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
老蔡可不管岳明生的心情到底有多寂寥,他不屑道:「你又不是正規弟子,做不成大俠的。」
「嘿!」
岳明生不滿的大叫一聲,「我又沒說我要做大俠!」
「喲喲喲!」
老蔡撅著嘴皮子笑道:「你急了,哈哈……」
「嘿嘿……」
被人這麼看不起,岳明生必須要出言譏諷,「我可比你好,我年輕力壯的,像你,一輩子就是個打雜的!」
老漢聞言立馬像潑婦般雙手叉腰,張口罵道:「怎麼!?嫌我老蔡年紀大,要欺負老人家啊!!!」
「你不欺負我,我當然也不會欺負你。」
把毛驢牽到馬棚里栓上,拍拍衣服笑了,自語道:「偷西皇劍?嗯,凡事都得慢慢來。」
老蔡調侃道:「這個驢子不錯,比你強,能拉磨。」
岳明生拍拍毛驢的脖頸,「我這驢子是寶貝,不干粗活。」
「別嬉皮笑臉的!」
老蔡問道:「你到底叫啥名?」
「岳明生。」
自報家門的時候,要拍拍胸膛,要自信滿滿。
「原來是個岳小子。」
老蔡不以為意的搖搖手裡的鍋鏟,「以後你要聽我的話,好好工作,我們三清觀的下人也是有規矩的。」
這時岳明生才注意到,眼前的老漢骨骼精細,滿臉千溝萬壑的皺紋,但眼睛卻精亮的不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岳明生甩甩手,捶捶肩膀,「我爬山爬的腰酸背痛,快帶我去住的地方,我要美美的睡上一覺。」
「伙房歸我住,你和裡面的人一樣,都到山下住去。」
老蔡擺出一副不能商量的臉色。
「憑什麼!我不去!」
岳明生痞里痞氣用手扇扇從屋子裡飄出的油煙,壞笑道:「老蔡,我可告訴你,我這個高級下人是三清觀請來的,和普通的不一樣!你不給我最好的待遇,我就去找左谷陽告你。」
「你這毛小子!」
老蔡頓時急了,卻又轉念一想,說道:「好吧!你別給我鬧事。」
「嘿嘿……」
岳明生得意一笑,又道:「還不帶路?」
捂著鼻子穿過油煙陣陣的廚房到了後院,只見院中種有一顆老棗樹,對面和左右兩邊各有一間青磚瓦房。老蔡指了一下右手邊的房間說道:「現在只有南房空著,你就住那兒吧!」
「你一個老頭子要霸占兩間房!?」岳明生舉手往前一指,又說道:「我看前面這間門上掛著珠簾的不錯,我就要住這間漂亮的。」
「不行。」
老蔡義正言辭的說道:「那是我女兒住的。」
「你女兒?」
眼睛一亮,腳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往前邁了。
「都說了是我女兒住的,你怎麼還往前走!」
老蔡對這個年輕人完全沒什麼好感。
岳明生用手梳理頭髮,面不改色道:「我去打個招呼。」
「她不在,一個月才回來兩次。」
「切!」
岳明生滿不在乎的斥了口氣,低聲罵道:「浪費表情。」
「哎呀!」
老蔡突然跳了一下,大罵道:「都怪你這小子,我的菜都糊了!!!」
「哈哈!」
岳明生幸災樂禍道:「糊菜好吃,我最愛吃炒糊的菜。」
「哼!」
老蔡怒哼一聲,轉身跑入廚房救火,「你們怎麼搞的!?我不在,炒個菜都不會了!」
「咋老百姓呀,真呀真高興!」
歡喜的打開南房的木門,有些驚訝的自語道:「想不到老頭子還這麼愛乾淨。」
本以為房內灰塵滿地,哪知連顆塵埃都看不到。就是布置簡單了一些,一張小木床上鋪著老舊但是乾淨的蓆子,房中有個不大不小的木桌,邊上還擺著三張小木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肯定是他女兒打掃的。」
岳明生也真是累了,打了一個哈欠後倒在蓆子上就睡著了。
「呵呵……」
睡夢中的岳明生傻笑不止,原來正做著美夢和柳筱筱一起在後山捉蝴蝶呢!
