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冷依舊沒有反應,倒是席嶺聽不下去了,「他太吵了,堵上他的嘴。」沒的污了耳朵。
侍衛扯下一塊衣料,剛要塞住布仁的嘴,一道清冷男音阻止了他。
「不用,讓他叫。」
果然,蕭冷話音一落,布仁仿佛再也受不了那般折磨,大叫了起來,聲音尖利悽慘,將林中的鳥都驚起,樹葉簌簌的落。
蕭冷看了眼遠處的村民,眼中幽光隱隱。
遠處那些村民,聽著布仁這般悽厲的叫聲,雖然頭皮發麻,心裡卻忍不住歡呼雀躍。他們知道布仁一定受到了嚴刑,但是沒有人覺得蕭冷殘忍,反而感激蕭冷為他們所做的一切。
事實上,這也是衛方不讓他們過去的原因,沒有親眼見到,自然不以為殘酷,若是親自見過,恐怕就要改觀。
就如同此刻的張山、甄升二人,看著布仁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臉色又白了兩分。
「丞相大人,我招了,我都招了。請您高抬貴手。」
所有人聽了這話都沒有過多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這樣的結局,畢竟沒幾個人能承受這樣的酷刑。
「席嶺」蕭冷喚了一聲,席嶺會意,一陣掌風掃過,將那層黑色的外殼掃掉,一旁的侍衛又拿來備好的水,澆了下去。
布仁這才覺得黏膩感消失,之前他人已經處於輕度暈厥狀態,這一盆水正好讓他清醒。
眾人看向他的下體,只見那處原本的皮膚已被全被齧沒,露出粉紅新肉,上面布著深一條淺一條的溝,有些地方的紅肉還外翻起來。
張山見此情景,直接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甄升也踉蹌的倒退了一大步。這種刑罰簡直太血腥滲人。
蕭冷淡淡的看向張山,鳳眸里滿是譏諷。
「張大人,本相為你準備的這場戲看的可還滿意?」
張山大駭,顫抖的跪倒在蕭冷腳下,「蕭丞相饒命,蕭丞相想知道什麼,下官一定知無不言。」
張山此刻才明白,原來蕭冷一早就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只不過一直隱而不發,直到今日他將布仁帶來,才一併發落。
蕭冷這是在殺雞儆猴,是在告訴自己他蕭冷才是真正不可得罪之人。張山此刻還哪顧著不敢得罪京城的那位,只一心想要從蕭冷手底討一條命。他十分明白,蕭冷讓他看著,卻沒對他動手,是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張山此刻說不清是後悔還是慶幸。後悔忘了蕭冷的可怕,慶幸現在覺悟還不算太晚。張山絲毫不懷疑,若是他不識時務,蕭冷必然有比這更殘酷十倍的刑罰等著他。
看他身邊人的態度就知道,他們對於此事已見怪不怪。
而甄升見蕭冷看過來,一股羞窘蒙上心頭。同時對於蕭冷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雖然他也懾於眼前男子的手段,但他心裡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興奮。這種可以操控人生死的感覺讓人迷醉,尤其是用這權力懲罰一些該死的人。
此刻甄升的心情很激盪,蕭冷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單一句話就可以嚇的一個人瑟瑟發抖。仿佛任何堅固的防線到了他面前都變的不堪一擊。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從蕭冷崛起的那天,還沒有暗劍撬不開的嘴。
——丞相大人威武——
「安意,樓里我已經按你的意思找人去做了,大概還有五天左右就可以做完了。一共花了一千兩銀子。姑娘們的衣衫首飾也重新置辦好了,總共不到一千兩。」慕容雋不懂,慕容安意為何要花那麼多銀子去裝修,依他看,以前的樣子就挺好,果然人有錢就是容易敗家。
「嗯,姑娘們的才藝學習提上日程了沒有?可還順利?」慕容安意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裝修什麼的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姑娘們自身的實力。
「順利,那些女人一見到漂亮衣服就把你的壞處完全忘了,直誇你大方。加之我又在旁邊煽動,她們自然用心學藝。你放心吧,這些人大都會些才藝,只不過日久生疏了。如今要重新撿起來,也不是難事。」
