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荒唐!」賈珍一甩袖將桌子上的茶盞掃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門外的小廝聽到這聲音,心中發慌,莫不是俞管事對老爺不利,連忙高聲喊道:「老爺,少爺,您們沒事吧?」
賈蓉覷了一眼賈珍,見他滿面怒容,這會子要是讓他們進來收拾無疑是讓他們撞到火山口了,朗聲道:「沒事,你們在門外守著便是了。」
那小廝爽利地應了一聲。
「爹,俞管事說了什麼事讓您氣成這樣?」賈蓉心裡隱約猜到了一些,興許是和尤氏那表哥有關,但仍不十分確定。
賈珍猛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這對賈蓉來說無疑是默認了他心中的猜想,焦大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老爺,俞管事說了什麼話?」
俞祿森森然地笑了笑,閉上雙眼,一副萬事已了的模樣。
賈珍垂下眼瞼,遮掩住自己內心波濤的怒火,手握緊了腰間所佩的玉佩,用力之大以致於那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焦大待要再問,賈蓉朝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你們都出去,叫外院伺候的小四和夫人進來。」賈珍忽地開口說道。
「那俞管事呢?」焦大問道。
「把他留下,你和少爺先離開。」賈珍的面容上帶著遮掩不住的疲倦,賈蓉不知為何心裡忽然也有些心疼他,起身垂手道:「是。」
臨走到門檻時,賈蓉覺得自己的耳朵許是出了問題,居然聽到賈珍的嘆聲,心裡一軟,回過頭來,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家務繁重,爹也要珍惜身子才是。」
賈珍的面色稍霽,眼神中閃過一絲安慰,柔聲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賈蓉點頭,帶著焦大出了房門,一出門就瞧見拐角處閃過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瞧那身形,似乎是尤氏的丫鬟綠兒。
「哥兒,你怎麼和焦大都出來了?」尤氏心裡不安地問道。
賈蓉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母親,爹爹讓你進去。」尤氏心裡發顫,擠出一個笑容,道:「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
賈蓉搖了搖頭,道:「母親進去便知了,我這還有事,就不和母親閒聊了,母親快進去吧,免得爹爹等急了<="l">。」
尤氏的手不斷地顫抖,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強作鎮定道:「我,我知道了。」
焦大跟著賈蓉往外院走,抄手遊廊上平日裡總是有不少丫鬟來來往往,此時卻不見一個人影。
「大爺,您看那俞管事到底說了什麼話?」焦大走在賈蓉身後,雖說四旁都沒有人,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問道。
賈蓉的眉梢一挑,無意回答這個問題,打趣道:「看來焦大爺跟那幫子婆子在一起久了,也學著八卦起來了。」
焦大的老臉一紅,擺擺手道:「沒有的事,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大爺不必回答,不必回答。」
「那小四我怎地沒聽說過這個人?」賈蓉問道。
焦大道:「他是去年7,8月份到我們府上來的,一直都在外院負責給夫人跑腿的事兒,哥兒那會兒忙著準備考試,不知道也正常。」
「哦,這就難怪我不知道這人了,既然如此,他是誰帶進府里來的?」賈蓉問道。
「說是廚房裡管事的羅媽媽的侄兒,羅媽媽在夫人面前說了好久的好話才把他帶進來,性子挺木吶,也挺老實的。」焦大道。
「羅媽媽?她幾時和夫人搭上關係的?」賈蓉疑惑地側過頭問道。
焦大低聲道:「這我也不清楚,應該是通過夫人身邊的綠兒搭上關係的。」
賈蓉點了下頭,走到影壁的時候站住了腳,道:「去外院叫那個小四的事兒就交給焦大爺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若是有什麼急事打發個小廝到我那院裡找我。」
焦大面帶躊躇,似乎有些猶豫,賈蓉知道他雖說半生戎馬,但對於這些事卻是一知半解,不免寬慰道:「這事爹爹心裡八成是有了打算,您只管按著他的主意做就是了。」
焦大聽了心才定了定,道:「我這就去,大爺放心吧。」
賈蓉頷首,轉身走入一鵝卵石鋪就的羊腸小道,從這條道上走到賈蓉的院子反而比起另一條從抄手遊廊走過去的更近。
那鵝卵石小道兩側有不少殘雪,前些日子下過雪後,焦大就帶了幾個小廝過來把積雪掃到兩側,這小道上平常除了賈蓉院子裡的丫鬟貪圖方便從這裡走之外,其他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很少走這條道,焦大讓那些小廝們來掃雪無非是為了方便賈蓉院子裡的丫鬟。
「少爺。」賈蓉聽到喚聲,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只見一俏麗女子眉眼含笑地走了過來,身子裊娜地行了禮。
「是柳姨娘啊!」賈蓉淡淡地看著阿碧,見她身後跟著兩個梳著雙螺鬢的小丫鬟,手裡端著兩個匣子,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阿碧的眼底帶著笑意,眼看這尤氏就要倒霉了,她能不高興嗎!
