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走吧。」慕容安意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衣裙,外罩瑩白色大氅,既不會太素淡又不過分鮮艷,恰到好處。
慕容安意看了眼大門口小巧精緻的馬車,冷冷一笑,李長昭倒是做足了準備。
「走吧。」慕容安意在春花的攙扶下登上馬車,三子揚起鞭子抽在馬臀上,馬拉著車廂緩緩前行。
三子雖然人磕巴,但辦起事來還算靠譜,知道自己要替慕容安意駕車,利用閒著的時間將京城大部分地方走了個遍,以免不認得路。
然而將軍府是聖帝新賜的,三子還是打聽了許久才找到。
慕容安意下了馬車,將軍府三個大字第一時間映入眼帘。慕容安意抬眼望去,兩扇朱紅色的大門將這座大宅子遮掩起來,門口兩頭石獅正兇惡的盯著她。
慕容安意不禁暗暗點頭,果然是氣派,就是不知裡面如何。
春花上前叩門,大門應聲而開,兩個士兵模樣的人守在門口。春花自報了身份,其中一個士兵對著慕容安意抱拳道:「原來是小姐,請進。」
慕容安意帶著春花走進去,身後的門輕輕合上。
說話的士兵帶著慕容安意朝內院走去,迎面碰上翟汀。
「你去吧。」翟汀出聲將領路的士兵打發走。
「翟公子。」慕容安意頷首。
翟汀點點頭,對慕容安意道:「走吧,我帶你在府里走走,認認路。」
慕容安意知道翟汀有話與自己說,示意春花遠遠跟著,自己隨翟汀在宅子裡漫步。
聖帝親賜的宅子果然美輪美奐。整個府邸大氣恢弘,金匾紅柱,宅子中間有一處園子,裡面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頗有種江南水鄉的秀麗。很符合翟永所說的天倫生活,寧靜而美好。
兩人並肩走上拱橋,看著橋下的清水,心情舒緩而寧靜。
翟汀突然停下,轉頭直視慕容安意的眼睛,慕容安意站住不動,靜待翟汀的下文。
果然,翟汀緩緩開口,「我有些話要與三小姐說,我常年在邊關不懂京城的事故,若有何不中聽的地方還請多包含。」
慕容安意莊重應聲,「翟公子請說。」
翟汀站的很直,低頭看著慕容安意白淨的俏臉。
「相信你很疑惑父親為何要認你當義女。」
「是,我是不明白,翟公子知道?」
翟汀點頭,「我想我知道一點,不過我不會說,還是讓父親親自告訴你吧。」
慕容安意也不強求,安靜聽翟汀說話。
「雖然我不能告訴你父親為何要認你當義女,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父親既然在大殿上親自求皇上做主,便是真心認下你。父親認下你,我便認下你,以後你可以叫我大哥,我會儘量盡到做大哥的責任。」
慕容安意靜靜看著翟汀,從他的話里不難聽出,他對自己的父親很尊重。即便翟永突然認一個陌生女子做義女,他也毫不猶豫的接受,還表示會儘量做個好哥哥。
「不過……」翟汀話音一轉,「父親和我現在看起來是鮮花著錦,但實則更應步步小心,如今你既是父親的義女,也算是翟家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做出有損父親的事,只要你不對父親不利,我自然會像大哥一樣照顧你。」
慕容安意有些不悅,「翟公子這是在警告我?」
翟汀定定的看了慕容安意一眼,「你若認為是就是吧,我只是想說父親征戰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清閒下來,我希望他能過兩天安寧清淨的日子。」
看著如此孝順的翟汀,慕容安意說不出別的,只鄭重承諾,「翟公子你放心,你並不知道我在康安伯府的情況,翟將軍若對我維護,對我來講,便是最大的憑仗,所以我絕不會做損害翟將軍利益的事,當然這前提是你們對我的態度。俗話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而我慕容安意正是這樣的人,別人對我好,我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走吧,我帶你去見父親。」
——
「母親,你不是說一定會替我教訓慕容安意那個小賤人,為我報仇嗎?你看她現在不僅活的好好的,還被翟將軍認了義女。」李天驕簡直要氣瘋了,慕容安意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能開心,她不光占了嫡女的名頭,如今又做了大將軍的義女,以後豈不要凌駕於她之上。
慕容媚兒一雙狐狸眼中全是恨毒,為什麼過去那麼多年了翟永還是記掛著那個賤人。
不過慕容媚兒還是安撫李天驕,「驕兒,你放心,你父親想要將慕容安意嫁到世家做妾,我一定會儘快將這件事辦妥。」
「真的?可是我真的不想等了,母親不是說姨婆回來就好了嗎?」
慕容媚兒被李天驕纏的有些煩了,臉色沉了些,「你還說,上次本來已經計劃好,讓楊分纏住慕容安意,你為什麼出現在那?還有,大夫說你的腿要好好靜養,你偏不聽,非要去什麼洗塵宴,現在好了,大夫說你還要半個月才能下床。」
