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麼名字?身份弄清楚了麼?」看著被五花大綁押上來的一名俄羅斯大汗,貝振聲少校平靜地問道。
眼前這個俄羅斯人孔武有力,雖然穿著便服,但九成可能是個軍人。而且不光是他,他身後那十幾個人一樣是軍人,保不齊就是涅爾琴斯克的哥薩克吧,不知道跑到北滿來是做什麼呢,難不成是出使清國?
「已經弄清楚了。憲兵隊那邊有懂俄語的軍官,目前正在整理審訊報告,他說此人身份不得了,是還沒上任的涅爾琴斯克軍政長官馬特維伊·彼得洛維奇·加加林,馬上就要接替因病去職的原總督擔任軍政長官職務。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要前往北京完成一次出使任務才行。」情報參謀靠過來,匯報道:「我們在他身上搜出了不少信件,有俄語的,也有漢語和蒙文的。俄語的已經翻譯完畢,蒙文的還在翻譯之中,但內容應該和漢語的那份大同小異。長官,這是文件原稿和翻譯件,請您查閱。」
貝振聲接過參謀遞過來的文件,粗粗一看,立刻提起了精神,因為這是沙皇彼得一世寫給康熙的信:「朕,神聖光榮三位一體的全能上帝恩佑的大君主,王中之王,大俄羅斯、小俄羅斯、白俄羅斯各邦領主,自東方到西方的統治者,南方和北方所屬各國的皇帝,莫斯科、基輔、弗拉基米爾、諾夫哥羅德、喀山……梁贊、羅斯托夫等國的大公,其他許多在其統轄和崇高統治下的國家的征服者和戰爭者,對乞求者恩賜和平與安寧的最強大的**君主,解除痛苦、增進福利的治理者,帝中之帝至尊上帝眷佑的信奉基督教的君主,謹向你大亞細亞各地的統治者,至高無上的**君主,由賢臣輔佐的執法者,中國黎民社會和光榮的維護者,中國當今的博格德汗,朕的好朋友和好鄰居致以敬意。」
不耐煩地將這一大段折起來後,貝振聲專心地看起了下面核心的內容:「……隨同戈洛文前往托木斯克的有:步兵上校安東·馮·施馬倫貝格及其屬下德意志軍官,侍衛大臣費奧多爾·斯克里皮增上校和西多爾·鮑加第列夫中校,另有大尉十五名,莫斯科火槍兵1012名。此外,還有由帕維爾·格里鮑夫上校及其麾下22名軍官,統領西伯利亞諸城各類軍役人員2800名。朕賜給戈洛文薪俸二千盧布,並由西伯利亞各衙門聯合撥發各類軍役人員薪餉總計六萬八千盧布,已派秘書官科爾尼茨基送往前線……此等人員皆為精明強幹之輩,信仰堅定,意志頑強,由他們配合大君主之部下進攻卡爾梅克首領加贊(噶爾丹),可令朕放心……」
「奶奶的,居然是俄國沙皇與滿清皇帝勾結,商量一起進攻準噶爾蒙古的事情。」貝振聲少校冷哼一聲,說道。在前方,東岸炮兵的發炮聲愈發密集了,無數的炮彈從炮口激射而出,打向了腦溫城那層略顯單薄的城牆。土木混合結構的城牆經受不住如此近距離的大威力火炮的轟擊,目前已經有了那麼一絲搖搖欲墜的味道,看樣子城破也只是等閒之間。
這個情報,他肯定是要上報給海參崴的陸小峰陸司令的。滿清與沙俄勾結,對付共同的敵人準噶爾蒙古,其實也是可以想見的事情。畢竟一個在西、一個在東,正好對準噶爾蒙古形成夾擊之勢,他們要是不聯合起來才讓人覺得奇怪呢。而且看信里的意思,雙方之前肯定已經互派使者聯絡過了,不然這封信不會提到俄國將派出誰、多少軍隊、在哪裡、去和誰作戰這些問題。很明顯,他們已經勾結在一起有不短的時間了。
當然東岸人之前也對此有過猜測和推論,隨著準噶爾蒙古與滿清戰爭的深入進行雙方已經在蒙古草原及西北邊陲進行過幾次規模不小的戰鬥,結果互有勝負滿清朝廷是很有很強烈的聯合俄國人的動機的,而俄國人同樣如此。要知道,現在的準噶爾帝國,向東直抵嘉峪關,向南已經擴張到了南疆、青海,向西進入了中亞,迫使哈薩克人臣服,向北則由蒙兀兒斯坦舊地又擴張了不少,俄國在中亞、西伯利亞的據點經常遭到準噶爾蒙古的打擊、洗劫,損失很大。
滿清與沙俄的聯盟,幾乎已是雙方共同的利益!
