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筆趣小說網 www.dabiqu.com
劉衛民在遼東所做得任何事情,甚至任何言語都被錦衣衛快馬送到萬曆帝手中,皇宮是個極為勢力的權利場,萬曆帝、鄭貴妃如此重視,下面宦官們也大多都知道些他得傳言,因戰功,在遼東跟隨著他的屬下大多都得到了晉升,多多少少都晉升了些官職,而犯下了如此大錯,無視軍令出兵薩爾滸,無視軍令放棄界凡城,竟然被丟入囚牢的也只是他一人,哪怕他的兄長劉衛山、劉衛海都未受到牽連。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如今劉衛民再領淨軍,再一次私命官吏,對於低下宦官來說,完全可以將一切過錯全都推諉到一切的源頭,全將過錯推諉到他的身上,完全可以以他身佩天子劍強迫他人臣服為由,推諉一切過錯,而且還這麼多人。
宦官們並不傻,尤其在皇宮中生存的宦官,想明白了這一切,爭鬥千戶、百戶、總旗、小旗也就愈發激烈起來。
從上午一直到了臨晚,劉衛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了牢籠,而他所身處的牢籠也已被淨軍一營淨軍接管。
牢籠詭異的寂靜讓人擔憂心慌,沒人願意開口,想要開口說出的話語,在他拳打崔文升,在他擂淨軍戰鼓,在他為淨軍副使,在萬曆帝令御馬監出城的那一刻,所有的話語全成了毫無意義的嘆息。
或許無形的沉默讓余叢升極為煩躁,用力挺身坐起,看著豆燈下倔強的小子正在寫寫畫畫,不由又是一陣嘆息。
「小子,你用的著這麼拼命,這麼急著送死嗎?」
劉衛民沒有抬頭,好像也未發覺余叢升話語的擔憂、不悅。
「或許吧……」
「大人,好像這些淨軍還真的不錯呢,雖不如咱們遼東軍,但也不算太差,若給小將一兩年,小將再入界凡城,絕不會被建賊生生堵在了城內。」
「當然了,瀋陽、遼陽還在的情況下。」
「混賬小子,本大人的話語你聽到沒?」
「嗯?」
劉衛民一臉茫然抬頭,看向余叢升一臉惱怒,他有些不明白老大人為何如此惱怒?
見他一臉茫然,余叢升更覺胸中憋悶、刺痛。
「小子,明日你是否可以不鬧的太大,可否饒過了六部、五軍都督府、錦衣衛、東廠……」
李維翰一臉駭然,他怎麼也沒想到余叢升會說出這些話語來,而劉養則一臉嘆息默然不語。
「饒過?」
「他們可曾想過饒了我大明十萬精銳軍卒?可曾想過饒過我遼東無數無辜百姓?」
「可曾給過我大明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劉衛民低頭重新寫寫畫畫,寫著自己需要準備的各種數據,嘴裡無所謂道:「以己私利害我大明十萬精銳軍卒,偏偏一個個還義正言辭,一個個還一副聖人嘴臉。」
「哼!」
「聖人嘴臉?」
「小將打的就是聖人嘴臉,頭掉碗口大的疤,大人又不是不知小將在遼東所做之事,何曾怕過被人砍了腦袋?」
余叢升跳起身,指著劉衛民鼻子大罵。
「你小子就他娘地賤!」
「想死?」
「一頭撞死在這,老子也省得心煩!」
劉衛民不得不丟下手中筆墨,起身走出牢籠來到余叢升身邊,默默坐下,一邊倒著酒水,一邊嘆氣。
「李巡撫身為文官,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老子心煩,也知道文官那些小心思,所以呢……李巡撫不願幫忙,小子明白,也沒打算讓你趟水。」
「劉監軍大人……身為皇家之犬,一輩子都生活在皇宮,若說劉監軍貪財、貪權,小子相信,畢竟麼,身處皇宮大內,生存本就不易,生存環境使然,但話又說回來,就算劉監軍貪了無數,權利之高與天齊,可那又如何?死了後,所有的一切不還是歸了帝室皇家?」
「甚至從某種事情上來說,這或許並非是件壞事。」
看到李維翰、余叢升、劉養一臉怪異看著自己,劉衛民不由一笑,飲了口酒水,笑道:「你們也莫要這麼看著小將,小將此時說的全是實話。」
「宦官本身沒有子女,無論再如何,最後一切全歸了陛下,所貪的錢財最後還會流入市場的資金流中。」
「市場……你們可以看作是做買賣。」
「像余大人、李大人這樣的人家,子孫頗多,子孫越是綿延不斷,所需的土地、錢糧就會越來越多,而大人這般的人,無論是否清廉、貪鄙,至少有一點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會不斷擴張田地,而且還是不納田賦的那種,家中銀錢也會越來越藏於地底、私庫,而不如劉監軍那般拿出來花掉,越是如此,民間的銀錢越少,市場所用的錢財就會越來越少。」
「劉監軍這般的公公就不大一樣了,占了田地再多又如何,人死了,無兒無女,田地歸了誰家?錢財又歸了誰家?」
「呵呵……當然是皇家了。」
「可是呢,你們這些大臣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皇帝家裡富有?」
「陛下要收點礦稅。」
「你們說不行。」
「那商議著收點商稅吧。」
「還是不行。」
「與民爭利唄!」
