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二章芬芳不懈的話
熱光里,流動著熏腥牲畜、香麻織物、各種果香和食物的渾濁氣息。
什托美尼爾太太穿著對稱雙排扣的新衣裳。光明得有點油滴滴的頭髮和髻朵,在皓白熟熱的光芒里,仿佛一顆光亮熟稔,散發著芬香的果顆。
每次臨行出門,她總會把自己精緻的神龕打掃得一塵無染。殷勤地掛上精緻的黃銅門鎖,她都會殷切不已地拉長愛嘮叨的詠嘆調,將鎖好的房門再拍拍,「鎖好了呢,我的神。」
其實,她說這話以顯得:自己不是出於神經系統強調出來的那種強迫症。是啊,老了的人,其實,心理和精神是一點兒也見不的衰老徵兆的。
她麻利地轉過背脊,點點兩隻乾淨利落的腳尖,鵝一樣伸長略微探風的脖頸,遂飛快地叉著兩手的五指,用對稱的手形操拍拍石榴果顆大小的髻朵,「是嘍,是嘍,就是這種事兒了。」
呾多好笑地跟在出了門的什托美尼爾太太身後,道:「熟了,熟了,就是這顆石榴朵兒了。咯咯咯。」
什托美尼爾太太生氣地回頭,看罷一眼呾多的可惡樣子,道:「人家千萬里外的新月王穆和宛卓派信使來了,他一定會帶來玉翠一樣貓石綠的夜明珠。達昂瑟儂是不缺美玉,但是缺這種可以當燈光點亮的石髓。懂嗎?呾多。」
「什托美尼爾太太,你說的話總是那樣好聽。」不知怎的,袤瑟忽然間先搭訕上了。
素沁芭拉略帶警覺地遮掩一下嘴巴,「神,別嚇到我了。聽這個老古經說話,真令人一顆心高興不起來。」
素沁芭拉說著,阻擋了一下袤瑟,「小鈴鐺,你怎麼急著和什托美尼爾太太搭話了?」
「她說:達昂瑟儂的穿沙馬,就是一把有記性的刀。就憑那句話,我猜她會送我一枚好運的。」
「是嗎?她還送我四枚好運了呢。」素沁芭拉撅撅嘴巴,本來她要說:什托美尼爾太太說話不靠譜。最終還是忽然閉緊了嘴巴。
「快別說了,我們快去看看從新月郡來的信使吧。」泰儂麗格催促道。
三人來到大驛土旁的物流場。什托美尼爾太太殷切跟在三人的後面。
物流場總是世俗擁簇的熱鬧地方。
在達旺兒瑪城的那塊石柱上上刻鏤著這樣的一句話:一個陌生者到來了,時空多了一個世界。
在達旺兒瑪城的廊道柱子上刻著:容得了一千顆心靈的地方,和容得了一百顆心靈的地方,在擁有刀楔令者的感覺中,立令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族尊達昂努記憶這樣兩句話時,那些石刻的聲音,只消敏捷地在心裡閃過。意象豐隆的大山,已經矗立在左手和右手。
是的,生命中壓穩一顆心的,意念常常會比山更重。
「打開琉璃王積攢的、芬芳不懈的三個問題吧。」族宗達昂努道。
新月郡信使絲毫不顯急迫,忽然凝沉語氣,致禮,道:「琉璃王托我把話帶過來的時候,也這樣交代過:在說明真正的原因之後,達昂瑟儂族宗可以有三種選擇。每一種,結局都是平安美好的。不知道族宗達昂努究竟會選擇哪一種方式?」
「聽罷,達昂瑟儂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琉璃王的主意呢。」
「這就好比說:達昂瑟儂人,我是新月郡穆和宛卓的親信。照我說的話,新月郡的神靈就在這裡了。」
「所以,我感覺:遠在千萬里外之遙的琉璃王,仿佛托信使,給達昂瑟儂傳遞來的一道聖旨。那更像是我們的王。」
「天啦,這種從邦外傳遞來的話兒,我也許頭一次聽說過。」
……
只見什托美尼爾太太翹起彎曲的食指,敲敲光亮的腦袋腦袋,眨巴眨巴眼睛,道:「什托美尼爾的小神龕啊,直覺從來不需要理由。我感覺一個篤誠者為了說一句直率的話,把他千山萬水來到達昂瑟儂的過程省略了。對嗎?」
「不對吧。因為,什托美尼爾太太此時的神龕是上了銅鎖的。」呾多道。
只見什托美尼爾太太看似顫顫巍巍的,不帶一絲風聲出功的她。不見動作,尖銳的指尖,左手就捏住了呾多狹長的毛驢耳朵了。
「哎呀,什托美尼爾太太,你的小神龕說來著:真誠者,話常少。心設大山,不說也見。」呾多回話跟吐珠子似的。
「萬一我說錯了,這可是連神靈都不高興的大事哩。咋整呢?」什托美尼爾太太似乎感到左手腕犯困,又颯地,不見動作地,右手找上了呾多的另一個驢耳朵。呾多趕緊回話,道:「什托美尼爾太太,神靈不高興了,說的話,還是真諦啊。」
「嘮,你說了我最想說的心裡話了,呾多。」什托美尼爾太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了手。
只見呾多似乎怕疼,楞楞地原地僵了半晌,這才逃之夭夭。
袤瑟驚得目瞪口呆。卻見此時的泰儂麗格公主和素沁芭拉,只顧在擁擠的人群里抬目張望。
「聽聽,那個新月郡的信使話兒說的可信嗎?在達昂瑟儂,從來沒有見到——一個外邦人會這樣說話的。」泰儂麗格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讓我想想。」素沁芭拉攥緊左拳,對右手說:勇力超群的族尊達昂努,你還是命令他不要再這樣說賭玩的話兒了。這會兒,沒有發生的事,不知不覺著會更讓人感到心安理得。
這樣說罷,她將右手包繞到左手上。
「不行啊,達昂瑟儂的太陽尊,我忽然感覺到:自己一顆心兒簡直被堵的慌。可不是嘛。泰儂麗格的刀楔令每次準會把事情說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直到疑惑的事情化消成不留痕跡的泡沫。」
這樣賭氣地一樣,素沁芭拉就心有不甘地,用右手將左手掰開了。
一旁的泰儂麗格見狀,禁不住掩飾一下嘴巴,咯咯咯地笑歡了。「我的小燈盞,從來就沒有自己戰勝自己的人。」
在達旺兒瑪城的山牆那兒,儂泰格爾媽媽咪呀澆灌罷那些枝蔓奔競到高空搖曳的鮮花。
「媽媽咪呀,我不禁好奇大驛土旁的集貿物流,信使帶來的話兒會說到什麼呢?」泰儂麗旖有點焦急了些。
「別賭問了,孩子。不簡單的話,需要過程。新月郡的修辭和達昂瑟儂修辭,就像千萬里的路。泰儂麗旖。」
「嗯,媽媽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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