「那就好,離我們開業不到十日了,而開業那天正好是李天驕生日,我不方便出來,就有勞你費心了。」
「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照看的。」
「那行,我做個傳單,你找人照著樣子多做些出來,過兩日開始發。」
「傳單是什麼?」慕容雋表示長這麼大從來沒聽說過。
「說了你也不知道,等我做出來你就知道了。到時候你找陳霸他們幫忙在各處張貼,再找些人沿街發放就行了。」
「好,我等你消息。」慕容雋對這個傳單充滿了好奇。
——
「叢叔,季先生在嗎?」
老管家驚訝的看著慕容安意,一雙老眼滿是慈愛,「三小姐,你不是來找主子的嗎?」
慕容安意有些無奈,訕訕道:「我有事找季智幫忙。」
老管家這才痛快的開口,「哦這樣啊,你等一下。」
「三小姐,你找我?」季智風姿清雅,輕聲走過來。
「嗯,有事找先生幫忙,先生有空嗎?」
「有,在下最近閒的很。」
慕容安意有些詫異,「怎麼?不用伺候你家難搞的主子?」
季智奇怪的看了一眼慕容安意,「三小姐不知道?」
「知道什麼?」慕容安意一頭霧水。
季智笑笑,「沒什麼,我以為主子會跟你說呢!主子去淮南賑災去了。」
「賑災?洪水?大旱?」
季智扯唇一笑,「豈止,還有瘟疫呢!」
「瘟疫!」不知為什麼,季智一說瘟疫,慕容安意心裡有些揪起來,大水和旱災尚無妨,這瘟疫,弄不好可是會把命搭上。
「嚴重嗎?他幾時走的,有沒有說何時回來?」
季智賊兮兮的看著慕容安意揪在一起的小臉,「三小姐你擔心主子?」
看著季智揶揄的樣子,慕容安意紅了臉,啐道:「呸,誰擔心他了!」不過話雖如此,慕容安意卻不是這麼想的,他走的時候傷寒才剛好,也不知道有沒有事,雖然他很討厭,但是她……不希望他出事。
「那個……他,到底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我就說你擔心主子吧!」季智沒有回答慕容安意的話,反而開起玩笑。
慕容安意這次鎮定了許多,正色道:「總歸算是朋友,自然不希望他有事。」
季智見慕容安意認真起來,也收起玩笑,認真道:「席嶺前兩日來信,說是已經查出何人貪了款項,待瘟疫控制住就回來。三小姐放心吧,總歸西榮使臣來之前,主子一定會回來。」
「西榮使臣?何時來,季先生知道有誰嗎?」
季智沉默了一晌,想到慕容安意不是外人,更何況很有可能是未來的主母,便小聲道來,「聽說是咱們的老朋友西榮太子,另外還有些人,無關緊要。」
「呵呵,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季智點點頭,「誰說不是呢,所以這次尹流觴來,主子必定要回來坐鎮京城。」
慕容安意了解的點點頭,雖說蕭冷那廝很討厭,但確實有點本事,在大雍,若說還有人讓尹流觴忌憚,那必定是蕭冷了。
「對了,三小姐找我何事?」
「我想請先生幫忙做個宣傳單。像這樣,顏色要濃烈一些……」
半晌後
「什麼?三小姐你要開青樓!在下沒聽錯吧?」
「沒聽錯,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誰規定女子就不能開青樓了?」
季智覷了一眼慕容安意,有些猶豫,「可是,主子肯定不喜歡三小姐開青樓。」
慕容安意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喜不喜歡關我屁事啊!他以為他是太陽啊,所有人都得圍著他轉。」
額,季智被慕容安意噎的說不出話,三小姐真是性情中人,就是偶爾講話粗俗了點,不過這也正是她與眾不同之處。
慕容安意拿著季智畫的宣傳單走了,季智趕緊寫了封信封好,快馬加鞭送到淮南。不知道主子看在他通風報信的份上,能不能給他點好處費。
這邊慕容安意拿著季智的成果,心裡十分滿意,果然這有才藝就是不一樣,雖然她前世也學過一年美術,但功底比起季智差遠了。更何況她不擅長水彩畫,素描還可以。
——
「爺,屬下已查探過,這是大概的地形圖。」
蕭冷接過圖,看了兩眼,皺起了眉。
席嶺摸了摸鼻子,「那個,爺,我知道我這圖畫的丑了點,您將就著看。」若是季智在就好了,他也不會被爺嫌棄。
「主子,京城來信。」侍衛將剛收到的信件交到蕭冷手上。
蕭冷拆開信,面色一會晴一會陰,直將席嶺看的莫名其妙。
「爺,可是京城出了什麼事?」
蕭冷沒有說話,將信遞給席嶺,席嶺看完,眼角抽動了幾下。
「這?」
「慕容安意開青樓了,等這邊的事忙完,本相也去捧個場。」
這?他沒聽錯吧?爺竟然要去逛青樓!好吧,他沒聽錯,慕容姑娘開的,爺自然……額,要去捧場。
席嶺看了這封信也有些焦急,恨不得馬上把這邊的事處理完,他不在的這段日子,京城看起來很熱鬧呢!
