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子,我要你帶來的藥,可幫我求來了?」
盛願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是說那保養嗓子的藥。
微微攥著空落落的手。
有些尷尬。
一旁的蕭郎著了急,直接沖了上來看出她的窘意:「不是說謝家大少爺早就在信里答應了送藥,只要你提一句他便交給你,怎麼沒帶來?」
盛願不知道他們早就在信里說好的,只是那時候心裡因為懷孕的事亂糟糟的,又愧對大少爺更不敢隨意提要求。
若是如此,她也不會隻字不敢提起藥的事。
只是這樣的話,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又沒法開口。
「鳶姐姐的嗓子還沒好?」
她聽著,和從前並無區別。
「吃了你家少爺的藥,好多了,但一斷了藥還不似從前,怕是只好了皮毛內里還虧著。所以才厚著臉皮多求些藥。」
鴻鳶面露險些的尷尬,只能輕聲哼了兩句小調,盛願這時才聽出氣息孱弱。
這樣上去唱,肯定會被人聽出不妥。
盛願有些後悔,為了她自己竟然沒顧著鴻鳶。
鴻鳶看著她臉上自責的模樣,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在意。
「這如何是好,外頭幾家戲樓的老闆都等著挑毛病,這不是給人那話柄的機會?砸了這麼多銀子若是今日玩砸了,怎麼和貴人交代,外頭那些大人從此也別想再攀上關係了。」
蕭郎這麼一急,酒氣也清醒了大半,圍著桌子來回的走動,忽然上前拉住盛願就要出去。
「你去,上次你就替鴻鳶唱過,你的嗓子比她還好定能救場」
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氣,一把將盛願拉的跑出去了七八步。
就連眼圈都疼出淚,只能求助失神站在那的鴻鳶。
鴻鳶被蕭郎的話刺的面色慘白,聽到盛願的痛呼才反應過來,急忙把人拉到身邊,心疼的替她吹著手上的紅痕。
「這是我親妹子一樣的,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埋怨的用手捶著蕭郎的胸膛,帶著不依不饒的架勢,這才讓蕭郎鬆開了手,可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
推開了他,鴻鳶眼眸微微輕顫,又換了柔色來哄盛願。
拉著她的手,從梳妝檯前拿出一瓶茉莉花油,替她揉搓著紅腫的地方,輕聲解釋:
「這樓和京中一位有權勢的大人拿了銀子助力才做如此效果,當初做了契,若一年內沒做出樣子,我同蕭郎便會賣去做官妓。所以他才會這麼重視。」
官妓盛願是知道的。
當初被賣時,得知是當地不入流的一家窯子她還鬆了一口氣。
若是被賣去做官妓不僅終身不能贖身,還隨時有可能被扔去軍營被活活玩弄死。
盛願沒想到這樣的契,鴻鳶都敢簽。
頓時急的臉脹的粉紅:「那位家人是京中哪位,別是故意騙了你們,我回去問問我家少爺請他給你出出主意。」
鴻鳶不自然的搖頭,苦笑:「這事,你的少爺還真不會管。」
盛願皺著眉。
「這樓剛弄好,你姐姐就留了一個房間給你,她說你沒有家人在京中無依無靠,若是再謝家吃了虧被人欺負,我們還能成為你的退路,所以才拼命想做好,這裡永遠都留著你的床。」
「其實我們怎麼敢有這樣的野心,原本也不過是想開間夫妻戲樓賺一口吃喝,這是趕鴨子上架,盛願姑娘您也知道,這京中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扔快磚頭砸中的都可能不會低於五品的官員,有時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開的」
那邊蕭郎又軟了口吻,開始上來勸,瞧著鴻鳶微微隆起的小腹,擦著淚默不作聲。
盛願心揉碎掰開沉甸甸的,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旁的她不懂。
但有一句她明白。
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開的。
她剛進京中,進謝家的那日,不也沒想到會牽扯會大少爺和二少爺之間。
喉嚨滾了滾,盛願輕聲開口:「我唱吧。」
捂著臉佯裝哭泣的動作停下,蕭郎大喜:「真的?」
鴻鳶抿著唇,靜靜看著她。
盛願緩緩點頭。
這一次多了些堅定:「我去唱。」
屋裡立刻忙了起來。
蕭郎急匆匆出去安排,鴻鳶則是將她拉到銅鏡前認真替她梳妝。
還從柜子里拿出一件嶄新的戲服,不論是尺碼還是顏色,都和盛願從前的一模一樣。
「這?鴻鳶姐姐是早就替我準備好的登台的衣裳?」
鴻鳶笑容僵了下,立刻換了笑,點著她的鼻尖搖頭:「怎麼來京中這些日子,你還多了心。」