「什麼?還要半個月?他根本就是個庸醫,自己沒本事還怪我。」
「好了,總之慕容安意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專心養病,爭取在今年的梅花宴上艷壓群芳才是正經。」
——
「翟將軍。」慕容安意屈膝行禮,翟永連忙叫她起身。
「今日叫你來是想多了解一些你平日的喜好,畢竟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也不要叫我翟將軍了,我認了你做義女,你叫我義父吧。」
慕容安意從善如流,「義父。」
翟永欣慰的點頭,「好,好,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疑問,想知道我為何認你做義女是嗎?」
慕容安意誠實的回答,「是,我很疑惑,還請義父能夠釋疑。」
翟永目光飄蕩,仿佛陷入了很久遠的回憶,良久才回過神,看著慕容安意那張相似某人的臉。
「我與你母親是故交,她臨終前最後一次與我聯繫時,曾交待我讓我能照顧你,然而我在邊關一待就是十幾年,有負她所託,如今我既然回來了,自然會盡力照顧你,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翟永的態度很誠懇,提起慕容婉兒時神情很溫柔,慕容安意直覺這不是故人什麼的那麼簡單。
慕容安意看了眼翟永剛毅的臉,正色道:「翟將軍,恕我直言,我並不是我娘,所以你若是有什麼移情心理還是趁早歇了吧。」慕容安意覺得有必要說清楚,她可不想,白天是乾爹,晚上雅蠛蝶。
翟永一張老臉有些紅,責怪的看了一眼慕容安意,「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你這個性和你母親可是一點都不像。」
慕容安意不以為恥,十分坦然,「是了,我哪有我娘溫柔賢淑,那翟將軍現在是不是反悔了?」
翟永被慕容安意噎了一嗝,「這是皇上親自做主的事,豈能說反悔就反悔,罷了,你還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以後我們多多了解自然就會好了。中午在這吃飯吧。」
慕容安意點頭同意,收起玩笑,面容嚴肅,「翟將軍,有些話我想有必要跟你說一下,你認我做義女的事是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的,自然不能反悔,不過若是哪天你不願意維持這個關係,我會痛快同意,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
我這個人性子比較散漫,跟京城的官家小姐不太一樣,大家閨秀什麼的我大概是做不來,翟將軍若是怕我丟你的人最好還是早做打算。」
慕容安意一口氣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雖然她很想借翟家父子的勢,但她並不想巴結翟永,那樣的生活太累。與其那樣,她寧願牢牢抱住蕭冷的大腿,蕭冷雖然惡劣,但對她終究還不錯,她在蕭冷麵前都沒有刻意巴結過,更別說別人。
翟永看著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的眸中有一種寧折不彎的堅韌,即便是面對自己,她的脊樑也挺的直直的,她告訴自己她並不想巴結自己,甚至不願意委屈她自己來討好他。
翟永對慕容安意原本只是礙著慕容婉兒,想盡一份心而已,如今倒是有兩分欣賞慕容安意了,就算衝著她的誠實,他覺得認下慕容安意或許還不壞。
「你說的我知道了,我常年在邊關,也不講究這些,你放心吧,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去吃飯了。」
「遵命。」慕容安意學著男子的禮儀,雙手抱拳,頭垂到手臂上,滑稽的模樣逗笑了翟永。
慕容安意一大早起來飯都沒來得及用多少,這會確實餓了,連吃了兩大碗才停手。
「小妹胃口不錯。」翟汀有些驚訝的看著慕容安意,她這麼瘦弱沒想到吃這麼多。
通過剛才的談話,翟永也大概了解了慕容安意的為人,現在看她這般坦然不做作,心下對慕容安意又喜歡兩分。說實在的,他並不喜歡京城閨秀那種所謂的禮儀,到別人家做客為了不失禮就算吃不飽也要忍著,他覺得慕容安意這樣就很好。
不僅如此,翟永覺得他和慕容安意有種說不清的緣分,那日他騎馬走在大街上,突然間感覺有什麼東西牽引著他抬頭,而他一眼就看見了窗後的慕容安意,昨日他在御花園隨意走走,又碰到慕容安意,就好像每次他都會不經意的向她的方向靠近,若不是慕容安意年紀太小,翟永都要懷疑這是所謂的天賜姻緣了。
「休息一下,用點水果。」聖帝今早讓人送來了不少貢果,府上就他們兩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
「好啊。」慕容安意笑眯眯的答應,反正有的吃她才不會拒絕。翟永看著她彎彎的杏眸,眼中也帶了點笑意。
翟汀看了自家父親一眼,心裡暗自衡量,或許慕容安意的性子正適合給父親做義女,父親許久不曾露出這麼輕鬆的笑容了。
