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現在來自外東北的好手越來越多了,不然的話,很多事情恐怕要弄得我們焦頭爛額了吧。」廖得功上尉穿行在一片狼藉的營地中,感慨地說道:「就憑這些戰力羸弱、警惕性極低的朝鮮士兵,呵呵,還是算了吧,什麼也做不成。」
這裡是朝鮮御營廳大軍一部的營地,因為離東岸人的防禦體系較遠,因此屯駐了差不多千人左右,以便能夠在遇到敵軍的時候能夠有一定的自持能力。可結果呢?東岸人還是高估了這群朝鮮軍士的戰鬥力,他們竟然被摸過來的兩三百清軍馬隊被打了個稀里嘩啦,千把人全軍大潰,死傷三百多,另外還有兩三百人趁亂過了鴨綠江,跑朝鮮那邊山里去了,也不知道是打算落草為寇啊還是就此溜回家鄉。
可以說,這支朝鮮軍隊基本已經毀了!脊樑被打算、骨幹被擊斃、器械損失極大,基本已無恢復的可能。於是,在廖得功上尉的命令下,殘餘的幾百朝鮮軍士,灰溜溜地去了九連城那邊,幫東岸人修城寨當苦力去了——既然你無法證明自己敢戰、能戰,那麼就不配繼續享受軍人的待遇,還是去當夫子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這支朝鮮前出部隊的崩潰,也宣告了東岸人對外拓殖嘗試的一次挫折。由朝鮮士兵攜帶而來的帳篷、糧食、衣物被沖天大火付之一炬,農具、輜重也被丟得四處都是,牲畜中能被帶走已被韃子帶走,不能帶走的也被打死盡數捅死在了當場,看起來是恨極了在丹東、寬甸一帶墾殖的東岸軍民,要想盡一切辦法給大家製造困難呢。
不過也幸好這支清軍馬隊來得早了點。若是他們再晚些時日過來,等到大批sd災民被安排過來種地時,這要是突然衝過來,打殺起來一定很慘,就不僅僅是物資方面的損失了!如今朝鮮軍士剛剛過來建立前哨墾殖營地,立足未穩,啥事也沒來得及干呢,就直接讓韃子給衝垮了,結果死傷的都是棒子,不是sd災民,勉強還能為東岸上層所接受——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人,就沒事!別人家的孩子死了誰心疼啊?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了。若是清軍——據說領隊的又是崇年這廝,他現在在東岸軍中也算是比較有名了,因為捕了幾次都沒能逮住他,堪稱打不死的小強——再晚來一兩個月的話,外東北那邊又有大量歸化土兵南下至此,他們搞不好要吃個大虧,因此這次突襲朝鮮人得手,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他們的運氣了,這並不是開玩笑。
「以後這些朝鮮軍士,還是讓他們守守堡寨算了。這幫廢物,甚至連充當輜重部隊運輸糧草的工作都能幹成這樣,簡直是辱沒了軍人這個稱號。」廖得功一腳踢開了散落在地上的某把刀鞘,然後看了看豎在面前的一根燒得漆黑的木頭柱子,有些鬱悶地說道:「即便是那些從北方調來的山丹野人,也要比他們強很多。那些歸化土兵的紀律固然是極差,也不知如何上陣對敵,但他們至少敢戰啊,勇氣是絲毫也不欠缺的!在這種小規模的襲擾戰鬥中,勇氣和不怕死的敢戰精神往往比紀律更加關鍵,這些品質,朝鮮人實在是太過於缺乏了,太令人失望了!傳令下去,扣了這個月發給朝鮮御營廳軍士的補助(一般包括罐頭食品、醃肉鹹魚、機制麵粉、些許銀錢和少量藥品),他們新任的姜大統領若是有不同意見,就讓他來找我。我就不信了,他臉皮能這麼厚,士兵打成這個鳥樣,還好意思來問我們要補助。也不知道這個朝鮮御營廳整天都在搞些什麼東西,兵士又是怎麼練的,怎麼搞了半天其戰鬥力也就和地方郡兵差相仿佛,這還算個毛京營兵啊,真是胡搞!」