一個時辰以後,伙房外又來了兩個胖子,胖是一樣的胖,但一個皮膚白點,另一個皮膚黑點。白一點的胖子,臉上坑坑窪窪的。黑一點的胖子,臉上長瘡。
楊登頂和姜知會兩個胖都餓的快,常常一起來伙房拿東西吃。
剛剛踏進小舍,才沒走幾步,楊登頂就突然聳了一下鼻子,驚道:「等等,有驢味!」
「啊!?」
姜知會趕緊左右四顧,果不其然就在馬棚里看到一頭膘肥體壯的小黑驢,他衝上前,笑哈哈的拍著驢屁股,口裡叫道:「油潑驢肉,油潑驢肉!」
「小聲點。」
楊登頂舔著嘴唇,輕手輕腳的走向馬棚,他從背上拔出長劍,輕聲笑道:「我們殺了它,到時候給老蔡賠點銀子就是。」
正當兩人小心翼翼的解驢繩的時候,出門倒水的老蔡高聲叫道:「你們幹什麼!?」
「呀!」
兩個流著口水的胖子嚇了一跳,楊登頂立馬回過神來,問道:「老蔡,這是你買的驢?多少錢買的?」
老蔡冷冰冰的答道:「今天有個新下人,是他帶來的。」
「好,好,好。」
楊登頂連叫了三聲好,笑道:「你告訴他,這頭驢子我們牽走了,他多少錢買的,我們雙倍給他。」
「他說驢子是他的寶貝,你們別打驢子的注意,小心他和你們急。」
「哈哈……」
姜知會無所顧忌的一聲大笑,摳著臉上的紅瘡道:「他敢和我們急?今天我們在紫霄大殿又不是沒見過他,真是一個窩囊廢。」
老蔡冷笑道:「你們這樣明目張胆的搶東西,左掌門知道了會怎麼想?」
「你!?」
姜知會氣道:「你敢幫他?」
「你們正在外面做什麼我管不著,但是這頭驢子現在在伙房,那我就得管。」
老蔡是個從不惹事的人,今天不知為何竟然管上了閒事。
「好。」
楊登頂收起長劍,惡狠狠的沖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告訴那個窩囊廢,叫他看好他的驢寶貝。」
兩個胖子走後,老蔡低聲罵道:「名門也會有這樣的雜碎,三清觀,呸!」
「咚咚咚!」
響亮的敲門聲把睡夢中的岳明生吵醒,他不厭其煩的叫罵道:「誰呀!沒看見大爺在睡覺嗎?」
「還不起來!」
老蔡推門而入,「出來,出來,送飯去!」
「我才剛來,你就叫我做事,沒空!」
岳明生懊惱的從牛皮包里拿出一錠銀子,扔給老蔡道:「以後不要叫我干粗活。」
「這小子。」
老蔡氣道:「你有錢還當下人?」
「我喜歡,行不行?」
把兩隻耳朵用手一捂,再也不想聽老蔡說下去。
「沒前途!」
老蔡怒氣沖沖的甩門而出,用只有自己的聲音說道:「看你能蹦躂出什麼事!」
這天夜裡,三清觀來了一個客人,這人五十來歲,身後帶著四個百姓打扮的男人。
迎客的人是易海潮,左谷陽特意囑咐他要到山門外去迎接。
在易海潮的眼裡,這客人不一般,雖不是武人,眉宇之間卻有一股沖天的傲氣,而他身後的那四個人卻都是高手。儘管是在黑漆漆的夜裡,四個高手依然能眼觀四路,他們異常的警覺。
「你就是易海潮吧?左兄和我提起過你。」
那客人的聲音有些沙啞。
在前面引路的易海潮猛然間十分緊張,只覺得後面跟著的是一頭龐然大物,「海潮眼拙,並不知道閣下是誰。」
「哈哈……」
客人笑道:「我姓劉。」
山間石階上,客人的話讓氣氛變的凝重,易海潮已猜到了客人的身份——大漢皇帝。
武學宗門和世俗政權間常常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易海潮還沒有接觸到,其實他也不想去接觸,他知道就算是他的師父,有時候也難免身不由己。
就像是上一次去燕國救柳筱筱,以易海潮的聰明當然能看出其中的蹊蹺,那是一個陰謀。
大漢天子劉宥夜訪三清觀,必是有最要緊的事情,非得當面相談不可。
左谷陽的居室也在太岳山,離紫霄大殿並不遠,這兒很安靜,只有掌門一個人住。在易海潮的記憶里,能來這裡的客人少之又少。
此時此刻,不大的居室被三盞燭燈照的通亮,一個老頭用手指輕輕敲打著青花茶杯,他微閉雙眼,內心思緒翻湧。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左谷陽漸漸的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蒼天之上,有一雙眼睛在看他,或者說在看三清觀。可當他仰頭的時候,又看不見那雙眼睛,這種感覺他從來就沒有和別人提起過。
更奇怪的是,大多數情況下,被人注視的感覺是在他和易海潮一起的時候出現。
直到幾個月前,也就是易海潮去大燕國的那一天,天上的那雙眼睛突然就消失了。而在今天,當看到岳明生的時候,熟悉的感覺再度出現。
