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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哥兒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五更天,身旁已經沒了徒睻的身影,只被子裡還是溫熱,倒是能夠證明那裡曾經有人睡過。筆神閣 bishenge.com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今天又難得輪到他休息,剛剛經過了路上的悠閒便馬上投入到如此緊張的工作中,一時之間琮哥兒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好容易逮到個機會睡懶覺,被子裡還都是徒睻留下的氣息,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想起來。
不過,顯然連老天都看不過他如此懶惰,正這麼想著外面便是一陣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
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他回來這些日子雖然又幫著老爹將老太太那裡給震懾住了,沒有繼續被用孝道給逼迫的焦頭爛額,但這樣子每日裡不間斷的鬧騰還是讓他感到厭煩。
出聲叫了嬤嬤丫鬟進來伺候著穿衣洗漱,「可派人去看過了是怎麼回事?」
「回三爺的話,小六聽到動靜便去那邊盯著了。」
連翹剛回完話,便聽到外面有人喊道,「小六來給三爺回話了。」
「讓他進來。」琮哥兒已經穿戴完畢,正端坐在那裡讓人給梳頭帶冠。
小六進來先便行了大禮,「回三爺的話,外面來了個老人家,說是一直在清風觀山腳下住著的,這次過來是幫著敬大老爺求救的。」
聽著前面小六說個不停,琮哥兒只感訝異,他是真的沒想到竟然是這位的事情,拿手敲了敲額頭,這賈敬可是賈家的前任族長,賈家文字輩中唯一一個兩榜進士,當時可曾經是賈家的驕傲。
誰知官兒沒做多久,兒子也還沒長成,便鬧著在城外出了家,也怪老一輩兒中能管住他的都早早的便沒了,如此胡鬧也每個能約束的住他的。
琮哥兒長到這麼打,也就是敬大老爺每年生辰的時候,由賈珍那裡出面過來請吃酒的時候,才聽到過這位大伯父的事情,其他時間其存在感實在是太弱,以至於寧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包括賈赦在內的一大家子就沒一個想起這位大爺來。
「敬大伯不是好好的在道觀裡面呆著嗎?寧府這次這麼大的事情,他那裡都沒受一點波及,這還有什麼需要救命的?」琮哥兒心裡實在是有些奇怪,既然已經出家了,那就好好的出家就是了,莫非這還要倚老賣老的讓他們管寧府的事情?
「三爺有所不知······」
隨著小六半遮半掩的講述,琮哥兒只感覺牙疼,這位敬大老爺真的是,哎,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
卻原來是,敬大老爺那裡這些年一直都養著些道士,每日裡除了煉丹之外,還到處買了些女子,采~陰~補~陽什麼的,這些年很是得了些埋怨,只不過背後有寧榮兩個國公府,又不屬於強買強賣,所以這些人也只是背後說幾句罷了。
現在寧府獲罪的消息都已經傳了出去,便有落井下石的人將事情告到了官府,只因榮府上的關係,府尹大人和兵馬司那邊也都給足了面子,只是派了人過去責令將那些買來的男女都給好好放了,並且抓了兩個道士算作主謀,敬大爺並沒什麼大礙。
本來只要剩下的人今後老實本分的敬著道祖,只要有榮府一日,便再不會有事情找上他們的。
只是被抓走的那兩個人是這群道士的頭頭,見他們被抓走,敬大爺跟賈府這邊又不管,擺明了是拿了他們做替罪羊。
明面上倒是沒人說什麼,心裡卻都懷著怨恨,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竟是合起伙來卷了錢財等物跑了。