其實,朝鮮京營兵這些年也是經東岸軍官顧問團進行過一番指導的,原本廖得功等人對其還頗有些期待,覺得應該能幫得上點忙吧?可結果殘酷的事實打了很多人的臉,朝鮮人果然不堪戰,無論給他們派多少軍事顧問、提供多少軍事裝備,基本還是一個廢字!這些傢伙,估計不到亡國滅種的邊緣是不會爆發出戰鬥力的吧?平時戰陣廝殺是指望不上了,乾脆還是為東岸人種種糧食、藥材、瓜果,養養牲畜,培育培育種子吧,你們也就擅長這個了。
聽到廖得功嘴裡說出的這些氣話,跟在他身後的一幫年輕的參謀們都笑了,看來平日裡朝鮮軍士戰力羸弱的笑話早就為人所熟知了,這些參謀們茶餘飯後估計也是經常拿那些朝鮮人當談資說笑的。因此這會聽廖得功下令要給朝鮮人斷絕補助以示薄懲時,一個個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不過,以東岸人如今在遼東鋪開的這個攤子,一旦少了那幾千朝鮮軍士,這兵力確實將相當吃緊。畢竟,精銳的第七混成營去年就去膠州駐守了,騎兵聯隊也在今年大部調回,以穩定萊州府新占領區的局勢,目前那裡的清軍活動頻繁,似乎在運用某種方式給東岸人施壓,使得他們放棄——至少是延緩——在鴨綠江右岸一帶的殖民活動。因此,目前駐守在鴨綠江墾殖前線的,除了騎兵聯隊半個大隊(差不多一千騎的樣子)、僕從軍第四師一部以外(第四師師長陳全忠派了兩千人渡海來援,足顯「孝心」),也就剩下來自北方的山丹士兵了。
這部分加起來現階段一共有五千來人的樣子,聽起來是相當不少了,但考慮到東岸人的墾殖任務極重,需要守衛、控制的地方又多,另外手頭還得保留一支快速反應的部隊,因此這五千來人還真的不夠用的,撒胡椒麵一樣撒到各處後,手頭也就沒幾個人了,搞得處處兵力都很緊缺,有點被動。
因此,在東岸人原本的計劃中,這五千朝鮮軍士的作用還是不小的,也曾經指望他們依靠兵力優勢擠壓、逼退小股清軍。只可惜,如果說一開始他們的表現還算可以、中規中矩的話,目前這些朝鮮軍士的表現就只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了,非常令人費解——朝鮮軍官對此解釋時朝鮮軍隊不習慣出國久戰,在外屯駐久了易起思鄉之情,再加上這些朝鮮軍兵多來自朝鮮南方,那邊的民風也相對奢靡、暗弱,一個個著實受不了遼東蠻荒之地的艱苦生活,軍心渙散之下被韃子按在地上摩擦也就情有可原了。
「現在朝鮮兵不可信、不可重用!」從廢墟里撿起一封染血的家屬——可能是某位朝鮮軍官寫給家人的信件——隨意看了看後,廖得功雙手倒背在身後,嘆著氣說道:「即刻調整部署,鎮江堡周邊、九連城一帶、寬甸十六寨(東岸人於那兒粗粗修起的十六個小型木質城寨)中不甚重要的據點,就交由朝鮮軍士來戍守吧。位置比較重要的、關鍵節點,則由我方軍士來戍守,不然到後面搞不好還要鬧笑話。對了,暫時也停止向外拓殖的嘗試,先把控制範圍內的荒地都開墾了再說吧。」
話說東岸人在遼東種田已經有一些時日了,甚至還建起了丹東、寬甸兩個縣。上述二縣總共吸納了超過六萬名sd西四府的災民,於鴨綠江右岸土壤較肥沃的地區進行開墾,所需物資除少部分由sd船運之外,絕大部分——尤其是糧食、種子和牲畜——都是由對岸的朝鮮王國竭力支應的,為此甚至搞得朝鮮咸鏡、平安、黃海諸道都鬧起了小規模的饑荒,糧食也是一漲再漲,朝鮮人民那叫一個苦不堪言,不過誰又在乎呢?