——偶是蕭丞相要逛窯子的分界線——
「安意,你上次讓我做的那個傳單已經做好了,有上萬份那麼多。」
「辛苦了,走,我們這就去發。」
兩人走出康安伯府,剛轉過彎,就見齊夙、季智帶了許多人來。
「齊夙,你們這是幹什麼來了?」
「來幫忙啊,這麼重要的日子,作為你最好的朋友,本公子怎麼能不來。」相比本殿、本皇子這等自稱,齊夙在慕容安意面前倒更習慣稱本公子。
慕容安意笑彎了一雙杏眸,「謝謝你,齊夙。」
慕容雋震驚過後也反應過來,「草民參見七皇子。」慕容雋雖生在侯府,但無官職在身,也就是一個普通百姓而已。
齊夙這才看見被他忽視的慕容雋,聲音有些不善,「你是誰?」
「草民永寧侯府慕容雋。」慕容雋明顯感覺到這位皇子殿下看他的眼神透著不善。也難怪齊夙,慕容雋年輕俊美,看起來比慕容安意也大不了許多。
「慕容雋?」齊夙聽到他的姓名,不善褪去許多,都是姓慕容,應該是親戚關係吧。
「齊夙,這是我小舅舅,小舅舅,這是七皇子齊夙,這位是丞相府的季先生。」
慕容雋早就知道慕容安意與蕭冷關係不一般,不然也不會有丞相府令牌。但今日一見二人,才知道如此不一般。
齊夙是京城唯一算得上蕭冷朋友的人,加之他本身還是皇子。而季智是蕭冷手下第一謀士,地位非凡。如今兩人都與慕容安意這般熟稔,倒是叫他大吃一驚。
看來他這個小外甥女果真厲害,不知還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齊夙聽說慕容雋是慕容安意的小舅舅,態度緩和了許多,「原來是安意的舅舅,不用多禮。」
這話說的,慕容雋一點不懷疑,若自己不是慕容安意的舅舅,七皇子一定會要他好看。
「我們走吧」慕容安意惦記著正事,帶領眾人向正街走去。
慕容安意回頭看了眼後面烏央烏央的人,輕輕扶額,頭一次出門帶這麼多保鏢,真新鮮。
一行人走在街上,十分搶眼。最後季智實在有些受不了,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喝杯茶吧,有什麼交代他們就好。」
齊夙也覺得發傳單這種事有損他美好形象,對慕容安意道:「安意,我們去喝杯茶,怎麼做你交代他們就成。」
慕容安意也知道齊夙和季智不適合發傳單,容易引起圍觀。
「那好吧,我們主要的宣傳對象是男子,尤其是看起來會光顧的男子。除了發人,還可以在京城各個繁華的街巷張貼。」
「聽清楚了嗎?按安意的要求做,簡單點說,你們主要發的對象,就是看起來不像好人的那種。明白了嗎?」
「明白」一眾家丁府衛齊呼,聲音響亮,引得街上的人紛紛駐足觀望。
「殿下,我可真服了你,什麼叫看起來不像好人?」季智表示齊夙的腦迴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齊夙瞟了季智一眼,「這算什麼,安意才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你知道安意第一次見冷都說了什麼嗎?」
「什麼?」季智表示很期待,三小姐那張嘴裡出來的話簡直叫人哭笑不得。
「齊夙,你忘了你一兩銀子的事了?」
齊夙見慕容安意揭他傷疤,忙閉了嘴。
季智有些失望的看著慕容安意,「三小姐做什麼這么小氣?」
「呵呵,有些話還是不知道的好。」慕容安意訕笑。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慕容雋開口了,「小舅舅也很好奇,不知安意能否為我解惑?」
慕容安意見兩人一副你不說我就一直問的架勢,只好妥協,不過避重就輕,「我只是說了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絕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二人愣了一瞬,隨即爆出一陣陣笑聲,經久不衰。
「有那麼好笑嗎?」慕容安意悻悻道。
季智抽空吸了口氣,對慕容安意道:「在下真想看看主子當時是什麼反應。」
「也沒什麼反應,就一聲不響的走了。」
慕容雋聽了慕容安意的話對她更加佩服了,他很難想像有人敢跟蕭冷這麼說話,還沒被滅口。
