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看出來,他整個人處於緊繃的狀態,就算是在昏睡,全身肌肉都在收縮,身體在泛起疼痛嗎?」
顏城往前走,卻被夏風及時拉住。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沒用的。」夏風搖了搖頭,「如果您靠近,他會更疼。」
「醫生說今晚肯定是醒不過來,如果您願意在房間裡守著少主,就在沙發這邊坐著吧。」
「說實話我不太相信,總覺得您有什麼預謀。這一遭,我更有些懷疑,您是二房秦伯晏那邊的人。」
顏城甩開他的手,「那你得看好了,萬一你失神,我給秦司霆下了毒,他明天可能就死了。」
「顏小姐您真是……」
「噓!」顏城將食指放在唇上,做出一個小聲說話的手勢。
而後聽從夏風的話,坐在遠處的沙發上,「我就在這裡坐著,如果他有什麼事,我會及時喊醫生。」
由於身上傷口發炎,加上昏迷全身泛疼,秦司霆後半夜開始發燒。
高燒不斷。
顏城叫了醫生過來,十幾名醫生花了好些辦法,都沒能將他的高燒退下來。
只得用藥繼續觀察。
最近天放亮的時間比較早,早上五六點鐘,外頭便有些蒙蒙亮。
主臥的燈光亮了一晚上,躺在床上的男人還是沒有半分要甦醒的樣子。身體依舊滾燙,人也意識不清。
顏城離床邊有三五步的距離,不敢去碰他,生怕他更加疼。
這場高燒持續到將近晌午。
顏城守了一晚上,夏風進來時,女人還坐在沙發上,注視著床上的男人。
他走了過去,彎腰恭謹道「顏小姐,您去休息吧。少主的燒已經退了,而且您今天不是要和宋先生離開義大利嗎?」
「我已經準備好車子,您收拾一下可以離開了。」
顏城將視線從秦司霆身上收回來,她慢慢起了身,「你照顧司霆,我去送一下宋忘年。」
顏城到樓下時,便聽見外頭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她從玄關走出去,見林蔭道上停著一輛吉普,是昨晚宋忘年來接她的時候開的車。
女人一晚上沒睡,頭髮有些亂,神態略睏倦。
太陽光印入眼睛時,她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而後才抬腳走出了別墅,走去林蔭道。
吉普旁宋忘年站在那。
日光落在林蔭道的桃花樹上,從樹葉縫隙中穿透,斑駁地灑在地面。
記得第一次見宋忘年,是大三的時候,那時他跟在相思身後,活脫脫就是相思的狗腿子。
這人總喜歡和她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時候相思看不過去了,就會掃他們兩一眼。
那時他們才二十歲,現在二十八的年華。
不知不覺中,宋忘年已經在她身邊七八年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男人不和她吵架,下意識地開始保護她。
她從來沒有想過,宋忘年會喜歡上她。兩人之間的關係,一直是以相思為紐帶的。
「……」
顏城走上前,男人比她高許多,她抬頭看著他。
淡淡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要回法國?」
宋氏企業本部在法國,他回到京城,不過是因為城裡有個她。他想護著她,奈何自己沒本事。
宋忘年「嗯,這幾年試著接手公司,很多東西已經上手了。」他低頭看著她,總覺得她臉上的笑有些不真切。
這麼多年了,自從那人傷了她的心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
昨晚二舅過來,給了顏城某些東西,與她說了好些話,這個女孩有些放下了。
自始至終,能令顏城哭,令她笑的人一直只有一個——秦司霆。
宋忘年彎下腰,伸手拂了一下她額前被風吹起來的碎發,眸光很溫柔,「我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當年體檢的時候,宮行瑜檢查出你的腎沒有問題,是我……」
「我知道。」
宋忘年對於她的回答,好像不是很吃驚。從她從容的臉上,他看出了她的不在乎。
