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鎖梧桐,長嘆空隨一陣風!匡正望著樓下,(這裡有兩句話,改掉了),一張大紅色的嘴唇在耳邊說:「帥哥,胸肌好大……」
匡正往懷裡看,她非常漂亮,漂亮得讓人乏味:「沒你大。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她咯咯笑,枕著匡正的肩膀:「能不能伸進去摸一摸?」
匡正朝門口招手,每個開放式包廂入口都站著一名服務生:「我們花錢是來摸你的,不是讓你摸我的。」
她笑得更厲害了,挺著胸,把腰扭成個s形:「那你倒是摸啊。」
「先生。」服務生到身邊,彎下腰。
匡正指著樓下:「下頭卡座區的服務人員什麼時候下班?」
服務生往樓下瞧了瞧:「這一班是三點,先生。」
匡正看一眼表,一點五十五,他點個頭,拍拍女人的屁股,讓她起來。
「怎麼著,老匡,要走啊?」資管部的人問。
「瘋不過你們,走了。」
「沒見你喝酒啊,」他們起鬨,「喝一杯,喝一杯再走!」
「我開車了。」
他們不買賬:「合著我們都是坐公交來的?」
匡正實話實說:「我得去接個人。」
他們愣了一下:「女朋友?」好幾個人一起吹口哨,「女朋友!」
匡正懶得跟他們解釋,擠出包廂,到一樓大略掃一眼,牛鬼蛇神的根本找不著人,他離開翡翠太陽,把車停在金融街西口的路燈下,給寶綻發簡訊:
睡了嗎?今天事兒特多,我還在公司呢,三點才能下班,明早不一定能送你。
按下發送,匡正把手機扔到副駕駛上,把椅背放下來,披著西裝假寐。睡了一個多小時,手機的提示音響,果然是寶綻:
我也在市內,離金融街很近,方便搭你車回家嗎?
還「方便」嗎,匡正受不了他,直接發地點:金融街西口。
想了想,又發過去一條:kzkendrick1987,加我微信。
幾分鐘後,微信有消息,胭脂寶褶請求添加好友,匡正通過,沒一會兒,遠遠的跑過來一個纖秀的身影。
匡正提起中控,車門打開:「跑什麼?」
「怕你等著急,」寶綻上來系好安全帶,「太晚了。」
匡正發動車子,裝作不經意地問:「幹什麼了,這麼晚?」
寶綻停了一下才回答:「朋友有事,讓我幫個忙,」他垂下眼睛,「最近都挺晚的,你早上不用帶我了。」
匡正單手轉動方向盤,黎明前的街,空曠寂靜:「好。」
寶綻沒再說什麼,轉頭望向窗外,像是第一次穿過拂曉時分的夜色。
匡正瞄著他的側影:「那個錢,」他小心地說,「不用急著還,我暫時用不到。」
「嗯,我明白。」寶綻知道他不差錢。
匡正有點心煩意亂。
「對了,」寶綻扭著腰從褲兜里掏東西,那個姿勢,像折彎了一根新鮮的竹子,青蔥柔韌,「這個給你。」
正好是紅燈,匡正掛空擋,寶綻遞過來一把鑰匙,鑰匙眼兒里拴著一條小紅繩,「我下午配的,」他給他交代,「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自己熱飯,在冰箱裡,用保鮮盒裝的,我會多做幾樣,你挑愛吃的吃,碗筷不用管,我回家再收拾。」
匡正接過鑰匙,有些意外,他大半夜出來打工,還想著給自己做飯:「好……」把鑰匙揣進兜里,他忍不住問,「這個房主……和你是什麼關係?」
「啊?」寶綻愣愣的。
「就是……」匡正難得說話這麼費勁,「你住在別人的房子裡……」
「嗯,」寶綻還是沒明白,「房主是個大老闆。」
匡正知道是老闆,不是老闆也買不起這樣的別墅,「房主……」他舔了舔嘴唇:「是男的女的?」
寶綻眨了眨眼睛,明白他的意思了:「男的男的!」他急著解釋,有點難堪,「只是借我住,沒有任何別的關係!」
匡正點頭,忽然後悔問他這個,寶綻的生活很簡單,不像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他把寶綻送到家門口,看他進屋,然後調頭入庫,寶綻從窗子裡等著對面的客廳亮起燈,才緩緩拉上窗簾。
一個人了,他坐在沙發上,渾身疲憊。
頭髮有淡淡的酒精味,很難聞,這麼些年,他在台上演秦瓊林沖,演出了一身傲氣,下了台,卻要去收拾打碎的酒杯,去擦別人的嘔吐物,他不甘心,也委屈。
掏出手機,這個時間,他只能給一個人打電話。
彩鈴響了很久,那邊才接起來:「餵……寶綻。」
「師哥,」寶綻盯著天花板上的大吊燈,半天才說,「我睡不著。」
時闊亭從床上坐起來,打著呵欠點一根煙:「還記得以前嗎,咱倆一個床,你晚上睡不著總讓我給你講鬼故事。」
寶綻記得,他們的中學時代。
「有個挺嚇人的,」時闊亭回憶,「一個男的,遠房親戚死了,他去奔喪。」
寶綻靜靜地聽。