——
「爺,都準備好了。」
「動手」
蕭冷一聲令下,十幾道黑影瞬間竄進知州府,將府上的護衛制住,凡有違抗格殺勿論。
梅敬尚在睡夢中,聽到響聲披了外衣起來,剛打開房門,就見蕭冷帶領一群侍衛站在門外。
「帶走」
梅敬看到眼前景象還有什麼不明白,不過他到底為官多年,又比較了解蕭冷為人,倒也沒有求饒叫罵。只平靜要求穿好衣裳跟家人說兩句話再走。
「交待就不用了,他們會跟你一起走。」
梅敬這才微微變了臉,「蕭丞相,你這是何意?就算梅某犯了何事,總不該累及家人。」
蕭冷平靜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讓梅敬覺得他所有的打算在蕭冷眼裡都無處遁形,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梅知州是想讓本相將他們一起帶走,還是讓他們死在去京城的路上?」
梅敬驚怒的看著蕭冷,良久仿若泄了氣一般,平靜道:「但憑蕭丞相做主。」
「府上一干人等全部帶走。」
一晚上的時間,知州府空無一人,眾人不明所以,只隱約知道梅知州得罪了京城來的大官。
「張大人,本相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從現在開始,這清水縣衙歸你掌管,希望你不要讓本相失望。」
「下官不敢,自當好好辦事。」
「很好,梅府的人就有勞你看管,只要他們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可以滿足他們。但若是少了一人,本相不會要你命,但有千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張山連忙跪下,表示自己一定好好辦事,不辜負丞相信任云云。
雖然梅知州的背景很強,但蕭冷更是他不敢得罪之人。單是昨天那一手,已經嚇的他肝顫。
梅敬安靜的跟隨侍衛來到縣衙的牢房,事已至此,他不坦然面對也沒什麼好辦法。說起這點,梅敬倒是比布仁強上許多,即便面對蕭冷也沒有驚懼害怕,或許他心裡還存著希望。
梅敬走到牢房中間盤膝而坐,隔壁傳來哼唧哼唧的聲音。是布仁。
「布縣令,沒想到在這見面,本官以為這些年對你關照有加,不曾想你竟然出賣本官。」
布仁掙扎著起身,扒著欄杆,「知州大人,下官也是沒辦法啊!蕭丞相的手段百聞不如一見,下官實在受不住啊。」
聽布仁這麼說,梅敬眸子閃了閃,蕭冷的手段他倒是有所耳聞,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畢竟這布仁他還是了解的,雖說沒什麼骨氣,但也不敢輕易供出他,定是蕭冷使了什麼殘酷手段。
布仁見梅敬默不作聲,不知想些什麼,生怕他脫身對付自己,連忙拉張山下水。
「大人,不是下官一個人供出您,那張山為求自保也說了您。」
梅敬聽了並沒有什麼反應,意料之中不是嗎?蕭冷能治的住布仁,就必然能治的了張山。梅敬冷冷笑了,他們這位蕭丞相果然是名不虛傳。
不過等他回到京城,蕭冷未必能怎麼了他。然而梅敬忘了一點,他能想到的事蕭冷自然也能想到,對於蕭冷,他永遠是低估了。
「主子,我們的藥材不夠了。」
蕭冷皺了眉頭,「甄縣令。」
「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烏水縣可還有富餘藥材?」
「有,只是依下官看,仍是不夠的。」
「無妨,你速速回去派人運來,本相自會想辦法。席嶺,跟著甄縣令去取藥。」
「屬下遵命,甄縣令,我們走吧。」
兩人挑了兩匹快馬,一路疾馳趕往烏水縣。
「丞相,下官已按您的吩咐帶領衙役將鼠滅了。」
「嗯,接下來把整個村子能住人的屋舍打掃一遍,將被子重新拆洗,稍後本相讓衛方配點藥,灑一遍。」
「整個村子?」張山拖著疲累的身體小聲問。
蕭冷不耐的掃過張山,「張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張山僵了一下,「沒有,下官這就著人去辦。」
——