去年秋天的時候,開發較早的丹東縣共收穫了超過七千噸黑麥、小麥、燕麥等穀物,另外玉米、土豆、大豆等「雜糧」也收穫了差不多同樣的數字,已經能夠養活相當不少的人了——至少安置到遼東來的這六萬多人已經可以勉強餬口了,前提是黑水地區多送一些鹹魚或醃肉過來以減少他們對穀物的消耗——屯田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對岸的朝鮮官府大概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三道今年應該可以緩過一口氣來了,有了糧食吃的東朝天兵應該不至於再對他們橫眉冷眼、需索無度了。
丹東縣的墾荒獲得了如此成功,這個消息自然也瞞不住近在咫尺的韃子朝廷,因此他們分外急躁了起來,這從他們頻頻調兵遣將,意圖摧毀東岸人在這邊的根基就能看得出來。只可惜遼東東部蛋疼的地形和交通條件限制了他們大規模出動兵馬的能力,東岸大軍又不像當年的朝鮮人那麼羸弱——黃台吉帶一萬多人過遼東殺入朝鮮的壯舉是很難複製了,也沒人敢複製,因為萬一頓兵於東岸人駐守的鎮江堡、就連城一線,接濟不上的大軍有崩潰之虞——因此始終只能派遣最大規模也只能數百人的馬隊進行襲擾,但這效果也只能說一般了,是對東岸人造成了一定的威脅,殺傷了一些人員、毀壞了一些物資,但在東岸騎兵和山丹勇士的堅決抵抗下,卻始終無法取得勝利進而趕走東岸人,這令清廷上下極為無奈。
這次崇年這廝帶三百馬隊突襲一支前出建立軍事哨所——未來將會變為墾殖村莊——的朝鮮軍隊,也正是清軍這種焦慮思潮下的產物。他們現在對無法徹底趕走東岸人感到無比難過,對黃衣賊在丹東收穫糧食進而站穩腳跟感到無比失望,對東岸人還在試圖不斷擴大墾殖區域感到無比憤怒,因此在經過縝密偵查之後突襲了丹東縣,摧毀了東岸人的這次嘗試,順帶將這上千朝鮮軍士打得連滾帶爬,培養了一下己方的自信心。
不過,他們這次的成功,說起來也只是趁著東岸人麻痹大意的時候抽冷子來了那麼一下而已,真說讓東岸人怎麼傷筋動骨了那是不可能的——君不見,損失的這些物資、糧食和牲畜,第二天廖得功就能向朝鮮王國進行「報銷」——頂多只是讓東岸人日後更加小心,更加步步為營罷了。想要趕走他們,那還差得遠呢!
而既然無法趕走如同牛皮癬一樣賴在鴨綠江右岸的東岸人,那麼就註定了清國的戰略劣勢將越來越嚴重。尤其是在他們將要以舉國之力進行南征,徹底消滅南方割據政權的時候——若不是東岸人在sd和江南牽制了大量清軍的話,估計能夠抽出來南征的兵和物資還要更多——被在後面釘釘子的感覺可是很糟糕的,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想來想去,在繼續對東岸人進行襲擾,延緩他們步伐的同時,也就只能加強重點地區的防衛工作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已經被任命為遼東這邊最高負責人的廖得功上尉對清廷怎麼想的絲毫不關心,他現在一門心思做的,還是如何利用手頭有限的兵力,更好地為六萬sd災民在丹東、寬甸兩縣的墾荒工作保駕護航。至於主動出擊進攻清國腹地以擴大自己的地盤,性格上比較保守的他終究是沒有採納,他覺得萬事還是以穩為好,在遼東站穩腳跟、種田成功就是勝利!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什麼東西都要一步步來!
1668年7月下旬,就在廖得功調整了丹東、寬甸兩縣的軍事部署,並破壞了清軍對兩地的數次襲擾行動後,數艘滿載黑水肉魚、器械和補充兵員(多為歸化的山丹土兵)的船隻也緩緩靠近了鎮江堡外海,這令廖得功頓時喜笑顏開——有了這些物資和人員,韃子朝廷就更拿他沒辦法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親往鴨綠江口迎接船隊的他猛地感到大地一陣輕微搖晃,這令他有些疑惑:別不是哪裡發生了劇烈地震,搞得鴨綠江口這邊也有輕微震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