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林終於恢復了十方叢林的平靜、祥和。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隨著溫元長武功被廢,父子三人被驅逐下山,方巡捕一行人一無所獲悻悻離去,幾名武僧分別懷揣貫口大師親筆信匆匆離開。可以想見全百草事件、高昌迷宮事件在持續發釀,江南武林風暴將起,而風暴的中心,就在南少林寺。
不過,這一切都與呂不鳴沒有關係了。
三天後,令狐沖傷勢痊癒後,很有眼力見的呂不鳴便向貫口大師提出告辭。自此,告別了南少林。
不過來時是兩個人,走的時候卻是三個人。
多出的這位,便是奇斗門的未來之星虎千哮。
為了讓這位小爺順順噹噹隨他走,呂不鳴真是費盡了心思。見過執拗的,沒有見過如這位小爺這般執拗。
當呂不鳴將全百草的原話告訴他之後,讓他隨自己去尋奇斗門的絕學秘籍,虎千哮二話不說,當即表示同意。嚷嚷著全百草這個叛徒還算有良心,等小爺學好武功,就殺上南少林,一刀砍了他。這算是便宜他了。看在把本門絕學還回來的面上,小爺就不將他千刀萬剮了。
好吧。無論是一刀砍,還是千萬剮,隨便這位爺高興了。反正是全百草作的孽。不過接下來的話,便讓呂不鳴煩惱了。
虎千哮理所當然地說:迎回本門絕學,是大事,需要和各位師叔共議。正好他要將師父的骨灰帶回門內安葬。兩件大事一起辦了。
沒辦法,呂不鳴只好直說。這絕學是全百草私傳給你一個人的。不如先練好武功,再說其他。你不想奇斗門在你手裡發揮光大啊?
虎千哮立時就蹦了。小爺就知道這個叛徒沒按好心,讓我也當師門的叛徒,辦不到。
呂不鳴直接問他,你不怕你的師叔們禍害你。
虎千哮很老實的回答。師叔們的為人,小爺清楚的很,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可是不能因為這個就私相授受。小爺應付得來。
雖然不知道他那來的自信。不過這一根筋的性格,還真讓全百草說著了。為人質樸!
呂不鳴好話說盡,虎千哮就是油鹽不進。無奈之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一日一早,呂不鳴一行三人便告別了南少林寺。羅漢堂首座一休和尚親自送他們到山腳下。望著來時的山路,呂不鳴與一休和尚相視一笑。說起二人相識便是因著這條山路。突突多日已過,二人比賽輕功腳力的情景歷歷在目。
「此去山高水長,兄弟你要多保重!」
「大哥,放心!你也要多多保重!」
「一路順風!」
「告辭!」
當下呂不鳴轉身,大步而去。
分隔線
江西南昌府是奇斗門的所在地。
自離南少林寺,呂不鳴一行驅馬急行,由東往西,經延平府、邵武府,翻越杉嶺,由杉關入江西,從建昌府坐船,沿著建昌江一路向南,到了南昌府。
奇斗門的山門在南昌府北的雞籠山。
自全百草破門而出,全百草的恩師逝世,門內又沒有傑出的人才,奇斗門便一蹶不振。門內二代弟子各不服氣,明爭暗鬥,四分五裂,以至掌門之位空懸多年。一時成為江南武林的笑柄。當代掌門人姜百順,是眾師兄弟推出來的傀儡。為人溫順,武功又低,著實壓不住門內各派。不過這樣一來,大伙兒也保持表面的和平共處。
蔣百年被喬八尺說動,打著懲治門內叛徒的旗號去南少林寺,也有自己的私心。
現在蔣百年身死,骨灰被弟子虎千哮送回雞籠山。奇斗門內反應不一,氣氛古怪。
奇斗門眾人對呂不鳴和令狐沖的到來大為驚喜,大張旗鼓的迎接。畢竟雞籠山很久沒有名門大派中人來訪了。全派出動,來到山腳下迎賓,望著一張張歡欣鼓舞笑臉,呂不鳴倒是很冷靜,上了山門,與眾人客氣寒暄之後,便將來意說明。
場上頓時冷了下來。
對於蔣百年的死,作為掌門,姜百順倒是灑下了幾滴眼淚,好生安撫了虎千哮。從虎千哮手裡接過南少林寺方丈貫口大師的親筆信,認真閱讀後,便將書信交於眾師兄弟傳閱。
二師兄遲百方,只是粗粗打量兩眼,便將書信放在了案几上,轉過頭來,很是熱切的與呂不鳴攀談。坐在下首的五師弟高百山,倒是看的仔細,隨後細細詢問幾句蔣百年重傷而亡的過程,似是對全百草的事十分關心。六師弟孫百成直接將書信交到了七師弟王百才手中,閉目不語。王百才拿著書信,大體翻閱了一遍,便放在身邊的案几上,想要說些什麼,看了看孫百成,便閉上了嘴。
見眾人如此態度。掌門姜百順乾笑兩聲,便道:「大師兄逝世情由,貫口大師信中說的明白,虎師侄也將其中詳情講述了一遍。大伙兒如果沒有異議的話,擇吉日,讓大師兄入土為安吧。我看兩日後就是吉日。其他事情容後再議。」
「既然掌門師弟這麼說了,就這麼辦了吧。」二師兄遲百方站了起來,隨意說道。隨後便熱情地邀著呂不鳴逛逛雞籠山。