「等一下。」一個衙役端著一盆水從衛方身邊走過,衛方輕吸鼻翼,叫住了他。
「衛大人有什麼事嗎?」這些人對蕭冷身邊的人很恭敬,連衛方席嶺都被稱作大人。
蕭冷見衛方神色嚴肅,也走了過來,「這水可是有什麼問題?」
衛方又用力的嗅了嗅,問蕭冷,「主子,您仔細聞著這水的味道可是不對?雖然極淡,但還是能聞到一股子腐臭味。」
蕭冷微微靠近,果真聞到一股子腐臭味道,讓人心頭噁心。
「你們從哪打的水?」
衙役似乎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跟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說話,緊張的一直結巴,「在……在……村裡的……清河。」
清河縣因著有一條清澈見底的河而命名,據說那河水清涼甘甜。
「帶我們過去看看。」
「小人遵命。」
那人抬腳要走,蕭冷想起什麼,叫住了他,「等一下,去村里看看有沒有活著的狗,一起帶上。」
「是」衙役辦事效率很快,不過幾分鐘就找好了一條小黑狗,在前面領路,帶蕭冷和衛方沿著河岸一邊走。
快走到上游的時候,小黑狗突然有些異常,衙役只好死死牽住,免得它衝撞了蕭冷。
「放開它。」
衙役聽令發開了小黑狗,小黑狗迅速朝一個方向竄去,過了半刻鐘不到,停在一塊地上狂吠。
那衙役一見臉色瞬間變了。衛方見狀冷著一張臉喝道:「還不如實招來!難不成你想像布縣令那樣?」
衙役一聽腿都軟了,縣令大人回來時候的慘狀,他們一班兄弟可都是見過,那處整個揭了一層皮。
衙役一想到布仁的慘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說,我說,這下面是村民的屍首。凡是死了人的,布縣令怕發臭,都讓埋在這。」
水裡的腐臭味似乎得到了解釋,衛方又沿河查看了一下,幾乎整條河都被污染了。
「爺,這屍體埋的地方離河岸太近,而且都是病死的人,必然污染河水,若想徹底消滅瘟疫,這屍體萬萬留不得。之前病情會反覆發作,難以根治,與這屍體有極大關係。」衛方說的有些猶豫,畢竟從古至今都講究入土為安,屍骨無存是大奸大惡之人的下場。
「先回去。」
三人並一條狗回到村中,蕭冷叫來了正在指揮衙役打掃屋子的張山。
「丞相大人有何吩咐?」張山畢恭畢敬,畢竟當勞力總比沒命強。
「讓他們加快速度。」
蕭冷一說,張山便明白,必然又有新任務等著自己了,得,還是快干吧。
張山認命的去催促衙役加快速度幹活,蕭冷叫來了扮成侍衛的暗劍成員,「去把村民全部叫過來,本相有話要說。」
一刻鐘之後,村民全都集中到一塊空地。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丞相大人叫他們來有何事。
蕭冷看向倖存的村民,一向清冷的鳳眸中夾了些許痛意,他輕聲開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沉重,「今天叫大家來,是有件事跟大家說,瘟疫苦治無果,其實另有原因。」
這話一出,立刻引起軒然大波,村民紛紛猜測。
「什麼?另有原因?」
「究竟是什麼原因?我們還能治好嗎?」
蕭冷看著村民期盼的眼神,眸光更沉了些,「我和衛方已查明,村子所在的清河被污染,為了大家的病能夠儘快痊癒,今日有個決定要和大家說。因為土埋的那些人是患了瘟疫而死,為了徹底杜絕瘟疫,屍體必須焚燒。」
此言一出,又激起千層浪。
「燒了屍首?豈不是屍骨無存?」
「不行,我的兒已經去了,若連屍身都不能留下,豈不成了孤魂野鬼?」
還有些老人不說話,但卻一個勁的抹淚,畢竟受民風所限,人們都不太能接受屍骨無存這樣的事情。
衛方見大家情緒激動,大聲喊了出來,「請大家靜一靜,聽我說,這個辦法是我想出來的,這也是迫不得已。」
蕭冷看了看想要將事情攬到身上的衛方,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而後對著眾人緩緩一個深鞠躬。
「父老鄉親,對不起,焚燒一事勢在必行,還請各位能夠配合,我十分理解你們的心情,只是死者已矣,為了更多活下來的人,我必須要這麼做。等瘟疫過後,我會派人給你們的家人建衣冠冢,讓你們可以時常憑弔。」
