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居住的公寓附近,有很多老房子的院牆與大門圍列成的小巷。
可能是老年人比較多,年輕人這個時間點又不在,所以醞釀出某種寂寥的氛圍。
就在這樣的一處,鳥不拉屎、雞不生蛋、撿肥皂也不用帶潤滑膏的偏僻場所……濯看到了一輛木色廂車。
廂車不是重點,重點是廂車後面,正手持大鐵勺攪動咖喱鍋的那位老頭。
長得太特麼帥了!
又在得知自己身處《龍族》世界,
就很順其自然地想到了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越師傅。
最最最最最關鍵的是,
濯是認識面前這位拉麵師傅的。
他國中時,經常和仁一起去這家拉麵攤子上吃麵,因為味道很正,那時天很藍,他還是個少年,還沒有某位姓山本的小三,濯和仁手拉手,蹦蹦跳跳到東京大學後的小吃街狂炫,如果最後沒吃飽,就會去一家拉麵攤子吃碗拉麵。
而現在……
有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他竟然把這個貨給忘了。
……哦,好像忘不忘也沒什麼關係。
就算他經常叫這位『越師傅』為『越師傅』,就算『越師傅』真的是『越師傅』,就算『越師傅』會在東京大學後的小吃街賣拉麵,就算這位『越師傅』建模是一個帥氣的老頭,就算……也不一定就是那位『越師傅』。
「呦!宇都宮君,要來吃碗麵嗎?」越師傅老遠對他露出一口白牙。
濯低頭沉默。
反正他從來沒問過越師傅姓什麼,不一定叫做上杉越。
而且就算叫做上杉越,也沒什麼關係。
這老頭和昂熱、奶媽組那些人不同,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混子,和龍族世界基本沒多少牽扯了。如果不是昂熱最後告訴他,他其實有兒子的事情……上杉越絕對打飛的跑路了。
結論:
此人混子,端是個腳底抹油的癩皮狗,與某做靠山甚好!
濯抬頭,換上『陽光』又不做作的笑臉。
小跑兩步走到木推車前,越師傅正在下面。
高高的湯勺揚起,滾燙的料湯從勺子流入鍋底,擴散出一圈白色的霧氣。
「越師傅,怎麼到這裡出攤子了?我都沒認出你來。」
「誒!那大學今天學園祭,就不想著去和大學生搶生意啦,所以就到處逛逛。」越師傅收拾著面碗,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聊天,「進來坐進來坐。」
這種人力小車在日本被稱作「ラーメン屋台車」,專為走街串巷販賣拉麵而設計。
窗戶撐開就是遮雨棚,棚下擺兩張木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麵,拉麵師傅在車中操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湯鍋和食材在案板上擺得整整齊齊,客人坐下來之後,深藍色的布幌子恰好能把他們的上半身遮住,營造了一個私密的環境。跟店裡的「名物拉麵」比,這種屋台車的環境和口味都差了一些,但價格也便宜了一大截,以往到攤子上吃麵的都是窮學生、和在這座城市裡苦苦掙扎的普通人。
今天換了地方,看起來生意也沒受到多少影響。
「這都十月了,東京大學的學園祭才開始舉行?」濯掀開布幌子進去,找到正對著廚師的位置坐下。
旁邊還有幾個人低頭吃麵,都是老年人。
「我哪知道,你們呢?好久沒見到桐谷君了。」越師傅撈起一碗麵盛到碗裡,抬頭說道。
「升學了,也就不再順路了,現在我們在中心高校上學。至於桐谷……他被女人勾住了。」
「呦!長大了,知道霍霍女人了。」
越師傅將一碗麵剛煮好的面放到一位客人面前,再將靠在角落裡的醬油辣椒向客人推了推,示意他可以自己加。
「越師傅你可別教壞小朋友啊。」有位低頭吃麵的老頭,笑著插嘴。
看上去已經是這輛拉麵車的老顧客了,跟越師傅很熟絡,說話也不避諱。
「哎,都是老熟人了,別看這小傢伙這樣,其實早熟的很。」越師傅毫不顧忌地當面說濯的壞話,「要吃什麼?」
宇都宮濯裝作沒聽見:「豚骨拉麵。」
「行,馬上就好。」
越師傅又回頭取出一塊發好的麵團,開始現場拉麵。
濯低頭翻看面前醬油瓶上的商標,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看,心裡思索怎麼不著痕跡地打聽越師傅的真實身份。
斟酌幾秒,
「……越師傅你叫什麼名字?」
抱歉,智商有限,還是直接問吧。
「上杉越,很少見的姓氏。」
「上杉啊~」濯煞有其事地點頭。
捏嘛的,果然是你個老逼登!
老實說,就算得知了這老登的真實身份,濯反倒沒有之前見到零,見到龐貝時的驚悚了。
人的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沒準有一天,見到某個長得像妖怪的女孩,他還敢厚著臉皮上去要個line呢。
濯腦內各種yy,也僅限於yy了。
熱騰騰的、冒著白霧的湯麵擺到面前,碗裡特意多加了一份肉,這就是之前上杉越說『濯早熟的很』的原因。
第一次吃麵時,濯就無賴地要求多加肉。
『啊嘞嘞!師傅,這裡面怎麼沒多少肉啊?』
『加肉要另外算錢的小朋友。』
『可我沒錢了。』
『……小本生意,實在不行我給你加份面也行,絕對管飽。』
『我吃不了那麼多。』
『那你就付錢吧,我給你便宜點。』
『我還是個學生。』
『……』
這樣的,無辜對話。
其後每次去,越師傅都臭著張臉給他加一份肉,濯反倒吃得津津有味,就跟看不到的臭臉一樣。
時間長了,也就混熟了。
那時候濯是真覺得越師傅是個心腸不錯的人,雖然擺著臭臉,可他的攤子確實不怎麼掙錢,加份肉掙得更少了。
現在……捏嘛的,東京大學後面那條街都是你的,你還跟我一個國中生斤斤計較一份肉錢?
端倪小人,甚為吝嗇!
濯沒有加任何醬油之類的調料,慢慢想著那些事情,慢慢吃著面,也不忘在心裡咒罵這老登幾句。
漸漸地,外面的雨終於開始下了,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作響。
濯最後喝完一口湯,沉默良久。
扭頭看向上杉越。
「越師傅,我沒帶錢……能賒賬嗎?」
上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