幾百,罪臣和李傕並沒有多親近!
而且罪臣也不贊成李傕的所作所為,罪臣還當過趙司徒的屬吏,罪臣是被趙公徵辟入仕的,罪臣和李傕不一樣,罪臣還營救過趙公呢!」
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向劉協求饒的男人,就是李傕的從弟,官拜上軍校尉的李應。
他的這番說辭乍一聽仿佛很有道理,但只要看他的官職,就知道他一準是李傕手下的大走狗。上軍校尉啊!
這可是西園新軍八校尉之首,早先那個受命靈帝,想扶劉協上位的蹇碩擔任的就是這個官職。
曹操、袁紹他們還都是這位蹇校尉的下屬呢!
這麼大的官都歸了李應,而且這次李應又和郭氾一起領兵,領著整整兩千飛熊軍和郭氾一起間道繞行入伊雒之間。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是李傕的心腹?
不過劉協卻不和李應計較這些,他只是目不轉睛看著李應:「李應,你是李傕的三族嗎?」
李應趕緊搖頭:「不,不是罪臣本是李傕的堂兄弟,不在三族之列,而且罪臣父早就不在人世,不勞天家去滅了!」
三族有兩種算法,一是父族、兄族、子族;二是父族、母族、妻族。
李應的父親和李傕的父親是兄弟,他本是李傕的堂兄弟但這個「本是」裡面就有大有門道了。
「天家,李應胡說!」董承馬上就指出那門道所在了,「這李應的父親早死,母親改嫁,他早就認了李傕之父為父了,這事兒在長安無人不知。
而且,他在長安時,一直都是以李傕的親弟弟自居的,所以他當然屬於李傕的三族!」
「不,不,不是的」李應還想要抵賴,「天家明鑑,罪臣真是不在李傕三族之列!」
可這事兒其實挺難賴掉的,因為知道的人太多!
當年李傕挾天子,當大司馬的時候,西涼軍中誰不想和他親近?不姓李的都恨不能認個義父什麼的。
而李傕也有意擴大自己的「兄弟團」,替他已經亡故的先父認了好幾位「親兒子」,何況李應本來就是李傕之父養大的主兒?
退一萬步說,就算李應不在李傕的三族之列,他這些年也沒少干助紂為虐的事兒。
雖然他曾經撈過自己的故主趙溫,使後者免於被李傕加害。但不是他故主的人,可被害了不少,李傕挾持天子入其軍營的時候他也幫助出過力。這要是一一追究起來,那也是難逃一死。
劉協看著李應,冷冷道:「李應,朕剛剛看了你的面相你臉上雖然死氣環繞,但猶有一線生機!至於你在不在李傕三族之列,得看表現!」
「表現?」李應不太明白。
劉協笑道:「出身天註定,表現看個人嘛!只要你肯努力效忠大漢,完全可以再認一個新爹嘛!」
「再認一個新爹?」李應一下就看到生的希望了!
雖然這個時代的中原士人不怎麼看得上改姓認爹的事兒,但是涼州、并州、幽州那邊的邊疆武人並不排斥這個,要不然呂布也不會認董卓當義父了。
而且就算是中原士族,面臨滅三族的威脅時,改姓逃亡也屬正常。
「是啊,你只要認了新爹,就不再是隴西李氏的人,和李傕就沒什麼關係了!」劉協笑道,「不過,伱這個新爹得我這個天子承認,你才能和李傕劃清界線。」
李應趕忙叩首道:「罪臣願意認新爹,天家要罪臣做什麼,罪臣就做什麼!可是臣應該認誰當新爹呢?」
這是個問題誰比較適合認兒子呢?
劉協琢磨了一下,笑道:「你就認呂奉先當新爹吧!呂奉先的女兒是吾的貴人,你認了呂奉先為新爹後,你可就是外戚了!」
函谷關,李傕行轅。
李傕正紅著眼睛坐在那裡打瞌睡——他昨晚沒怎麼睡覺,在看那個「美巫女」張姜跳大神和扶乩。
大約是昨晚後半夜的時候,那張仙姑就派人來通知,說是發現天有異象,讓他趕緊起來看星星。
李傕本來就迷信這個,這兩天又為郭氾、李應他們的成敗死活在擔心——天子能掐會算的!會不會算準了郭氾要去偷襲,然後中途伏兵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和神仙打仗真太難了,人家能掐會算啊!
所以他馬上就登上一個搭在函谷關城上的「觀星台」,上去後也沒怎麼看星星,而是看著張仙姑光著腳披頭散髮跳了半個時辰的大神,然後又親眼看張仙姑用請神扶乩的秘法,還得到了一個讓他興奮不已的神諭——十八子,主天下!
「十八子」,那就是個「李」字,李傕的李!主天下,那就是要當天下之主了!
看來那個「代漢者,當塗高」的塗高,就是他李傕李塗高了!