直脾氣的虎千哮便道,各位師叔還有一件大事要匯報。便將呂不鳴代全百草授予他本門絕學秘籍的事,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立刻滿堂譁然。呂不鳴頓時成為眾矢之的。奇斗門眾人難得的心齊,直言迎回本門絕學是大事,呂不鳴作為外人怎能答應門派叛徒私相授受。性急如孫百成、王百才按案而起,百般威脅;陰忍如高百山巧言刺探,言語相激;殷切如遲百方伏低做小,千般懇求;無言如姜百順呆若木雞,目光閃爍。
呂不鳴端坐不動,毫不理會奇斗門眾人的聒躁和醜態,只是看著面對突變,手足無措的虎千哮,冷笑不語。
半晌後,呂不鳴方才站起身來。「眾位的心思,在下明白的很。不過呂某受人所託,忠人之事,不論其他。貴派的秘籍,呂某隻會交與他。」呂不鳴一指滿面脹紅,不知所措的虎千哮。「在座眾位,呵呵,說的不算啊!」
這時,呂不鳴方才坐著的木椅寸寸斷裂,散落一地。一時間鴉雀無聲。
片刻後,奇斗門眾人圍上了虎千哮,異口同聲。「虎師侄,秘籍交於師叔!」
原本信心十足,認為自己能夠說服各位師叔彼此坦誠相待,齊心協力振興奇斗門的虎千哮,最終敗下陣來。面對那一雙雙貪婪如狼一般的眼睛,這個熱血的年輕人,第一次感到了人性的可怕和複雜。
望著人群外,冷眼旁觀的呂不鳴,虎千哮知道一路上被他嗤之以鼻的言語真的發生了。最終他橫下心來,答應眾位師叔一起去尋秘籍,不過要先將他師父的骨灰下葬。
兩天的日子過得飛快。奇斗門難得的統一行動起來,蔣百年得到了一場十分風光的葬禮。虎千哮跪在師父的墓前,百感交集,無聲流淚。
兩天裡,虎千哮遇到了兩次意外,一次投毒,如果不是呂不鳴和令狐沖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已經一命嗚呼了。
葬禮之後,眾人便催著虎千哮去尋秘籍。虎千哮只好找呂不鳴說話。
聽著虎千哮喃喃的說出要求時。呂不鳴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希望你現在就跟我走。如果你堅持要帶他們去尋秘籍的話,希望你不要後悔!」
虎千哮不敢看呂不鳴的眼睛,口中囁囁,半天沒有發聲。
兩日後,呂不鳴帶著虎千哮、奇斗門眾弟子來到了位於江西與南直隸邊界的小縣城。按照全百草所說的地址,在縣城外二十里外的一座無名小山找到了他母親的衣冠冢。
呂不鳴與令狐沖在全百草母親的衣冠冢旁,挖了一個坑,將貫通的骨灰埋了進去。虎千哮默默地過來幫著挖土,填埋,擺上供果祭品。呂不鳴抽出寶劍,劍走龍蛇,一氣呵成,入石三分。在墓碑上刻下了:先考貫通公,先妣線娘全氏之墓,孝子百草叩立。
點上三柱香,燒了一刀黃紙。望著二人合葬的土墳,想著貫通與全線娘的愛情故事,呂不鳴不由一陣唏噓。
我的愛情啊,到底在哪裡?
這時耳邊響起一陣躁動,呂不鳴冷眼看去,幾丈外奇斗門眾弟子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呂不鳴招呼虎千哮過來,再次問道:「想好了沒有?」
虎千哮目光閃避,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咽了下去。一側奇斗門眾弟子鼓躁了起來。不過礙於呂不鳴的武力,不敢擅動。
半晌後,呂不鳴點了點頭。指了指前方,開口道:「看到前方十丈外的那塊大石了嗎?挖地三尺可得!」
虎千哮看了看那塊奇形怪狀的大石。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呂不鳴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他們可是等急了!我和沖兒給貫通大師上柱香就走!就不跟他們告別了!」
虎千哮直覺得兩條腿如同貫鉛,步履沉重的向前走去。奇斗門的弟子立刻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說著。
「呂大俠說了秘籍藏在何處?」
「虎師侄,快說啊!」
「讓開,讓開,不要堵著虎師侄的路。秘籍怕是就在附近。」
…
虎千哮仿佛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徑直走到了那塊大石下。指著大石,嘶啞著嗓子說道:「大石之下,挖地三尺。」
奇斗門的弟子立刻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搬開了大石,取出隨身的兵器,奮力的挖了起來。沒有人再來理會虎千哮。
虎千哮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幾位師叔幾近顛狂的舉動。轉過頭來,看到呂不鳴和令狐沖拈香施禮的背影。露出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