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忍不住攥緊了手裡的頭蓋骨,咔嚓一聲捏成了碎片。
「好一句不想做得太難看!殺我全家,放火燒我季府!季府上下一百六十九具屍體,也被你們燒得一乾二淨!」
「你們都做得那麼難看了,居然還說不想做得太難看?」
離老太傅心底驚懼,這一瞬間所有的思緒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一時又驚駭季常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人還是鬼,是人的話當年那具屍體又是誰,是鬼的話為什麼能觸碰到人,還把子安的頭蓋骨都捏碎了。
一時又絞盡腦汁的想怎麼安撫住季常這個厲鬼,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心甘情願離開。
還想怎麼滅掉季常,永絕後患……
他驚怒交加,這十年來,季常的事讓他沒能睡一個安穩覺,現在終於是看到他的鬼魂了……又覺得他是個不孝弟子,不好好去投胎反而折磨了他們那麼多年。
季常仿佛洞悉了離老太傅所有的想法。
他慘然一笑,盯著離老太傅問道:「當初為什麼要收我為弟子?」
他本不該拜誰為師的……
「是你說惜才,說可惜我的才能被埋沒在市井間。」
季常並不傻,他能看得出當初恩師對他、好友對他都是真心的。
可為什麼後來變了,什麼時候變的?
以至於他傾覆真心,全身心信任他們的時候。
他們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算計他了?
離老太傅已經是半截黃土埋到脖子的人,面對著季常久了,反而沒有了一開始害怕的情緒了。
他沉著臉,冷冷說道:「為師收你為弟子,是希望你能輔佐子安,幫助子安,而不是你自己踩著子安上位的!」
季常眯眼:「我何時踩著李子安上位?!」
離老太傅說得恬不知恥:「在你13歲花朝節無意中一句詩詞傳唱全天下的時候,在你一夜間展露鋒芒,全城追捧的時候!那時候你可想過子安的感受!?」
一個門徒,一個弟子,離府的門客而已!
怎能因為他將他當作兒子一般疼愛,他就可以越過嫡長子的兄長,出盡風頭?
更別提他根本就不是離家的子孫,只是一個門徒而已!
季常氣笑了,旋即又很快歸於平靜,十年的大火,早已將他的憤怒燒得一乾二淨,轉化成了深沉的仇恨。
「他自己無能,卻要怪罪於我?」季常譏諷一笑,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師父,我問你,我一路走到太宰的位置,可借過你離府半分勢沒有?」
離老太傅想說借了,肯定借了,要不是因為有離府為他撐腰,他一介草民怎麼可能爬得上那麼高的位置?
可他嘴巴動了好幾次都說不出話來。
季常一夜成名後,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季常為百姓祈福、賑災、呼風喚雨的時候,用的是化名。
他所做的每一樁大事,都是用另一個身份,從不會連累離府、更沒有利用過離府。
直到他一路逆襲而上,被陛下發現並提拔後,他也才知道一直以來大名鼎鼎的常先生竟是他。
原以為是他們離府庇佑季常,最後他才發現,一直是季常在庇佑他們離府……
「你就不該欺瞞著我們……」離老太傅終於擠出一句話:「你事事瞞著我們,自己獨大,是你先對我們抱著防備之心,不把我們當至親之人……」
「再說了,你要是真能那麼厲害,又何必拜入我門下?」
季常笑了:「唔,對。您說的都對。」
他不應該,的確不應該。
他眼看他為官清廉,為民為百姓,看他和藹,悲憫天下……因為敬重,所以入了他的門!
識人不清,盲目信任,本就是不應該!
他季常沒栽過什麼跟頭,這一栽,竟是要了他全家的命。
見季常承認,離老太傅立刻說道:「所以你應該知道是你欠了我們!養你十幾年,你不能做這麼白眼狼的事,還將你兄長的頭蓋骨……」
季常笑得森然:「養我?」
他哈哈一笑,一轉眼,瞬間就逼近到離老太傅面前!
「你們什麼時候養過我?」
他陡然將離老太傅提了起來,狠狠的砸在走廊柱子上。
「養我的是我爹娘!十三年我未曾拿過你們半兩銀子!」
「因為是我恩師,你就理所當然用『恩情』兩字凌駕在我之上?」
季常怒了,陰寒的煞氣將離老太傅脖子勒住,又甩到了濕寒的花園泥土中!
冰寒的眸子盯著滾落在地上痛苦哆嗦的老人。
他敬他如父啊……
曾經年少不經事的時候,是他教會他人情世故,授予他做人的大度和智慧。
可如今一看,竟不知道他哪方面才是真,哪方面才是假。
離老太傅已經花白的頭髮此刻凌亂無比,一雙渾濁的雙眼裡透出一絲茫然和驚慌。
由於擔憂子孫,又有幾分悲涼乞求的意味。
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可可憐之下卻也隱藏了一絲陰狠,離老太傅猛的抽出藏在花圃下的桃木劍,拼盡全力朝季常衝去!
季常只覺得可笑,這得多怕死。
屋內外都藏滿了對付他的東西,居然連花圃里都有。
眼看那桃木劍就要刺入他胸口,季常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一抬手桃木劍急轉,猛的將離老太傅釘在高高的柱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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