原寧府跟在賈敬身邊伺候的下人發現之後,因怕責罰並不敢聲張,又想著寧府已經倒了,今後跟著敬大爺在道觀里,即使伺候的再好,也不會有從前那麼多油水可撈,便也起了歹心,一不做二不休的暗中將賈敬最後一點私房都給搜颳了個乾淨,眼看著天氣漸涼,甚至連件皮襖都沒給他留下。
賈敬向來四體不勤,出家這麼多年,每日裡打坐煉丹採補,人更是傻了一樣,對著這些個道士下人更是比賈珍還要好,被那些人臨走的時候幾句話就給糊弄住,在道觀淨室里閉關了幾天,人都餓的暈了還不知道觀里已經只剩下他自己了。
直到昨天山下的農莊裡人發現,道觀里已經幾天沒有人下來採買蔬菜瓜果之類的食物了,有好奇的農人上去查看,才發現那裡早已經人去屋空,最後只在一間空屋子裡發現了昏迷不醒的賈敬,救醒之後知道這是位老爺,這才找到了府里來報信。
諾大個寧國府,幾代的富貴,到了最後竟然連一個忠僕都沒有,人活到這份兒上,真是連皇商出身的薛家都不如,至少人家現在雖然薛蟠金陵的事情發了之後,外面再沒個男人在主事,但只憑著那些忠心的賬房掌柜,便是薛姨媽寶釵母女如今也能夠勉強支應。
哎·······
到了赦大老爺的書房,跟坐在下首的賈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感覺有些臉紅,羞得······
「我已經讓人去接你們敬大伯了,不過,今後這人要怎麼安排,你們也都說說。」賈赦頭上貼著兩塊兒膏藥,想來也是為了這個兄弟頭疼。
「敬大伯之前出家,因為圖清靜,倒是舍了家裡的道觀又另外建了清風觀。現在看來,那裡還是太偏僻了些,離府上也遠,何不趁著這個機會,直接讓他住到家裡的道觀,平日裡還有張爺爺能幫著照看一下。」賈赦的脾性這些年越發的左性,也只琮哥兒能在他面前說這番話,但凡換個人,還不知道被他給批成什麼樣子呢。
果然,本來還想著將賈敬給接回府里的赦大老爺,聽了小兒子這話便開始猶豫,但是到底還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彼此之間一直以來又沒什麼大的矛盾,「你大伯現如今歲也大了些.......」言下之意還是想將人給接回府里來住
。
「正是年紀大了才喜好清靜,而且如果接到咱們府里,讓他看著這滿府的和樂,恐怕也會讓他經常想起珍大哥和蓉哥兒兩個,豈不是更加傷心,到時候心情抑鬱反倒是不美。」
聽琮哥兒如此說,賈璉也在旁邊幫忙勸著,賈赦這才徹底歇了之前的心思,只吩咐道,「咱們手裡現在也不差銀子,你們敬大伯在道觀里的開銷一律另算,另外在給那些主事的人每年一筆錢財,也算多謝他們費心照料著了。」
只是生活上的花銷,一年山珍海味的吃著綾羅綢緞的穿著,左不過也就千八百兩銀子,不要說兩兄弟,便是邢夫人那裡現在都是不將這些銀子給放在心上的,遂忙不迭的都答應了下來。
「兒子這就去道觀裡面安排,看看能不能將敬大伯直接接過去,要不然寧府這個樣子,恐怕老人家回來之後看到又要惹出點事情來。」賈璉現在最怕的就是家裡又多一個老太太,那位鬧起來還只是在內宅,這些下人管的好了,再傳不出去什麼閒話,賈敬如果回來也這麼沒臉沒皮的也鬧起來,他們可都是受不了,偏偏賈珍和賈蓉的事情一點他們插手的餘地都沒有。
現在這樣使盡了銀子,刷盡了臉面,也不過是讓他們在牢裡呆的更加舒服些。
賈赦點了點頭,既然已經不再想將人給接回府里來,自然是隨著他們兄弟去折騰。
這邊剛剛談攏,那邊卻又出了事情,「老爺、三爺,榮慶堂那邊傳來消息,老太太請你們過去一趟。」
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不想什麼偏來什麼,這老太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停些,每天按時按點的鬧騰,雖然可以全當看戲,但是時間久了也真是讓人膩煩。
「可知道老太太那裡又什麼事情?」
「回三爺,老太太應該是聽了敬大爺的事情,之後便讓人將四姑娘以三姑娘的名義給接了過去,兩人在屋子裡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聽下面的人說,四姑娘那裡好像有些不好,一徑低著頭不言語,眼圈兒也是紅的。」來回話的小七見主子問,自然是將事情從頭到尾的都說了一遍。
「敬大爺的事情是誰跟老太太講的?不是早就吩咐過,老太太年紀大了,很應該靜靜保養,怎麼竟是拿這些瑣事去煩她老人家?」