其實是因為不在乎他這個人,所以就算他也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但她不會那般放在心上。
「今早夏風給了我兩份文件,一份是當年倒閉的京城秦氏集團分部所有被收購的股份,一份是摩爾曼斯克州的地契。夏先生說,這是他給你的嫁妝。」
「夏先生說,他願意把你加到他的戶口本上,成為他的親妹妹,做秦家的大小姐。這樣的家世,無論嫁到哪一家豪門,都不會有人看輕你。」
宋忘年笑了,日光落在他臉上,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很溫暖。「城城,在他衝進永城礦場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我都比不上他。」
「地契和股份合同我放在洋房裡,你記得把它拿回去。」
宋忘年彎下腰,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他微微側頭,凝著她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城城,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好到他一眼就能淪陷,念念不忘,甚至自私地想要擁有。
吉普車離開的時候,林蔭道起了風。
初夏的義大利,風很和煦,吹盪起顏城衣角。
女人望著吉普車車影漸漸走遠。
將要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了她。
男人雖退了燒,但由於高燒一夜,身體體溫依舊有些高。
因為疼痛,力氣無法支撐他站立。但這雙手臂,卻緊緊地環在顏城身前,生怕她跑了似的。
顏城從突然這一抱中立馬回過神,只因察覺到他熟悉的氣息。
她站在他懷裡,被他摟得太緊,完全動彈不得。只得偏過頭,喊他「司霆你現在不能碰我……」
隔得近,她聽著他愈發紊亂的心跳,以及蒼白的臉上因疼痛刺激出來的虛汗。
「司霆你先放開我,放開。」她一面看他,一面去拍他的手臂。見他還沒有放手的意思,顏城有些急了,便伸手要去推他。
「秦司霆你是不是想死了?斷了兩根肋骨,誰讓你下床的?注射了催化劑,不要再碰我了。」
後半句話說出口,顏城的心都在隱隱作痛。
夏風匆忙從別墅跑出來。
顏城見到他,就沖他喊,「你不是在照顧他嗎?」
夏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到主臥的時候,就看見秦司霆醒了。男人神色自若,除了臉色白了一些,看起來好像沒生病。
而後秦司霆便掀開被子走下床,就一直坐在沙發上。
主臥正對沙發的,便是落地窗。從二樓主臥落地窗往外看,能看見林蔭道一切的事物。
夏風以為秦司霆意識清醒了,所以便離開主臥去拿早餐。折回主臥時,男人就不見了。
「……」
「夏風,你幫忙把他的手鬆開……唔!」顏城一句話還沒說完,背後的男人又摟緊了。
突然收緊手臂,使顏城整個人都被他按在懷裡,雙腳有那麼一瞬間,被他提著離開了地面。「……」
「秦司霆你勒著我了,鬆手快點鬆手。」倒不是勒著了,而是顏城被他這股勁兒驚到了。看他這樣子,是不打算放開她。
這般近距離,他身上的疼似乎過渡到了她身上。
她實在不忍心他這麼疼。
男人意識模糊,連視線都是模糊的。隱約聽到顏城的聲音,便出於本能鬆了力氣。
但還是將她圈在懷裡。
他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半闔著眼睛,氣息微弱,「城兒,留下來好不好?」
他粘著她,把臉深深地埋進她的脖頸。
初夏的風不熱,顏城去推他的手臂,怎麼也推不開。忽地,察覺脖頸一道涼意襲來。
她詫異地偏過頭,只能看見秦司霆半分側臉。但是她知道,那道涼是什麼。
是眼淚。
「司霆你怎麼了?」她喊他,拍了拍他的手,「司霆你起來,是不是很疼?」
男人像是沒有外界的意識,整個人都是混沌的。
他始終持著一個念頭,就是把她摟緊。埋在她頸窩,低低出聲「城兒我愛你。」他哽了一下,「不要走好不好?求你……」
「……」
顏城不知道聽到多少聲「求你」,一直到醫生趕過來,給秦司霆注射了鎮定劑。