所以他當即就給自己改了字號,從昨晚上開始,他就是李傕李塗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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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了李塗高之後,李傕還是擔心郭氾的安危,生怕他已經應了劉協的烏鴉嘴,所以一整個晚上都沒合眼,就坐在自己的大堂上用龜殼占卜,可占了占去,都沒占出一個上上大吉的卦
就在李傕越來越懷疑張仙姑用的那個請神扶乩的秘法可能不大靈光的時候,他所在的大堂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兒子李式、侄子李利、侄子李暹、堂弟李桓、外甥胡封,還有張白騎、張仙姑這些人一股腦的都涌了進來。
這是出了什麼大事?
不會是郭氾的腦袋丟了吧?
李傕正心驚肉跳呢,他兒子李式已經大聲向他報喜了:「父親贏了!咱們贏了!」
「贏了」李傕只覺得一陣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郭阿多打贏了?捷報送來了?」
「父親,郭阿多肯定贏了,不過捷報還沒送來。」李式說,「郭阿多是間道入伊雒之間的,即便用騎傳報捷,也沒那麼快。不過崤函道外的那兩個營寨正在起火燃燒!」
「什麼?」李傕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是郭阿多的人馬劫了那兩個營寨?」
伊雒之間的地盤大體上是個盆地,崤函道是盆地的入口之一,如果不打這裡進去,而是繞道走小路,不僅不方便,而且還挺費時間的。但只要繞進去了,那就隨便走了!所以郭氾的軍隊要原路退回函谷關就得花不少時間,但是要從穀城縣那邊來,反而花時間較少。
「應該不是,」張白騎道,「我的人並沒有發現崤函道的營寨周圍有交戰的跡象,應該是天子的兵馬自己燒營而走!」
「一定是雒陽遇襲了!」李傕的外甥胡封說。
「定是如此!」李傕的兄弟李桓一臉興奮地說,「大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李傕還是有點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張姜,「仙姑,你怎麼看?」
張姜正在那裡數手指頭呢,聽見李傕的問題,馬上對他道:「大司馬,劉協退兵正應了十八子、主天下!他雖然能掐會算,但終究抵不過漢室的六七之厄!而且大司馬的三族之禍在明年,今年就應該努力解禍!」
「對啊!」李傕一聽這話,眼前就是一亮。
他是明年滅三族,今年又不滅三族,怕什麼?
「不過」張姜話鋒一轉,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李傕連忙追問。
張姜道:「不過現在河北亦有天子氣!」
「河北?」李傕皺眉,「是袁紹?」
張姜點點頭。
張白騎忙補充道:「大司馬,我剛剛得報,袁紹正率兵數萬,經由河內郡南下,不日就將抵達伊雒之間了!」
「來的好快啊!」李傕咬咬牙。
張姜道:「大司馬,時不我待啊!若是讓袁紹先一步得到天子,天命就會改變!」
李傕的侄子李暹道:「伯父,吾家存亡,在此一役!」
「可袁紹的數萬大軍」
張白騎捏了捏拳頭:「只要天子在手,大司馬何懼袁紹數萬兵馬?大司馬還可以傳檄四方並上奏天子,將袁氏的真面目呈現於世人面前——咱們這次可是收了袁紹的糧食才得至此的!」
張姜則是一聲冷笑:「什麼四世三公,分明就是個亂臣賊子,當弟弟的袁術想在淮南當皇帝,當哥哥的袁紹又在打著挾天子的主意。大司馬若不把他們兄弟的畫皮給扒了,天下誰主,可未一定!」
李傕想了想,覺得往袁紹身上潑髒水的辦法雖然算不上高明,但對他並沒有什麼損害——他已經是天下皆知的反賊了!反賊勾結袁紹,難道還能讓反賊的名聲變得更臭嗎?
「好!」李傕點點頭,「我是反賊,他袁紹也不是什麼好人!我這就叫人到處張貼告示,把他以軍糧誘吾東進的事情昭告天下!」
「大司馬英明!」張姜恭維了一句。
李傕又對張白騎道:「白騎,咱們一起出兵!」
「唯!」張白騎二話不說就領了命。
「大司馬,姜就在函谷關的法壇上施法詛咒劉協!」張姜說著話拿出了一個巫蠱人偶,人偶上已經扎了好幾根銀針了——看著就疼啊!
「好!給我狠狠詛咒姓劉的!」李傕又望著自己的兒子李式,「吾兒,你和張仙姑一起留守函谷關記著,函谷關萬萬不容有失!」
「父親放心,」李式一邊說話,一邊偷偷打量了一眼張仙姑,然後點點頭道,「有兒守在函谷關,便是有十萬敵軍,也休想破關而入!」
李傕接著臉色一沉:「傳令三軍就說郭阿多已經襲破雒陽,十八子,將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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