「安意,這麼多年你都是怎麼過的,能跟我說說嗎?」翟永語氣平和,就像兩個熟人閒話家常。
慕容安意將原主與自己過來後的遭遇與翟永說了一遍,翟永有些唏噓。
「你一個小女孩才五歲就被放到山村生活,一定很辛苦吧?」翟永對慕容安意又多了幾分憐惜。
慕容安意搖搖頭,「也還好了,我在白河村蓋了房子,又有銀子賺,如果不是父親叫我回來相親,我還不想來京城呢。」
「是跟楊分?」翟汀插話,從昨日翟永要認慕容安意做義女之後,他便調查了慕容安意一番,結果與慕容安意說的基本差不多。慕容安意沒什麼為人稱道的事,只有與楊家的親事還算轟動一些。
「楊分是誰?」翟永十多年不回京,對京城的人和事都不熟悉。
翟汀眼睛閃了閃,對翟永解釋道:「是江老將軍的外孫,大理寺卿楊誠的兒子,據說是個成日流連花街柳巷、鬥雞遛狗的紈絝。」
翟永有些驚訝,楊分竟然是江老將軍的外孫,可想到楊分的為人又有些氣憤,「那你父親知道嗎?」
慕容安意誠實的點點頭,「知道啊,就是因為大姐姐知道楊分這樣不願意嫁,所以才選我啊。」
翟永這下更是氣的一拍桌子,「李長昭太過分了,他怎麼能這麼對婉兒。」
慕容安意驚訝的看著翟永,沒想到這位翟將軍這麼憤青,而且看起來對她娘很上心啊。
翟永見慕容安意和翟汀都看著他,知道自己失態了,輕咳一聲緩解尷尬。
翟汀不愧是個孝子,見自家父親有些尷尬,立馬將話題扯開,「小妹,你說你在臨邊鎮是說書的,是真的嗎?」翟汀看起來冷冰冰的很嚴肅,其實待人挺和善的。
慕容安意不覺得拋頭露面有什麼不對,便痛快的答道:「是啊,我在那邊的吃穿用度都是靠我說書掙的錢。」
翟永看嚮慕容安意的眼神多了些之前沒有的內容,這么小個孩子,還是個女孩子,為了生計拋頭露面,如今還能這麼開朗樂觀,真是難得。
慕容安意用了些水果,又跟翟家父子聊了會天,便坐車趕回康安伯府。
——
「你這個老不死的,想要訛詐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誰。」
街上鬧哄哄的,馬車也被迫停了下來。慕容安意皺了眉頭,「春花,去看看怎麼回事。」
春花撩起帘子走下馬車,不到半刻鐘就回到馬車上。
「小姐,是一個老婆婆被馬車撞到了,車裡的人說老婆婆訛詐,不想給錢。」
慕容安意打開帘子看了一眼,肇事馬車停在路中間,擋住了整條路,若車主不主動將馬車趕走,後面的馬車都休想過去。慕容安意無奈,只好下車。
被撞的是一個老婦人,鬢髮有些斑白,看起來年紀不小了,她捂著腿,臉色青白,顯然是傷到了。
再看車邊站著的年輕男子,衣著華麗,眉眼中全是不屑與倨傲,仿佛在俯視一隻螻蟻。
周圍的群眾都對他指指點點,似乎不滿他這樣輕賤別人。
「你這個老太婆,快起來,再賴著不走我可要報官了。」男子滿臉神氣,用腳推搡著老婦人。
老婦人用力往旁邊挪了挪,額頭全是冷汗,卻仍舊不能離開馬車一步,只好停下喘著粗氣。
慕容安意看不過男子的行為,卻也不想在街上糾纏,便轉身吩咐春花。
春花應聲,上前將老婦人攙扶起來。
「老人家,跟我走吧,我們送你去醫館。」
「站住,她衝撞了本公子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哪有這麼便宜。」
「那不知公子想怎麼解決?」慕容安意見男子不依不饒,只好親自出面。
男子打量了慕容安意一眼,「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管爺的事?」
慕容安意冷嗤一聲,不恥下問,「恕小女子眼拙,不知這位公子是什麼爺?王爺還是侯爺?」
此話一出,圍觀群眾哈哈大笑,這人一看就是個會投胎的紈絝子弟而已。
「你敢嘲笑本公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男子陰狠的瞪著慕容安意。
慕容安意一臉驚訝,「呀,原來我猜錯了,這位公子是掌管生死的閻王爺啊!失敬失敬。請問你不在你的陰司好好辦公,跑到陽間來做什麼。」
男子氣紅了眼,卻說不出話。身邊的小廝見狀大嚷,「我們公子是吏部侍郎牛大人的嫡子,你敢這麼跟我們公子說話。」
被稱作牛公子的男子也反應過來,對慕容安意惡狠狠道:「你這個小娘皮休要管本公子的事,不然本公子要你好看。」
慕容安意完全不把男子的威脅放在心上,反倒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原來姓牛啊,怪不得呢。那敢問公子,你是叫牛逼還是叫牛掰?該不會是叫牛逼哄哄吧?」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爆出一陣大笑。後面一輛精緻的馬車裡,一位年輕的絕色男子也勾起一抹微笑:這姑娘有點意思。
姓牛的男子見眾人都嘲諷的看著自己,惱羞成怒,對著慕容安意一腳踢過去。
慕容安意身子輕旋,一個高抬腿將男子的腿踩在腳下,看的眾人紛紛叫好。春花也一臉崇拜的看著慕容安意,小姐簡直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