將那戲服放在盛願手中,她轉了個位置,又在她臉頰上添了些胭脂:「我說了,這裡永遠有你一間房,若是你在謝家過的不好,就來我這,這戲服就是你立身的根本。當然,我希望你永遠不要走上老路,你我之間,總要有人過上平安喜樂的生活。」
盛願原本就不是矯情的人,說了上台就不會多想,看到了戲服也只是見鴻鳶臉色實在不好,開個玩笑哄哄。
沒想到聽到她這麼一段認真的話,心裡說不感動,是假的。
急忙擦去眼角的淚,「好在姐姐已經過上這樣的日子。」
鴻鳶掩住落寞,只沉默著點頭。
換好了衣裳出了房,樓下的看客早就坐滿,歡呼起來。
蕭郎安排的是一間半開放的廂房,盛願目不斜視走進坐好。
卻不知道該唱什麼。
外頭久久沒聽到開嗓,喧雜的聲音愈發大。
蕭郎不耐想要上樓催促,卻被鴻鳶拉住。
望著紗簾後若有若現的人影,輕聲道:「給她點時間。」
盛願忽然聽到蕭聲,從窗前往外看,入眼不遠處一對璧人吹著蕭,女子起著舞。
一如那日在海棠花下她與謝雲霆的場景。
含著一汪淚,盛願低頭抱起月琴,就站在窗邊擺弄著琴弦將那日蕭聲撥弄了出來。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曲幽幽,心悠悠,卻是不懂郎君心。」
「不是愛風塵,似被身世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命薄苦。
去也終須去,人心難看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盛願甜軟的嗓音卻唱的不是情意綿綿的詞。
整個戲樓都靜下來,只靜靜品著,彷佛都看到一位少女動了春心,還未開口就夭折的情。
盛願心亂如麻,一遍遍唱著詞。
樓下的蕭聲忽而轉了音,像似換了一個人和她合著,將她那些憂傷編織成了新的調,一步步領著她減去了愁苦,盛願揉著弦的手指一顫,急忙低下頭,方才的兩人看不到人影,只有樹下露出一角衣袍。
始終不漏出臉。
一曲畢。
盛願抿著唇久久沒動,目光緊緊盯著,樹下的人也沒挪動一步。
就這麼一個隔著窗紗,一個隔著樹葉,對望著。
「小願兒,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鴻鳶推門進來,眼眶都是紅彤彤的拉著她就往外走。
盛願還在頻頻回頭。
收起蕭,謝雲霆從樹下走出,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罐剛要走向戲樓。
忽而耳朵微微一動,重新隱入樹後。
謝雲笙拄著拐走近戲樓,和樓上下來的鴻鳶盛願站在一起。
不知說了什麼,盛願紅了臉,被謝雲笙淡笑的望著,那畫面刺眼的讓他發狂。
沒等來送東西的小廝回去復命,他就悄悄從幽州趕著過來送開業賀禮。
他知道來這兒一定能見到這丫頭。
也知道她今日定然歡喜的很。
更知道他方才吹蕭的舉動有多冒險,若是被人發現那便是抗旨的罪名。
所以只能強忍著盛願的目光,隱在樹下想著她今日的模樣,唱曲的動人。
看到那笑顏對著他的親哥哥綻放時,他會這麼恨自己,不能在此時光明正大的走過來將她奪到身邊。
甚至連站在燭火下都不行。
帶上帽子,謝雲霆將那罐子交給門口登記的小廝,一個轉身就隱入人群消失不見。
東西來了就要登記名號,小廝沒了主意只能捧著進去找鴻鳶。
「這丫頭說您有事不來,我還失落著。」
謝雲霆只盯著盛願淡笑。
鴻鳶有眼力見的將從唱完曲後就失魂落魄,一言不發的盛願往他身邊擠了擠。
「我們雖身份低微,但也不是自輕自賤的女子,就想著見到您問一句,既然留她暖床,何時給我這妹子一個正經的名分,便是妾也好過誰都能隨意使喚的丫鬟。若是不成,我能不能給盛願贖身,讓她從謝府出來,到我這來,如今我有了這樓也算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忍心她在外面。」
盛願沒想到鴻鳶竟然直接問謝雲笙這個。
知道上次兩人一個床上聊天她便誤會了,不知真正占了她身子的人是謝雲霆。而且她已經求了大少爺放她離開,再提這個平白的讓人誤會。
「下月初五,就是我和盛願的好日子,那日定然風風光光讓她入我謝家的祖冊。」
謝雲笙說話沒刻意壓著嗓音,在樓下的大廳,周圍早就有人認出他一一打著招呼。盛願瞪大了眼,早就眼尖的看到有人開始議論。
明明謝雲笙答應過讓她離開,怎麼還說這樣讓別人誤會的話。
等她走了,這些聽到的人豈不是要看他的笑話。
「大少爺,奴婢」
「老闆娘,方才有人送了這個過來」
記錄的賬房將那罐子遞了過來,清甜獨特的香氣立刻讓盛願分辨出裡面裝的什麼。
「崖邊蜜。」
鴻鳶驚呼了一聲。
拿在手裡細細聞了聞。
盛願心裡一動,想起方才的蕭聲轉頭急著問賬房:「送這禮物的人呢?」
()
1秒記住品筆閣:www.pinbige.com。手機版閱讀網址:m.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