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城,再次迎來了熙熙攘攘的新一天,
隨著自稱北盟那些桀驁不遜之輩,在黃龍府的亂戰當中被北征的淮軍徹底打的山崩水瀉,而足足有十數家藩主及其親族眷屬,相繼被俘送到到遼東城來游獻;而耶律大石浩蕩過境的大軍亦被打得煙消雲散,只余些許殘兵敗將奔逃四散,將個中消息四處傳布開來之後,
整個安東道境內乃至整個安東大都護府下轄,都不免為之震動和憾然。作為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權作為大都督府所在的遼東城再次變得無比熱鬧起來;
從海東道(新羅藩)到安東道的偌大地域內,從流鬼國(堪察加半島)到窟說大島(庫頁島),沿著海陸的信風而絡繹不絕抵達的各色諸侯和藩屬的代表和信使,讓新籌備沒有多久的大都督府,一時間變得門庭若市一般,
不論是那些邊邊角角里苟且自安的邊藩小部,還是那些靠近山外草原的雜胡藩屬,就連新羅藩的對馬海峽對面的倭國,都有地方大藩勢力派遣使者過來覲見和打探消息,這聲威重張的安東大都督府。
作為安東最古老的家系和昔日的諸侯之首,在經歷了這麼多變亂和患難之後,能夠在有生之年見到大羅氏重新威臨安東之地而震懾四方,無疑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雖然這各局面其實是羅氏分支的某個遠宗帶來的,。
當然也有不怎麼和諧的聲音,比如在私底下加緊串聯和交涉的一些身影,和偶然被從街坊里被帶走的個別人。
而在修繕一新又擴建了好幾倍的都督府一處偏廳里,剛剛送走一批前來拐著彎抹著角,想要各種說情或又是抱怨的說客,大都督兼藩主羅思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對著身邊滿臉恭敬的記室和書辦道。
「真是門下不肖啊……」
「還是照例歸入檔中把……」
而回過頭來,他在嘴角上不禁掛起一絲的冷笑,前方的捷報和勝聞這才傳開沒有多久,這些牛鬼蛇神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跳出來了。
這段時間為了穩住後方的局面,他也是虛與委蛇的隱忍了很久了,現在只待那位帶著大軍班師回來,就可以一併收拾了徹底清淨去了。而這些場面,只不過是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後,所必須經歷的初步熱身和前奏序幕而已。
隨著帶著諸多安東諸侯聯名貢冊的使者,已經通過淮地登船出海南下了,再過不了多久,想必嶺外的大梁朝廷也該得到消息了。屆時,只怕還有更多的是非和刺探手段,就此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因此,他忽然有些高處不勝寒的惶恐、惑然和自晦,
當然了,對於身為大都督的羅思謹來說,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一切都是從何而來的,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明白自己,其實完全缺乏那個氣量、格局、魄力和手腕的情況下;自然也不吝在享受尊容與禮遇的同時,扮演好檯面上的人形印章角色,讓手下充分使用這個新出爐的大都督名頭和職分,來確保後方的安靖和地方的順服。
因此,他一邊中規中矩的維持著大都督府的體面,卻相當謹慎和內斂的潔身自好,不輕易給與近旁左右任何承諾和許可,也不接受任何的私下會面和請見,以充分避嫌和示以無私。
同時還要負責敲打和壓制那些殘餘的族人,避免被有心人蠱惑和利用而飄飄然自大起來,乃至不自量力的做出什麼犯上忌諱或是出格的事情來,成為別人陰謀和野心的工具或說是探路石。
畢竟,這一切的喧囂和繁盛除了讓人飄飄然之餘,都是某種意義上虛浮泡影。如果沒有了淮鎮的強大武力支持和派出足夠人手維持經營的話,他所仰仗和依賴的權勢與威望,乃至羅氏一族的復興和再起,都是號不牢靠的空中樓閣而已。
至少在前幾任或是雄才大略,或是老謀深算,或是工於心計的羅氏藩主,都沒有能夠做到的事情,卻是在他全力投靠了這位遠宗之後,卻是終於得以實現;
而他顯然並不認為既無謀略和手腕,也無治能和軍略的自己,在這種局面下難道還能比那些父兄們做得更好麼。而只要繼續堅定追隨在這位遠宗身後,無論將來他能夠走到哪一步,顯然都少不得自己這一系的餘澤和好處的……
天南州(今越南胡志明市南方)附近的海面上,蕩漾著炮聲隆隆和斷斷續續的廝殺聲,漂浮的船板碎片和掙扎遊動的人體,沉船留下的漩渦痕跡和在附近徘徊不去的鯊魚翅尖,
無不是在代表著,廣府方面重新打造和組建起來的水師,與參與叛亂的畿內水師第一鎮,又一次日常的戰鬥和拉鋸。
只是原本裝備精良而制式統一,更兼訓練有素而屢戰屢勝的叛軍艦隊,也不可避免在這些雜七雜八的武裝船隻,所組成的討伐船隊面前,開始第一次出現了某種頹勢和後退的跡象。
因為,他們高大堅固的戰船已經是傷痕累累,帆幅上滿是破洞和修補的痕跡,而船上所有的器械和裝備不是被充滿鹽分的海潮浸蝕,而變得鏽跡斑斑;或又是過度使用而的不得更換下,而變得鬆脆老化起來。連帶操使的性能都下降了許多。
至於原本那些富有經驗的水兵和將官,也逐漸被岸上抓丁而來的各色人等所取代;在與海路官軍不停接戰下來而不敷所需的損耗之下,這些形形色色的炮灰,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訓練,就被倉促編排上了各種崗位之中;然後由此造成的各種損失和災害,甚至還大過了與官軍交戰的結果。
作為船上最犀利的武器,許多戰船上的炮門卻已經打不響了;因為缺乏合格的精煉子藥和鐵料的來源,倖存下來的炮手們拒絕使用那些意外頻發的趕工產物,
在失卻了路上諸多資源所維繫的龐大軍工體系,及其造船產業的支援和維護之後,這些叛亂的水師就像是逐漸掉光牙的猛獸一般,只能退化和回歸到了依靠衝撞、跳幫等,更加傳統的海戰手段來對敵的程度。
而那些海外大藩的暗中支援,也只能保證他們基本的船舶維修和休整駐泊的所在,卻無法提供給這些水師更加合適的技術裝備和專業人員,以及相應的軍工支持。
而在陸地上,高舉著南朝大梁的金烏逐日旗的討賊官軍,也終於搶在滂沱泥濘的雨季到來之前,穿過了赤水河上游山脈綿延的阻隔,而成建制的出現在了天南州所在的九龍江衝擊平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