村民們看著對他們行禮的蕭冷,心中也有些觸動,這時之前求過蕭冷的村民站了出來,「既然這件事已無法改變,我們就聽丞相大人的吧,丞相大人是個好人,之前幫我們收拾了布狗官,如今也是希望瘟疫早日治好,鄉親們就配合大人吧。」
村民們聽了也都動搖,丞相大人確實跟那些狗官不一樣,雖然人冷了些,但對他們一直很好,派人幫他們滅鼠,打掃房屋,還送吃的給他們,如今竟然對他們這些普通人行大禮,他們自然是感激的。更何況,丞相大人也是為了救他們的命。因此眾人雖然傷心難過,卻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
蕭冷見眾人默許了,一個人走到一旁看著遠處不知想些什麼。
衛方知道蕭冷心中不暢快,上前勸道:「主子,這不是您的問題,這都是迫不得已的辦法。」
蕭冷搖搖頭,聲音沉重,「我並不是為著焚燒一事,沒能早日來賑災是我不是,才讓那麼多人……衛方,在我看來、這天下沒什麼比人命更輕也更厚重,如今這份厚重壓在我心上,我偶爾會覺得呼吸不暢,你明白嗎?」
衛方見蕭冷難得說這麼多話,便知他心有感慨,也不再勸,畢竟以蕭冷的心志,有些事除非他自己看開,否則多說無益。而衛方完全相信這點小事對蕭冷來說沒什麼問題,畢竟自家主子曾經是從屍堆里站起來的。
而蕭冷顯然沒有辜負衛方的信任,不過須臾便已調整好心態。
不幸只是一種讓人學會珍惜的手段,而不是壓垮人意志的大山。就如此刻,蕭冷豁然開朗,之前他只是隱約明白自己的心,想要去靠近,待這次回去,他要全力進攻,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人生數十載,彈指一揮間,何其短暫,自己已然蹉跎這麼多年,接下來的日子,他要好好想想怎麼過的更有意義。
而遠在京城的慕容安意突然一陣膽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
「晚晴,你有沒有覺得冷?」
晚晴搖搖頭,但還是拿了件披風替慕容安意披上,慕容安意緊了緊披風,這才覺得好些了。
——
「爺,屬下已經和甄縣令將藥材運回來了。」席嶺微微側身,讓蕭冷能看到他身後的袋子。
所有藥材用乾淨的麻布袋子裝的滿滿的,足足有十幾袋。
甄升也從馬上翻身下來,對著蕭冷拱手,「丞相大人,一時之間下官只能收到這麼多。」
蕭冷看了看裝的滿滿的袋子,對甄升的辦事能力很滿意。
接下來,蕭冷命令張山帶著衙役將所有屍首挖了出來,足足焚燒了大半天才燒乾淨。而後在焚燒過後的骨灰上灑厚厚一層石灰,再將土地重翻一遍。
接著派侍衛隨甄升去烏水縣運乾淨的水回來吃用。
「丞相大人,恕下官直言,這些藥材並不足以堅持很久,怕是不能完全治好。」雖然藥材有十幾袋,但其中一味重要藥材卻只有一袋多,缺了那味藥材藥方的效果自然大大降低。而淮南各個地區由於瘟疫橫行,藥材供不應求,一時之間沒地方可買,出了淮南去買藥費時又太多,根本等不及。若不能一舉將瘟疫治好,待病情反覆,想治癒就更加困難。
蕭冷聽了甄升的話,默不作聲,安靜的思考起來,甄升見蕭冷想事情,不敢打擾,站在一旁候著,等待蕭冷示下。
「衛方」
「屬下在」衛方放下手中的藥材,撣了撣身上的藥渣,大步走到蕭冷麵前。
「若將藥材放在飲水中,藥效如何?」
「濃度降低,藥效自然減倍,不過若當成日常飲水,日日做飯、飲用,未必不是個辦法。」
甄升聽了眼前一亮,是啊,將配好的藥材投到水缸中,所需用量自然大大減少,而且村民可將其當做食物和清水一般時刻食用,倒是個好辦法。
經此一事,甄升對蕭冷的佩服又多了一層,眼前這個人相貌俊美、手段過人,連處事手法都十分高明,最重要的是他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當真是同人不同命。
「你馬上去配藥方,然後再配一些日常灑屋舍的藥,如果此計可行,過幾日我們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出來這麼久,蕭冷第一次有了些歸心似箭的心情,許是有了放心不下的人。
