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宇,在美帝留學,深受資本主義腐蝕,貪圖享樂,自由散漫,一天到晚給社會主義制度提意見,影響很不好!不過,剛剛鄭天宇作了自我批評的報告,還有相當深刻誠懇的,今後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
台上的鄭天宇連連答應,不斷地認錯,唯唯諾諾。鄭桐站在下面當時眼睛就紅了。
「鄭桐,對不住你,我爸那樣子確實有點不講義氣。」袁軍破天荒的道歉道。
「怪不著你,也不怪你爸。我先頭不也是屁顛屁顛地到處看別人的熱鬧嘛,沒成想,自己爸爸也被拎出來了。」鄭桐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或者他心裡早就預想過這一切。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你爸應該是送到幹校學習班兒去了,你也別擔心。」
「我爸年紀也不小了,又挨了打,不知道這路上顛簸受不受得了,幹校那邊能不能吃得飽。」說著說著,鄭桐的眼淚就要出來了。
袁軍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換位思考,要是他爸爸也被送走了,估計他直接就哭出來了,還得再地上打兩個滾兒。
「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家裡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兒呢。」
袁軍有點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鄭桐,你小子回來的正好,趕緊幫你媽收拾東西。」等他們到了鄭桐家門口,王老三爸爸王占英正帶著人在那邊。
「怎麼了,王主任,你怎麼在我家啊。」
「你爸不是被去了職位了嗎,你們一家就不能住在這裡了,不符合政策。」
「你們也太過分了,這裡不讓住,那我們一家去哪兒住啊。」鄭桐怒道。
王占英打著官腔:「組織上也考慮到你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在西邊院兒裡面安排了一個小屋,你們先去住著吧。」
「西邊院兒,那邊不是停車棚嗎?」袁軍兒插嘴道。
「就是停車棚旁邊的那個小屋,之前看車的老胡頭退休了,你們先住到那邊。」
「那個破屋總共才五六個平米,我們一家四口人,怎麼住的下啊!」鄭桐忍不住道。
「那我管不著,今天你們必須搬家,我們要貼封條!」
鄭桐正準備繼續爭辯的時候,他母親孫逸群走了出來:「行了,鄭桐你別說了。王主任,小孩子不懂事,你多包涵,我們現在就搬。」
王占英也不想把事做絕了,就著台階下來,說:「我看你們東西不少,讓你們一晚上時間,明天早上我們來封門。」
說完,帶著兩個人走了。
孫逸群是個中學教員,她丈夫出了事,她也被停了職,但是她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憂愁,還招呼著袁軍進來坐。
鄭桐家裡沒什麼值錢東西,家具也不多,唯有放滿了書的架子特別引人注目,頂天立地,占據了一整面牆。
孫逸群正指揮著鄭桐兩個妹妹把這些書籍分類打包,「這些書都是你們爸爸的寶貝,他過國內帶到國外,又帶回來,花了十幾年才收藏了這麼多書,我們必須要保存好。」
「媽,你和妹妹歇一會兒,我來吧。」鄭桐仿佛已經認了命,挽起袖子,開始幫忙。
「阿姨,您歇著,我和鄭桐一塊干,一會兒就弄完了。」袁軍也加入進來。
「長利,最近怎麼老是沒精打采的,怎麼回事兒?」
「奎勇哥,你就別問了,長利哥好像是看上一個姑娘了。」周長利身邊一個小子回道。
「真的假的,你才多大,就開始拍婆子了!」李奎勇笑道。
「別鬧,哥,我不是拍婆子,我是······」
「不是拍婆子,那是想要處對象啊,太早了吧。」李奎勇調侃道。
「嗨,和你說不清楚,你別管了。」周長利氣急道。
李奎勇罵道:「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嗎,多大點事兒,看上了就去追唄,你窩在家裡能生蛋還是怎麼著!」
「我連人家是誰,住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去追啊。」周長利想到這個更加頭疼。
「那你怎麼認識的?」李奎勇好奇道。
「那天······」
「奎勇哥,長利哥,不好了,出事兒了!」這時一個胡同里的孩子衝進來,喊道。
李奎勇鎮定道:「發生什麼事了?別著急,說清楚。」
「我們胡同裡面的王川被打,家裡東西也都被砸了。」那個孩子大喘幾口氣道。
「為什麼呀,王川平時膽子那么小,他怎麼出事兒了。」李奎勇問道。
「他爸媽收藏了好些國外的唱片,不知道怎麼被人舉報了,今天一伙人就衝進他們家,把東西全都砸了,把王川都大吐血了,我們趕緊去吧。」
「這麼嚴重,你怎麼不早說啊,我們趕緊把他送醫院。」李奎勇和周長利帶著一伙人衝出門去。
等他們到的時候,現場已經一片狼藉,王川也被打的昏迷過去,眾人趕緊用板車拉著去了醫院。
醫院手術室門口,蹲了一大幫人,平時和王川關係好的朋友聽到消息,也都過來了,而此時手術已經進行了四個小時,期間護士醫生進進出出,面色鐵青,問什麼都一言不發。
「嘿,燈熄了,手術結束了。」
眾人嘩一下站起來,李奎勇走上前問道:「大夫,王川怎麼樣了。」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病人傷勢太重,內臟破裂,實在沒辦法了。」大夫面色蒼白,遺憾道。
眾人聽後,難以置信,有些人一下子哭了起來,其他人也紛紛鬧了起來:
「怎麼就死了······」
「那幫王八蛋手也太黑了,活活把人打死了······」
「王川平時那麼老實,怎麼就得罪他們了······」
周長利一聲喝道:「行了,他媽的哭有什麼用?我們得報仇,不能讓王川白死了。」
「對,報仇,今天是王川,明天就是我們了!」
眾人一窩蜂的沖了出去,懷裡揣著菜刀、三棱刺,一會兒功夫消失在大街上。
李奎勇留了下來,王川還在手術室裡面躺著,他不能不管。他也沒有攔著周長利他們,因為攔不住,他也不想攔。
周長利等人在「老兵們」平時活動的大街上晃悠了兩三天,卻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而此時老兵群里卻傳遞著一個消息:以周長利為首的流氓團伙已經形成,正在到處找老兵們的麻煩。
歷史的車輪並沒有因為鍾躍民的穿越而改變太多,所有該發生的總歸還是發生著。
鍾躍民並不清楚這些,他有點沉迷於圖書室的藏書,經過最初的煎熬之後,他在打地鋪的的牆角發現一麻袋收繳上來的禁書。
這些書都是海內外的著作,解放之後都不允許公開發行,封面上什麼字都沒有,只允許高級幹部內部傳閱,用以批判。
運動起來之後,這些書也都被上繳,不知怎麼就被扔在這裡,便宜了鍾躍民。
前世的時候網絡發達,所有想要看的書都能夠找到,但是卻沒多少人有耐心看書了,大量的時間都被網際網路的破碎信息所占據。
這些名著,鍾躍民前世都知道一些,卻從來沒有興趣找來讀一讀,現在被關在這裡,反而能夠集中精力,好好看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