「最近呼倫貝爾那裡有什麼有關清、准兩國交戰的消息傳來嗎?」貝振聲少校一邊繼續翻閱著文件,一邊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消息。」情報參謀搖頭道:「零散的倒不少,但很多是自相矛盾的。我們經過整理後確認,喀爾喀蒙古目前沒有倒向噶爾丹,清國派出的使者和軍隊很好地穩定住了當地的局勢,蒙古王公、活佛們對噶爾丹這人也比較警惕,雙方在喀爾喀打過一仗,滿清戰術上失利,但隨後通過增兵達到了戰略上的成功,即迫使準噶爾蒙古退卻,不令喀爾喀蒙古倒戈。」
「一會審一下抓到的那些蒙古俘虜,他們都是從西面的草原上過來的。呼倫貝爾離核心戰場那麼遠呢,都有這麼多蒙古牧民跑過來避難,可想而知真正的核心戰場已經打成啥樣了。」貝振聲說道:「我們必須儘可能多地了解蒙古草原的戰況,並以此來判斷滿清朝廷接下來一段時間的打擊重點。我預感到他們已經戰略上放棄北滿了,這從他們抽走大部分兵力就可以看得出來。而弄清敵人的這個戰略意圖,對於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制定有著極強的指導意義。」
「明白了,長官,我會照辦的」情報參謀「啪」地一個立正,大聲應道。
前方的炮聲又更密集了些,其中甚至還夾雜了一些人的呼喊。城內的清軍向東岸人的炮兵陣地沖了兩次,都被嚴陣以待的步兵大陣的密集火力給打了回去。值得一提的是,就連素來弱雞的朝鮮人,也在鎮定自若的東岸軍隊的影響下,沒有慌亂,按部就班地進行射擊。其中一位名叫金三炮的平安道軍火槍手,更是一槍撂倒了一名清國的牛錄額真,戰後升官發財自已不在話下。
薩布素臨時招募的蒙古人這會又跑散了一些,連帶著成立一些達斡爾士兵也支撐不住,心慌意亂地要走人。也不知道老將薩布素在看到這樣的情景後,又會做和感想。他手頭只有八百人,不靠這些臨時籠絡的蒙古人、達斡爾人的話,真的是沒法堅持下去的。但在如此劣勢之下,自己這方尚且人心浮動呢,他是絕無可能禁制住那些亂糟糟的牧民們的,只能用軟硬兩手施壓,能拉住一個是一個了。
「這準噶爾蒙古也是作死。既然已經和清國連番大戰了,那麼為何還主動尋釁於俄國人,同時對表面臣服的哈薩克人也死命壓榨呢?這不是逼著所有人都反對自己嘛,那樣還如何與清國人爭鬥?」點了一個菸斗,讓辛辣的菸草味浸透自己的肺葉後,貝振聲少校的頭腦卻更加清醒了,只聽他繼續自言自語道:「擴大在蒙古世界的影響力,控制更多的蒙古草原地盤,是我們滿蒙開拓隊的基本政策。以前在呼倫貝爾那邊折騰,還有些擔心那些心向滿清博格德汗的蒙古部落呢,現今如果我們重新展開行動的話,已經沒有什麼人有那個閒心和本事來找我們麻煩了吧?」
「長官,這群俄國人該怎麼處理?」等了半晌後,見貝振聲少校終於不自言自語了,情報參謀又詢問道。說完,他還瞟了一眼那些被綁著站在那裡的俄國使者一行人。帶隊的涅爾琴斯克軍政長官加加林與他對視了一下,沒有說話。
「先解送海參崴吧,這事不小,我們無權單獨處理」貝振聲解釋道。
「轟!轟!」前方的腦溫城上又響起了密集的炮彈轟擊聲,甚至還隱約傳出來某人驚呼城牆要倒了的可怕叫喊聲。
「繼續炮擊,直到城破為止。」讓傳令兵給炮兵下達了最新的指令後,貝振聲少校便再無命令了。步兵嚴陣以待,騎兵隨時可以出擊,大家嚴格按照計劃來執行就是了,沒什麼可多說的。
兇猛的炮擊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東岸炮兵們打起了性子,他們將好不容易才運過來的炮彈、火藥一股腦兒傾瀉了過去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裡,許多東岸炮兵兄弟們甚至脫下了外衣,拼了命地朝敵人射擊,猛烈的炮火壓得敵人抬不起頭,慘叫連連。
而就在太陽即將落下的那一瞬間,腦溫城東側的一段城牆在大炮的轟擊下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下。放眼望去,那十幾根巨型圓木要麼被生生打斷,要麼被打得歪在一邊,總之是再也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了。
這個時候,來自朝鮮的平安道軍官兵們硬著頭皮上了。他們在炮兵的掩護下,一路穩紮穩打,用密集的火槍射擊壓制住敵人,然後占領了城牆豁口。清軍見狀自然不敢怠慢,老將薩布素展現了自己的英勇,他親自率領數百名精銳的滿蒙八旗迎了上去,勢弱瘋虎地阻止朝鮮人突入城內。而朝鮮人一開始有些措手不及,被滿蒙八旗打得有些懵,損失很大。關鍵時刻,東岸炮兵增援過來,他們近距離使用霰彈將清軍兇猛的反扑打了回去,副作用是同樣殺傷了大量正與清軍糾纏在一起的朝鮮士兵,大概有一百餘人的樣子,但這是值得的(朝鮮人不是人……)。
第21步兵團的新軍士兵們趁著朝鮮人與清軍廝殺的當口,迅速控制了城門,然後將其打開,這進一步加劇了清軍的混亂,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反撲。畢竟,他們只有一千多人,其中一半還是沒有太多戰鬥經驗的蒙古人和達斡爾人。
關鍵時刻,朝鮮火槍手金三炮和他的堂叔金月半一起射傷了清軍主將薩布素,這直接導致了清軍的崩潰。站在高台上觀察的貝振聲少校大喜過望,立刻下令騎兵做好準備,隨時攔截可能逃走的清軍官兵。
戰鬥至此,勝利已無懸念。餘下最主要的任務,是儘可能地殺傷敵軍,以免其趁亂逃竄,進入呼倫貝爾草原,那樣可能會對正在當地執行任務的挺進支隊造成麻煩。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那裡的戰事可能比腦溫城這邊還有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