內心的疑惑,讓左谷陽不由的對岳明生這個人充滿了好奇。難道他僅僅只是來偷學七輪功的,就算是偷學,顧炎武也絕對不會派這種資質的人來。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猜測著這也許是一種天命,如果岳明生沒有穿那件龜甲衣,他很可能就收了岳明生這個耐人尋味的徒弟。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左谷陽睜開雙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今天的茶比以往更苦,他想的也比以往多。
「師父,客人到了。」
易海潮的聲音很輕,也不敲門。
「海潮,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門就自動開了,待劉宥進去以後,門又自動關上,其餘四人面無表情的把守在門口。
「左兄,別來無恙。」
劉宥和氣的抱拳在左谷陽身邊坐下。
「你不在龍椅上坐著,來三清觀所為何事?」
語氣平和,左掌門只顧著品茶。
劉宥笑道:「左兄還在對我耿耿於懷嗎?」
「不敢,你是天子。」
拿起茶蓋往前一扔,那陶瓷茶蓋竟然生生鑽進支撐房梁的石柱內,「我左谷陽不過一介武夫。」
能將易碎的陶瓷打進堅硬的石頭內,可見其武功高絕。
「嘿嘿……」
劉宥道:「上一次的確是我計劃失誤,可易海潮不是已經平安歸來了嗎?」
「哼!」
左谷陽冷麵道:「若劉重光在城外出手,他哪裡還能回的來?」
縱然貴為一國之君,如果左谷陽要殺自己,那也是易如反掌,至少現在是這樣。
劉宥笑道:「燕國的外戚之前並沒有說要把劉重光扯進來,如果說易海潮真的死了,怎麼辦?」
「那我會先殺了劉重光。」
深邃的眼裡,瞳孔猛然放大,一道雪亮的寒光射向劉宥,聲音已經冷的像冰,「再殺你。」
劉宥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脊背竟然冒出冷汗,位高權重的他絕少像今天這樣,一個皇帝居然會被人恐嚇!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三清觀掌門的臉色再度變的平和。
「燕國的天書院已經把最古老的半部天書解密了,原來天書只是個騙局,只要有天書的存在,神州大陸永遠無法安寧。」
說話的時候,劉宥總是悄悄的去觀察左谷陽的神色,可看到的神色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瀾。
「我對天書沒有興趣。」
說出的話也寧靜的像一潭秋水。
劉宥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說道:「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能答應,我便將皇室珍寶不老仙丹送給你,仙丹雖然不能增加壽命,但卻能重返青春,容顏不老。」
左谷陽淡然答道:「我不需要。」
劉宥並不失望,笑道:「你不需要,但你的蘭仙姑卻需要。」
「你!?」
左谷陽少有的動容道:「說!」
「大燕已經與大漢達成協議,聯兵南下,瓜分寶象國!」
劉宥越說越激動,「你是天下第一,到時候只要有你鎮守北方關口,固若金湯,哲邦人萬難偷襲。」
「我曾經答應過給皇室做三件事,如今三件已經做完,恕左某愛莫能助。」
不老仙丹的籌碼的確讓左谷陽心動了,但為了一己私慾,就要惹得無數黎民忍受戰亂之苦,他做不到。
劉宥變的緊張,又道:「不老仙丹也能治好瘋病。」
左谷陽搖頭道:「曾經的過錯無法彌補,我的小師弟也不會想用一場戰爭來換這顆仙丹。」
「好吧!」
劉宥嘆道:「我知道我請不動你,聯兵一事也只能作罷,不過北方哲邦人時刻在虎視中原,燕國如今的皇帝又雄心勃勃,明年就是天書顯化的日子,註定了腥風血雨,若大漢有難,你幫不幫?」
「我乃大漢人氏,生亦是,死亦是。」
話說到這裡,居室的大門也隨之而開。
劉宥站起身,輕聲問道:「十年一戰,顧炎武的戰書送來了沒有?」
左谷陽搖頭,並未說話。
「照顧好我的女兒」
「別輸了大漢的面子。」
四個武士已經在門外迎接,大漢天子輕輕的來,輕輕的走。
燭台上的火苗隨著夜風搖曳,屋子裡昏黃的燭光在閃動,左谷陽飲了一口濃茶,自語道:「現在的天下第一,還姓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