男人才完全鬆了力氣,整個人倒了下去。
顏城在秦司霆的懇求聲中愣了好幾秒,醫生將他扶走一段距離,她才猛地回過神。
正要跟上去,餘光便掃到林蔭道周圍十幾個傭人,叢林裡的那些護衛也似有若無地冒出了腦袋,就連夏風都定在原地,忘了立馬跟醫生離開。
顏城知道他們都聽到了。
略低了低頭,輕咳了一聲。
頃刻間,四周的人回過神,假裝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夏風也突然回過神,「顏、顏小姐咱們進屋吧。」
主臥。
心率測量儀的電波圖在儀器里亮著,床頭掛著藥水,秦司霆正在輸液。
顏城到臥室時,男人已經睡了下去,只是眉心依舊皺著,面色緊繃狀態依舊。
醫生們想了一晚上,試了好幾種方法,也沒讓秦司霆完全入睡,大腦不要再去想某些東西。
就差給他注射大量安眠藥了。
他們也不敢注射安眠藥。
顏城問「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能下地走路,力氣也不小,是不是恢復得不錯?」
為首的醫生轉過身,恭謹地答「顏小姐,少主現在情況很不好。就算注射了鎮定劑,都沒有太大的效果。至於您說的能下地走路,力氣也不小,這一點確實有些反常。」
「其實少主沒醒,意識都是模糊的。許是心裡想著重要的事,身體機能自發性地運作的。」
「這就跟植物人睜眼流淚,卻無法甦醒的原理是一樣的。簡而言之就是,思想是活的,身體是死的。」
聽到這話,顏城想起宋忘年走的時候對她說的那些話。
秦司霆願意認她做妹妹,只為了她嫁去宋家,不會被輕視。
他將京城秦氏集團股份,以及摩爾曼斯克州的地契都給了宋忘年,只為了宋忘年能待她好。
他說讓她留在房間最後一個晚上,他天亮就派人送她和宋忘年離開義大利。
秦司霆為她設想好了一切,連婚後生活都給了她無限的保障。
醫生說這是潛意識的行為,思想和精神控制他身體做出了行動。所以這廝是捨不得她走,求她留下來。
這輩子認識他七八年了,從他嘴裡聽到一句「喜歡」「深愛」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破天荒頭一次說,是這傢伙昏睡,潛意識開的口。
若放在他清醒的時候,他怕是要打死不承認。就跟昨晚她問她那句「秦司霆,以後我嫁你娶,互不相干,你說好不好?」
他回答她一個字,「好。」
好個屁!
「我進房間的時候,少主坐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也許是看到了您和宋先生……」夏風緩緩開口,看向顏城,「把少主刺激到了?」
夏風抽了抽臉。
他此刻無比認同老夫人說的那句話——秦司霆,你不死在顏城手裡,你這輩子都不甘心。
顏城抿了抿唇,視線一直落在床上男人蒼白的臉上。淡淡開口「他現在不發燒,只是還沒醒。只要讓他別再想我,就不會再疼,也能提早醒過來是嗎?」
醫生「按理應該是這樣,格林瑪尼中和催化劑,藥效太強了。一般人……」
醫生收回了下一句話。
一般人承受不來,這種藥劑一般用於秦氏一族的叛徒,或是嚴刑拷打間諜。
用在家主身上,這還是他們這群在秦氏家族擔任醫生幾十載,第一次見。
顏城掀開眼帘,「你們先出去吧,我試試能不能讓他聽話一點。」
他能下地走路,意識模糊能看見她和宋忘年站在林蔭道。腦子不清醒,能跑去林蔭道抱著她不准她走。
那麼她說話,他應該也能聽到。
醫生們依次離開了臥室,夏風也跟著一起離開,關上了房門。
今日天氣好,主臥外頭種植著幾顆法國梧桐樹,此刻陽光穿透進來,落在地板上。
風捲起落地窗簾,安靜溫和。
顏城往床頭的方向走,床邊擺著一張椅子,她走過去,拉開椅子正準備坐下,就看見男人枕頭下有個金屬玩意兒。
她從臥室離開的時候,還沒見到有的。
顏城伸手,將枕頭稍稍抬了一些,將一台手機拿了出來。
手機貼著卡通少女貼紙,看起來是一個女生用的。她看了一眼秦司霆,而後才低下頭開了手機屏幕。
點亮的手機屏,入眼,是一段已經播放完畢的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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