甄升一聽說蕭冷要走,有些失望,「丞相大人過幾日要回去了嗎?」
蕭冷沒有說話,倒是衛方開口答道:「是啊,主子公事繁忙,京城還有許多事等著主子呢。」衛方對甄升印象不錯,因此出言跟他解釋。
甄升沒有說話,是啊,蕭丞相這樣的人豈會像他這麼閒。
過幾日,村民的病情果然有了好轉,除了剛用藥的第一天吐的厲害些,其他時候都感覺精神好了許多。
蕭冷寫了份摺子呈給聖帝,交待了一下淮南的情況,順便交待了自己回京的大概日期,派人八百里加急遞到京城。
這日,蕭冷一行人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村民們得知了消息紛紛來到縣衙,在蕭冷的馬車前跪倒拜別。甄升看了眼這樣的景象愈發心情激越,不知何日他才能同那個人一般受人景仰。
衛方和席嶺連忙將村民扶了起來,而蕭冷感覺到有人看他,回過頭攫住甄升的目光。甄升尷尬的想要避開眼,蕭冷卻平靜的開口。
「本相已經上報皇上封你做淮南的知州,希望你不要辜負本相的信任。」
甄升囁嚅了兩下,卻不知該說什麼。
倒是蕭冷緊緊盯著甄升略顯蒼白的臉龐,「這次賑災順利,你幫了不少忙,本相不過是讓你求仁得仁。你也不必諸多想法,只要你好好治理這一方土地,善待一方百姓,就算沒有辜負本相。」
甄升聽了蕭冷這一番話,臉色白一陣紅一陣,自己那點心思果然瞞不過他,在剛見這個男子的時候他就該想到,如今,他得償所願,就像丞相大人說的,只要善待百姓當個好官,那麼他有點小心思又有何妨。畢竟高的官位做起事來得力些。
想明白這些,甄升突然跪倒在地,對著蕭冷行了這些天第一次跪拜禮,擲地有聲,「下官多謝丞相大人,定當萬死不辭。」
蕭冷點點頭,「起來吧,希望有朝一日你站在高處之時,不忘本心。」
甄升緩緩起身,躬身站立,「下官謹記丞相大人教誨。」
蕭冷登上馬車,緩緩放下車簾,阻隔了外面那些熱切不舍的眼光。人世間的溫情是磨蝕意志的最大武器,他向來不習慣也不願去輕易觸碰。當然,那個人是意外,因為她已然侵入他的內心,而他曾經努力過,卻不能將她趕走,所以就只好將她占為己有。
倒是席嶺和衛方,站在馬車前跟送行的村民熱情話別。
侍衛將布仁和梅府的人帶了出來,除了梅敬和他的嫡長子,其他人蕭冷並沒有帶走。之前會一起關押也是怕消息傳到京城,而他遠在淮南,觸手不及。如今他既要回京了,再關著那些人就沒有用處了。
「老爺,老爺」梅敬的夫人妾室死死拉著他的手,梅敬一走,她們一群婦道人家和孩童該怎麼辦。
梅敬嘆息的拍拍她們的手,「夫人,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們,不必太擔憂,到了京城自有二姐替我周旋,不會有事。」
梅夫人半信半疑,「真的嗎?」
梅敬肯定的語氣,「自然是真的,二姐的本事你還信不過嗎?」
梅夫人聽了放下心來,殊不知梅敬安慰了她,自己卻心裡打鼓。
「上路。」蕭冷一聲令下,馬車緩緩發動,將緊緊拉著的手無情扯開。
甄升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眸光跳躍,他有幸能夠得遇蕭丞相這樣讓他打心底佩服的人,只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
蕭冷走後,甄升果然不負眾望,大刀闊斧將淮南一些不良官員狠狠收拾了一頓,一時之間,淮南的風氣好了許多。而在瘟疫方面,甄升繼續沿用蕭冷的辦法,將藥材滲透到日常的吃食飲水中,有效的控制了瘟疫,整個淮南地區的瘟疫一點點治癒。
而與此同時,京城的慕容安意也忙著處理手頭的事,完全沒想到影響她命運的一些事件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小姐,明日就是大小姐的及笄禮,您要穿哪件衣裳?」因著春花沉穩內斂,喜好和慕容安意最接近,因此慕容安意的一應衣物首飾及妝容現在都由春花負責。
「素氣些,不要太張揚,明日還有大事等著我們呢。」
「奴婢知道了。」
「小姐,奴婢回來了,二夫人果然想明日出手對付小姐。」秋月興沖沖的道。