有些氣急敗壞的問完之後,看著小七越發低垂的腦袋,琮哥兒也知道自己這脾氣發的毫無道理,這府里下人這麼多,雖然被震懾過幾次,不敢再往外傳消息,但是偷偷摸摸往老太太那裡傳些還是有的,他們也不好深管,省的老太太那裡鬧騰的更加厲害。
而且也不只是下人會傳,便是二老爺和二太太那裡現在也是有些不管不顧了,再加上一個外面消息頗為靈通的薛家,這府里想瞞住什麼消息,還真的難。
好在大房的父子三人最近這斷時間都已經有了應對的方法,聽說老太太叫,遠沒有前些日子的心驚膽戰,賈璉出去了,剩下賈赦帶著琮哥兒也沒急匆匆的趕過去,慢條斯理的又換了身衣服,這才坐了車子過去。
一進老太太的榮慶堂,便發現裡面還真坐了不少的人,不但惜春在,便是探春還有薛家的母女寶玉都在。
老太太躺在床上,當著眾人的面兒,直等他們父子做足了禮數,這才讓人扶了起來。
本來很是慈和的面容,因為多次暈倒,到底是留下了難以根除的後遺症,嘴角上閃過的那抹笑,如果琮哥兒猜的沒錯,本來應該滿是得意的,得意他們這兩個不孝子孫即使再不情願也要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但是現在看來卻有些詭異的感覺,配上那有些陰森的眸子,總是讓人感覺瘮的慌
。
這邊父子兩人剛剛站了起來,老太太那邊便哇啦哇啦開始說,這也是一個後遺症,自從上次暈倒之後,老太太話已經說不清楚了。
都這樣了,還每天堅持要管閒事,找他們父子的岔子,甚至現在再拿著寶玉和政二老爺來威脅她都已經沒用了,真有點不管不顧只圖自己快活的意思。
這不怕苦不怕累,只為了讓大房兒孫不好過的精神,也真是讓人醉了......
說來也奇怪,多少個太醫都說老太太現在要靜養,不宜太過操勞,否則再次動氣的話很可能暈過去之後便再也清醒不過來,但賈老太太卻硬是成了那特例,這麼每天折騰著,大半年時間了,病情不但沒再次惡化,甚至除了腿腳嘴巴有些不利索外,精神上反倒是更好了些,也真是個奇葩。
聽著那精神十足的哇啦聲,赦大老爺帶著琮哥兒安靜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權當做說的不是他們,反正他們也聽不懂嗎!
這副無所謂的樣子,惹得老太太更是激動,見說不動他們,便朝旁邊的王夫人和薛姨媽用勁兒,那意思便是讓她們兩個替她來說。
不過這兩個人,一個小嬸子一個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親戚,對著赦大老爺如何開的了口?其他人又是晚輩,更是連張口的資格都沒有。
本來之前也是這種情況下,鴛鴦曾經開口幫忙翻譯過的,不過被剛剛回來的琮哥兒呵斥了一句,「主子說話,你個奴才秧子插什麼口?」
當時琮哥兒那惡狠狠的語氣,讓鴛鴦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敢多一句嘴,這位小爺便能叫自己生不如死,當時臉色便被嚇的煞白,便是賈母氣急之下將她的手臂都給掐的青紫了也沒感覺,之後見到大房幾位主子,更是再不敢多說一句。
鴛鴦都不敢開口,其他奴才更是沒那個膽量,所以每次家裡鬧騰雖然鬧騰,老太太雖然過於『活潑』了一些,對於大房幾個倒是沒什麼實質上的影響,時間久了,習慣之後便全當是看戲了,左耳進右耳出的,也算是難得的休閒時間。
將老太太直接當了背景,琮哥兒悄悄的向著坐在旁邊的惜春瞧去,敬大老爺雖然不負責任到了極點,但到底是她的親身父親,琮哥兒還是有些擔心惜春會鑽牛角尖兒。
見她果然低垂著小腦袋,便是他們進來這麼久了也不見抬起來過,心裡的擔憂更甚。
說實話,這些姐妹裡面,迎春是因為血緣關係不得不親近,黛玉是因為林姑父的關係,因為兩家有著利益關係,所以他才會多加照顧,探春的性格琮哥兒雖然也不會覺得反感,但是卻也親近不起來。
反倒是以冷淡著稱的惜春更得琮哥兒的心意,平時也最愛與她親近,所以一聽說寧府那邊出事,想方設法也要將她給安排好了。
但是物質上以及外部環境他倒是可以幫忙,父女天性上的事情他卻實在是沒辦法插手。
他平時最看重父親,父慈子孝是一方面,前世一直存在的執念也是一個方面,將心比心,他很怕惜春會對那個幾乎沒見過的敬大老爺太過於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