「半夜突然肚子疼,起來上廁所,是那種老式的蹲坑,他迷迷糊糊的,上完提褲子,怎麼也提不上來,」時闊亭壓低聲音,想製造一種恐怖的氛圍,「低頭一看,廁所的窟窿眼兒里伸出來一隻手,血淋淋的,把他的褲子拽住了!」
對,有這個故事,寶綻輕笑,他從小就不害怕。
那時他們十三四歲,上初中,時闊亭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個子高長得帥,總和一幫學習不好的富二代打籃球,他不住校,但老喜歡往男生宿舍跑,一間屋子八個人,寶綻是其中之一。
一開始,他們並沒有交集,寶綻讀書時話不多,也瘦,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社交邊緣人,直到那天,時闊亭來他們宿舍。
他抱著個籃球,從左手傳到右手,再從右手傳到左手,幾個哥們兒把他圍著,聽他神秘兮兮地問:「咱們學校有四大禁地,你們聽說過嗎?」
初中男孩,對恐怖探險最感興趣,紛紛搖頭。
「第四名,」時闊亭小聲說,「是學校後身的洗手池子,左邊第二個水龍頭,據說到了半夜十二點,擰出來的不是水,是血。」
「哇!」一片驚呼,寶綻從他們背後的上鋪坐起來,垂著腳往下看。
「第三名,」時闊亭的聲音更低了,「從水池子往老樓那邊走,有個鐵鞦韆,特別舊,要是半夜去玩,能聽見有女人在背後笑,邊笑還邊往高推,聽說前幾年有人從那上頭掉下來摔死過。」
「操,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男孩們擠在一起,來回搓胳膊,寶綻倒沒覺得特別怕,聚精會神地聽。
「第二名,」時闊亭用一雙帥氣的眼睛掃視每個人,「就是咱們上課的那個樓,五樓,平時沒人的那條走廊,牆上有個祖沖之畫像,據說半夜十二點他會拿眼睛看著你,你被他看見,要是背不出圓周率前二百位,就完蛋了。」
有人開始數3.1415926,寶綻想了想:「可是課本上寫著,祖沖之自己也只算到小數點後七位。」
時闊亭玩球的手停了,轉過頭,一單一雙兩隻賊眼皮盯著他:「你是哪根蔥?」
寶綻知道說錯話了,沒應聲。
時闊亭走過來,仰頭往上看,籃球一下一下拍在地上,有種不可一世的樣子:「四大禁地第一名,男生宿舍樓頂樓,東邊的廁所,7號坑,半夜十二點蹲在那兒,會有人來敲門,然後問:嘿,你看見我的頭了嗎?」
這個有點恐怖,寶綻微微往後縮。
「既然你不信我說的,」時闊亭激他,「就是這棟樓,敢去驗一驗嗎?」
這棟樓一直是男生宿舍,但屋多人少,頂樓封閉了很多年沒人住。
「不敢就是孬種,」時闊亭眯起眼睛,「我見一次,罵一次。」
他這樣說,寶綻當然不能認慫,瞪著他:「有什麼不敢的……」
「好!」時闊亭不給他反悔的機會,一錘定音。
為這事,他們整個宿舍都很興奮,時闊亭乾脆貓下來沒回家,十一點半,寶綻從上鋪下來,大夥給他找了個手電,目送他出門。
具體的寶綻記不清了,只記得上到頂層,進了東邊的廁所,沒有燈挺嚇人的,每個隔間門上都有手寫的號碼,他借著月光找到7號坑,蹲進去。
當然了,十二點並沒有人敲門,他從褲兜里掏出水性筆,摸黑在門上打了個叉。
回到宿舍,八雙眼睛齊刷刷盯著他,他說:「假的,沒人敲門。」
「胡說!」時闊亭推了他一把,「你肯定是害怕,根本沒去廁所!」
「就是!」其他人附和。
寶綻知道他們會有這一手,挺直了腰杆:「我在門上做了記號,不信你們跟我去看!」
滿屋子的人全沒聲了,只有時闊亭不怕:「去就去,誰怕誰!」
他和寶綻離開宿舍,手電筒在陰森的長走廊上打出一道錐形的光,臨上樓梯,時闊亭笑了:「我說,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沒去。」
寶綻踏上一步,肯定地說:「我去了。」
「你去個鬼啊,」時闊亭的語氣裡帶著嘲諷,「頂樓東邊的廁所只有六個坑,根本沒有7號。」
寶綻停步,倏地轉回頭。
時闊亭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什麼水龍頭、老鞦韆,都是我編的,騙你們玩的!」
寶綻唰地白了臉,腿一軟,從樓梯上滑下來,時闊亭趕緊伸手接住他,他們的交情,還有寶綻和京戲的緣分,就從這一刻開始。
那是個盛夏,高天、流雲、蟬鳴,巨大的城市匍匐在喧囂的暑熱中,匡正在十字路口等信號,他開的是保時捷panamera,騷氣的遊艇藍,一體式貫通尾燈亮著華麗的紅閃,車如其人。
他戴一隻萬寶龍計時碼錶,看一眼,十點過十分,車裡冷氣很足,瀰漫著淡淡的須後水味,接著他碰了碰自己的右頸。
讀之閣,讀之閣精彩!
(www.玉ed玉e.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