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再等等」,季朵頤心裡默念著。今天肯定是來不及接季再毅回家了,醫院那邊有醫護人員在照料哥哥,她不用擔心,可是陸倫峰遲遲不醒來,真的沒事嗎?在等他醒來的這段時間裡,季朵頤覺得可以為陸倫峰做個晚飯,可是在廚房裡尋覓了很久,發現除了中午吃剩下的飯菜什麼也沒有。
看著還在沉睡中的人,不管怎樣季朵頤現在也是不能走開的,思考再三她在網上找了最近的外賣,等陸倫峰醒來有吃的,總比要等著自己去買菜回來做要實際的多。
為他把被子蓋好,季朵頤靜靜的看著陸倫峰,腦中迴旋著「我們已經長大」幾個字眼,是了,聚散有時、再美的時光也總是會有幻變。
可是這個人對自己的寵溺和守護真的一直沒有變過嗎?當年既然決定了那麼決絕的離開自己,為什麼還要再出現自己的生命里。
外賣來的很準時,季朵頤把食物在餐桌上擺放好,靜靜的等著陸倫峰醒來,用毛巾一遍又一遍的為他擦著額角滲出的汗滴。
仿佛終於感應到了她的擔心,陸倫峰慢慢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季朵頤,讓他立馬回了神兒。「你終於醒了,」看著好像已經恢復了的陸倫峰,季朵頤有些激動的紅了眼眶,所有的擔心盡寫眼底,後怕的感覺才油然而生。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幾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陸倫峰在季朵頤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看著自己最在乎的人在為自己擔心,卻不知在這種境況下,是幸還是不幸。
「我訂了一些清淡的外賣,你先吃點,然後去醫院好好查查好嗎,」季朵頤不放心的說道。
「你忘了我就是醫生啊,真的沒事了,只是今天耽誤了你很多時間,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接再毅回家?」陸倫峰把身上的被子拿開,溫和的說道。
「沒關係的,我明天也可以接哥哥出院的,只是你真的不需要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嗎?」季朵頤不放心的繼續問道。
陸倫峰覺得自己此時心裡暖暖的,原來真的是福禍相依嗎,他很享受這樣被關心著的感覺,微微笑著說道,「好,我們先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回去,然後我再去醫院。」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不用送我,或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醫院的,順便也可以看看哥哥,」季朵頤打開蓋著的飯菜,一邊為陸倫峰盛著飯一邊說道。
陸倫峰接過季朵頤遞過來的碗,低頭喝了一口湯,委婉的拒絕道,「累了一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和你一起接再毅回家。」
有些事情如果註定了是不圓滿的,何必再拖一個人一起承受呢,既然終究改變不了什麼,那就讓她一直記恨著自己吧,起碼這樣她不會忘了自己,陸倫峰根本食不知味,機械的咀嚼著。
兩人很安靜的吃著飯,平安夜外面放起的煙火,照耀到玻璃窗上,可是熱鬧的氣氛沒有一點感染進房間裡的人。
直到把季朵頤送回家,把車開出她的視線外,陸倫峰才終於意識到病痛的感覺又一次襲來,支撐著給助理打了電話,然後整個人就趴在了方向盤上。
醫院的一間秘密醫療室里,陸倫峰拿了一支注射劑扎在了自己胳膊上,顧不得擦額角的汗水,虛軟的攤倒在了沙發上。
豆豆今天又被臨時派出去出差了,季朵頤掛掉豆豆的電話,開始整理白天在超市買的東西,一樣樣的放進冰箱或者放在廚房。還有陸倫峰剛剛出門前放進去的酒。
季朵頤其實是不喜歡喝酒的,她也根本不懂酒,不管是多麼名貴的酒,進到她嘴裡都是一個感覺,就是難喝。
可是她經常用酒把自己灌的昏昏沉沉。她覺得自己沒醉過,只是在酒精的刺激下人內心的感情總是會被放大,或感傷或興奮。
她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外面節日慶祝的煙花聲中,她跟自己乾杯。越來越迷茫的思緒,不知道何時才能駐足。
那時在醫院對著陸倫峰和一眾醫生護士的哭喊仿佛還在耳邊,「車禍後你去了哪裡,我爸媽哥哥還在車裡,你為什麼不管他們,為什麼不等我簽字,你們就放棄了我爸媽。」
當年季朵頤接到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爸媽已經被證實醫治無效死亡,哥哥昏迷未醒,可是車上當時還有陸倫峰,卻不見了蹤影。
本來擔心他也可能出了事,她哭著詢問了警察那邊問了醫院,仿佛所有消息都被封鎖了起來,她什麼也問不到,直到幾天後,她才終於見到陸倫峰,而他一點事都沒有,和醫生一起出現在季再毅的病房。
那麼嚴重的車禍,當她看到季再毅的車子已經被撞成一堆廢鐵的時候,她覺得倖存下來的機會好難,可是為什麼只有陸倫峰沒事,她的家人卻沒一人能夠倖免?這段時間他去了哪裡?
所有的疑問,在見到眼前安好的本人的時候,沒有了一絲因為他的沒事的慶幸,只覺得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她把所有的氣都撒在了陸倫峰的身上。
這麼久以來季朵頤一直認定了車禍與陸倫峰有關,認定了當時是陸倫峰拋下了她父母和哥哥的生死選擇了自己逃生。
只是後來季再毅醒來後,季朵頤才知道原來發生車禍的時候,是季再毅開的車,當側道突然衝過的車撞上來的時候,他知道他們躲不過了,緊急時刻,他只能用最安全的方式護著哪怕一個人是不會有事的。
他用最大的把握讓另一側的陸倫峰安全了,可是父母卻終究沒能逃脫厄運。
因為季再毅一直昏迷不醒,因為陸倫峰一直歉疚不辯解。她就這麼一直在這個誤會中錯怪著陸倫峰。
可是當她錯怪的事情終於真相大白的時候,車禍時陸倫峰為什麼會突然消失了那麼多天,一起已經沒有了再記恨的意義。
當所有的記恨都沒有了意義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要怎麼和陸倫峰相處了。他任她記恨了這麼久,一直縱容著她,是否還存在的情誼,是理不清的糾葛。
可是隔在他們之間的除了歲月,畢竟還有過思念。
季朵頤把酒一杯接一杯的灌進肚子裡,這是她曾憧憬里共赴人生的人啊,好幾次夢醒時分,她能想到的還是他的名字,那仿佛是烙印在生命中的一樣。從有記憶時起,他就在她生命里,可是本以為的一生,終究還是成了本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