「少爺這是打哪來的?」阿碧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賈蓉,見賈蓉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又接著說道:「我有些事情要找老爺,不知少爺知不知道老爺這會兒可得不得空?」
賈蓉心裡猜到了幾分,十有八成是阿碧見尤氏將要落難,非得上前添把火澆下油,徹底把尤氏打壓下去,只不過她也不仔細想想尤氏若是真的被休了,賈珍必定再娶,到時候要是娶了個潑辣不容人的,阿碧即便被抬成了姨娘了,也沒有好日子過,且不說要在夫人面前立規矩,就是出了什麼差池夫人要打要罵都只能挨著<="l">。
尤氏最好的結局就是自此守著個小佛堂,這樣一來她日後既無法干預府內的大小事務,又不至於將賈珍夫人的位置空出來,再來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來。
阿碧手裡握的是什麼證據,賈蓉無意知道,但若是壞了他的打算,賈蓉卻是不肯的,心裡想到這裡,面上就自然而然地帶出了笑容,道:「姨娘帶著的是什麼東西?」
見賈蓉不回答自己的話,反而問起了身後的匣子,阿碧心裡難免嘀咕,這蓉大爺到底心裡是怎麼想的,是想幫尤氏,看著又不像這個樣兒,若是想要順水推舟將尤氏推下水,又何必過問自己身後的匣子。
阿碧的心中念頭飛快地閃過,臉上已經堆出了個笑容,掩袖而笑,道:「不過是些小玩意兒,拿著去讓老爺,夫人瞧瞧,逗個趣罷了,也是我的一點兒心意。」
賈蓉眼神暗了暗,這逗趣怕是不成,頂多只能讓賈珍更加生氣罷了,笑道:「這事倒好,不過這會子爹爹和母親怕是沒有心情,姨娘還是聽我一句勸,莫要摻合進去了。」說著,眼神帶著警告地看著阿碧。
阿碧笑了笑,似乎不以為意,道:「多謝少爺好意,不過老爺,夫人沒有心情,我更該去逗樂他們,難不成還躲著嗎?知道的當我是識時務,不知道的卻說我是不敬老爺,夫人。」
言下之意是無論如何都要去面見賈珍了。
賈蓉眼神冷了下來,鋒利的眼神掃過阿碧的臉龐,冷聲道:「聽聞姨娘原來的莊子裡的管事的婆娘性子挺潑辣的?」
阿碧頓了頓,蹙眉思索賈蓉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那管事的婆娘潑辣賈蓉知道倒也不出奇,畢竟之前賈珍出痘的時候,賈蓉陪著在莊子裡,日常聽了旁人的閒言碎語自然就可以知道了,但這突然間不明不白地說了這句話卻是讓阿碧感到有些琢磨不透。
「聽說那管事要納個小妾,日子都定好了,聘禮也送到了,那婆娘不過說了一句話就嚇得那管事忙不迭地去把親事退了,要我說,好在母親仁厚大方,不然的話這府里爹爹可是有不少的姨娘通房。」賈蓉語帶深意地看著阿碧,見她面色變了變,心知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意思了。
「哎呀,我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呢?姨娘要去就去吧,我還有事呢。」賈蓉笑道。
阿碧青著臉福了福身,待賈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後才壓低了聲音低聲咒罵了一句,把後面兩個丫鬟嚇得不輕,互相交換了眼神。
「姨娘,這匣子還送不送過去?」芍藥膽戰心驚地問道,生怕惹怒了阿碧,阿碧看上去是個溫柔善解人意的主兒,可那是在賈珍面前,在這些小丫鬟面前,向來是非打即罵,把那些小丫鬟嚇得平日裡不敢輕易出聲。
「送什麼送,哪裡來的拿回哪裡去!這點事兒都不懂,這輩子也只能當個丫鬟了。」阿碧責罵道,兩個丫鬟的臉漲得通紅,偏偏又不敢回嘴,眼中都帶有惱意。
阿碧本想著尤氏既然牽扯到俞管事的事裡,自然是要趁機痛打落水狗,趁著尤氏院子裡沒人,偷偷地帶著兩個丫鬟進去搜羅了一圈兒,將一些自己覺得可疑的證物都搜羅到了小匣子裡,打算藉機在賈珍面前獻媚,卻不想聽到了賈蓉的這番話,一時之間如同醍醐灌頂,臉上是又燥又急,憤憤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