「可是皇帝家大業大啊……大到整個大明的天空下億萬子民……到處都是窟窿,一颳風,屋內全是風雨。」
「就拿這場遼東之事來說吧,您們就做的不地道,自己不主動上奏自減俸祿也就罷了,至於逼迫陛下連太后的三十萬兩棺材本都拿出來嗎?至於讓陛下還向戶部拆借嗎?」
劉衛民一邊為三人倒著酒水,一邊嘆息道:「你們都說陛下占了多少多少皇莊,說陛下不納稅,你們自己又何曾納過稅收?」
「再說了,這些田地在陛下手裡總要好過在你們手裡,陛下再如何,那也還是陛下,總還不至於逼迫皇莊裡面的百姓賣兒賣女,佃租也不似你們一個個五六成、七八成的收取,陛下還真丟不起那臉面。」
「國家收取稅收,是為了養活更多的百姓,讓更多的百姓幸福安康,不至於流離失所、挨餓受凍,皇莊雖不繳納稅收,可並未因此製造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並未徵收太高賦稅,誠然是有些皇莊管事宦官做了些不地道事情,但那不是陛下本意,但凡舉報也多罷免不用。」
「皇莊不繳納稅收,雖侵占了些本該屬於國家的稅收,但吃相要比你們這些所謂士大夫要好的多,你們不交稅,合法侵占國稅不說,又究竟製造了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又將多少髒水潑到了陛下身上?所有一切惡果都是陛下所作所為?陛下不上朝,整個天下任由你們去管理,為何又成了一日不如一日?」
劉衛民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一個個就不能看陛下日子有那麼丁點好過了,一個個跟個聖人似的,也想想自己,自己做到了再來要求別人,自己都做不到,有何資格教訓他人?」
「所以啊……」
「劉監軍自保為己,不願為小將出頭,小將也能夠理解。」
劉衛民與三人輕輕碰了杯,一飲而盡,身子向前傾斜,趴在桌案上看著余叢升雙眼。
「巡撫大人,監軍大人,他們都為了自保不願出面,或許心下想著幫一把卻無能為力,這些都很正常,唯獨大人不同!」
「小將清楚,大人心下是將小將當成了子侄的,不希望……小將毫無意義的……」
「罷了罷了……」
劉衛民搖頭嘆息,余叢升或許一開始對他真的是利用,可當他領兵薩爾滸時,能為了他與遼東督師楊鎬硬憾,甚至到了如今進昭獄的地步。
或許裡面真的有他所說的,是想著脫離遼東這個泥沼刻意入了昭獄,但劉衛民知道,生活在這片天空下的人們是如何的眷戀故土,遼陽是余家的根基之地,哪裡會如此輕易的說想離開就離開的道理,更何況,若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以他對余叢升的了解,絕不相信眼前的老人會毫無辦法困在一地無法脫身。
劉衛民、余叢升兩人再不語,你一杯我一杯,全都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呵呵傻笑……
劉養架著劉衛民,費盡全力將他放到臥榻之上,透過不住跳躍的燭光,他突然覺得這小子真的很年輕,也很可憐,跟自己一樣是個可憐人……
「都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子……咱家沒想到啊,原來最懂咱家這般可憐人的,還就你這混小子。」
「可別死了,咱家還想著有個養老送終之人呢。」
劉養看著早已熟睡卻微皺著眉頭,為他輕輕抹平眉間皺起,依靠在牆壁,想著監牢外又將是個什麼情景……
無論劉養,還是沒有醉酒的李維翰,兩人都知道明日必將掀起一場驚天駭浪,皇帝的態度已經決定了一切,酒醉的小子就是想停也根本停不住腳步,更何況……偏偏這小子還就沒想過停住腳步。
這個世界沒人是傻子,與萬曆帝爭鬥了二十餘年的朝臣們更不是傻子,也正如劉養、李維翰所想,縱然此時已是深夜,方從哲府邸依然燈火通明。
燈火通明,卻詭異的並無人開口,可若將之向前推半刻鐘,屋內就是另一番情景。
鄭國泰看了一圈,見無人開口,雙手摩挲了幾下膝蓋,看向成國公朱純臣。
「國公,那小子可是連東廠廠督都打了啊……聽說在遼東的時候,更是差點打了杜總兵,就這麼一個人,偏偏陛下還死死護著,城外大營都被御馬監看得死死的!」
「下官是不成了,下官家中還有些事情,國公、方閣老……」
鄭國泰扶膝起身,他現在是真有些怕了皇帝姐夫,之前的張差事情差點沒要了他的命,本想著這次好好拍拍馬屁,好好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這還沒怎麼教訓呢,皇帝姐夫就抬起了大胳膊,狠狠砸了下來。
「同知大人且慢!」
就在鄭國泰準備離開,太常寺少卿亓詩教起身一禮,說道:「同知大人若是此時離去,那個猖狂小人豈不更加肆無忌憚,同知大人豈不是讓世人笑話大人畏怯膽懼?」
鄭國泰眉頭微微一皺,隨即一笑。
「鄭某又豈會與一將死之人計較,且讓他蹦躂,蹦躂幾下就不蹦躂了。」
燃武閣小說網 www.ranw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