「小姐當真神機妙算。」晚晴佩服的看著慕容安意。
慕容安意看著如同自己腦殘粉的晚晴,親切一笑,「你呀,不是我厲害,這是顯而易見的。她許久未有動作不是放過我,而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在府上動手,即便她出手再漂亮,蕭冷也有辦法查到,她大概是真怕蕭冷腦子一熱,衝冠一怒為紅顏,所以有所顧忌。」
晚晴若有所思,「那她明天動手就不怕蕭丞相知道要她好看嗎?」
慕容安意笑著搖頭,「怕能怎麼樣,難不成忍一輩子?慕容媚兒等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怎肯輕易放棄!再說了,蕭冷如今不在京城,也不知何日能回來,她只要做的乾淨,在蕭冷回來前毀滅證據,蕭冷雖然勢大,也不能無故殺人不是。還有,她選在明日,定然是打算利用其他人,只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分寸,她也可摘的乾淨,到時候法不責眾,蕭冷再厲害還能堵住大家的嘴?就算能堵住大家的嘴,還能刺瞎所有人的眼睛!」
晚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小姐果然厲害,短時間就想到這麼多,我還是太笨了,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好多。」
「唉,晚晴姐姐不必煩惱,咱們院子包含的智慧有限,小姐占去了一大半,春花又匹去了不少,如今剩下咱們,可不都是傻的了。」
晚晴一聽氣紅了臉,「你個挨千刀的,就會奉承小姐來編排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秋月趕緊躲到慕容安意身後,還不忘叫囂,「小姐,您看我不過誇了您一句,晚晴姐姐就惱了,你來呀,我就不信你敢撕扯小姐。」
晚晴見秋月氣焰囂張,伸出手臂從慕容安意身邊越過,「你這個小蹄子,有本事別躲小姐身後,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兩個人圍著慕容安意繞了起來,一跑一追,直將慕容安意繞的頭暈。
「兩位姑奶奶,饒了我吧,你們再轉兩圈,我就要吐了。」
春花端了杯參茶走進來,笑道:「好啊,你們兩個愈發沒規矩了,修理人也不叫上我一個。」說著放下杯子也加入了戰圈。
慕容安意沒想到一向沉穩的春花也中了邪,捂著頭一臉無奈。隱在暗處的花影見到此景,一向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幾分。
第二日一早,慕容安意早早起身,由著春花打扮完,帶著秋月出了院子。
行至花園,李天驕與幾個小姐正在賞花,她們一個個花枝招展,倒比那花還艷麗幾分。
李天驕今日是壽星,因此穿了一身大紅色繡月季花的百褶長裙,外罩一件粉紅色暗金繡花披風。一身大紅映的她面色紅潤,如同一朵待放的花,嬌艷欲滴。察覺到眾位小姐的目光,李天驕回頭看向身後。
「喲,三妹妹來了,姐姐還以為你不出來參加姐姐的及笄禮了呢!」
幾位小姐聽李天驕如此說,紛紛看嚮慕容安意。這就是那個巧計退親的慕容安意,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柔柔弱弱的。什麼嚴重的事連及笄禮都不參加,未免太小氣了。
慕容安意不置可否,「蕭丞相尚且能夠原諒姐姐,妹妹又豈會掛懷,妹妹雖比不得蕭丞相宰相肚裡能撐船,但也不是那等小氣之人。」
慕容安意故意曲解李天驕的意思,還提起她得罪蕭冷一事,一是激起她的怒火,亂她方寸,二嘛,看幾位小姐的樣子就知道了。
幾位小姐原本還離著李天驕很近,一聽說她得罪了蕭冷,下意識的往旁邊撤了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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