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聖人發了什麼瘋,或者是注意到格物的用處了,沒幾天竟是給了賈琛一塊宮學行走的令牌,讓他可以入宮學,而且不是做學生,卻是做助教,叫賈琛給宮學裡頭的那些皇子皇弟還有宗室的子弟教授格物之道。
賈琛這是讓賈赦給坑了,按理說這事壓根輪不到賈琛,應該塞給賈赦才對,畢竟,老實說,賈赦才是這方面的能人,給自家兒子編了幾套教材的人物。
聖人那邊找來了賈赦給賈琛編的教材之後,簡直是大吃一驚,這裡頭的許多道理古籍中零零散散也有,但是許多說得含糊,而且也沒有明確的解釋,聖人對這些道理不感興趣,但是對懂得這些道理之後,能夠做出來的東西很有興趣。
因此,聖人幾乎是厚著臉皮希望讓賈赦到宮學裡頭做個皇子傅,賈赦直接就拒絕了,他對這種事情那是真的不感興趣,最重要的是,誰知道朝堂上那些人有什麼想法,畢竟歷朝歷代,教導皇子的明面上都是四書五經,聖人之學,這等在大多數人眼裡,只有如工匠之類的賤役才會操持學習那些東西呢,一些讀書人研究這個,往往叫人當做是不務正業。
這類人就算是做官,一般也只能跑到欽天監去,這個部門素來是非常苦逼的,天災什麼的預測出來了吧,跟上頭不好說,因為大家都覺得天人感應,肯定是皇帝幹得不好,所以就出現天災了,若是預測不出來吧,那更是倒霉,回頭出了事,聖人最容易遷怒的就是欽天監的人。賈赦可不想到時候還得跟朝堂上那些傢伙打嘴炮,因此直接將這事給拒絕了。
不過,聖人卻是極為開明的人物,他覺得,這些知識其實要比什麼四書五經重要多了,老實說,皇帝這個職位,壓根不是學什麼四書五經就能當好的,聖人之言,無非就是用來糊弄人的。臣子用來糊弄上頭的皇帝,言必稱上古,說道皇帝,一個個都在那裡吹噓三皇五帝,什麼堯舜禹如何如何。孔子當年來了一個,知我罪我,唯有春秋!來了個春秋筆法,將大家都不知道的什麼上古吹得跟天堂一樣,然後就成了儒家臣子吹毛求疵的手段。
哪個皇帝要是相信了這個,那根本就是完蛋!不管是打天下,還是治天下,都不是儒家那幾本經書能夠解決的。皇帝也不過是扛著聖人這個牌子,需要用的時候拿來用一下而已。自古以來治國,無非就是打著儒家名義,行的卻多半是法家的策略。
何況,對於皇子來說,四書五經里的東西更是不行,那些大儒懂什麼帝王心術啊,無非就是自個妄想而已,孔子自個當初到處推銷自個的學說,跑細了腿,一輩子都沒得成,何況之後呢!
聖人也沒指望自家兒子還有宗室那些小子能學這些東西,但是卻是希望他們能夠開闊眼界,別叫那些大臣用那些儒家學說將他們給糊弄了。
別人坑爹,賈赦是坑兒子,賈赦自個不干,聖人就將主意打到了賈赦的兒子身上。
別說什麼賈琛年紀小的話,一來有句話叫做有志不在年高,學問這種事情,素來達者為先;二來,賈琛年紀小,輩分高啊,他要娶的是聖人的妹妹,因此,跟聖人是一個輩分,在那些皇子面前,那就是姑夫,就算是對那些聖人的弟弟來說,那也是姐夫。
再有就是,賈琛年紀小,他一方面也能在宮學裡面蹭點課,另一方面,所謂的教導,也不過每天就是那麼一會兒罷了,按照聖人的說法,就是讓賈琛跟那些皇子宗室說些天地自然的道理。
皇家除了四書五經,本來也會教導一些算學之類的東西,再多一門格物,何況只是叫他們知道一點皮毛,自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朝中的大臣能夠跟賈赦計較,總不能跟賈琛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計較。
因此,賈琛雖說接到那份口諭還有令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傻眼,雖說他曾經在自個以前那些同窗面前顯擺過,可是,那也就是他弄著玩玩而已啊,誰知道,如今居然得去教導一些同齡人了呢。
賈琛在賈赦的教導下,其實對於皇權也沒有太多的敬畏之心,賈琛自幼長大的圈子裡頭,他自個就是其中地位頂尖的人物,賈赦對於賈琛的要求就是不卑不亢,即便是對上皇帝,也是這樣。賈琛從小到大,不管是上一任皇帝,還是如今這一任皇帝,他也見過不少次了,他們在賈琛面前都沒擺過什麼聖人的架子,賈琛自個也是有些痴性的人,對於很多事情,並不怎麼敏感。
也正因為賈琛的性子,雖說張氏回娘家抱怨賈琛對於仕途經濟毫無興趣,但是張家的人對此卻是樂見其成,賈琛這性子,在官場上,那是絕對混不開的,知道的人知道他是個痴人,除了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專注痴迷之外,對於其他的事情,那是壓根不管的,但是,在不知道的人眼裡,他就是恃才傲物,目下無塵了,非得被人排擠不可。他本身對皇權缺少多少敬畏之心,所謂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明君,心胸寬大的同時,也不礙於他有小心眼。
就像是當年李世民,明面上對魏徵那叫一個心胸寬廣,幾乎要唾面自乾,但是私底下,直接就是破口大罵,魏徵這邊才一死,李世民不光立馬悔婚不說,還將人家墳給扒了,由此可見,皇帝這種生物,真要記起仇來,那叫一個十年不晚,死了也別指望安寧,還得連累後人。
因此,賈琛跟賈赦一樣,游離在朝堂之外,做個單純的散人閒人,偶爾給朝廷出點力氣,那就足夠了,至於更多的,他們也做不了,也不需要去做!
賈琛最後硬著頭皮跑宮學裡頭去了,好在宮學裡不管是做學生的那些皇子宗室,還是做先生的那些大臣,一個個對他都還算客氣,不,應該說是寬容。
當然,這也是賈琛自個有著一定的人格魅力,他不是什麼傲慢的人,賈琛本質上是個比較好相處的人,尤其,他不管是做什麼事情,都很是從容,哪怕一開始很緊張,但要是辦起正事來,那是半點也不含糊。
何況,賈琛名聲在外,之前工部那邊在賈琛的指點下,搞出了一個更大的熱氣球,找了個膽子大的當兵的,最後真的飛到天上去了,雖說在上頭風比較大,一開始沒什麼準備,被冷得夠嗆,但是最終甚至沒出什麼意外,在將燃料火勢慢慢調小之後,熱氣球順順噹噹地下降,上頭還帶了個繩梯,等到熱氣球下降到一定的高度,他直接就順著繩梯下來了。
因此,熱氣球能夠載人飛行的事情算是板上釘釘了,這下大家自然是激動起來了,賈琛作為發明者,大家自然都非常激動,雖說書上說什麼墨子當年做過什麼能飛的木鳥,也說什麼魯班做過類似的東西,但是那也就是書上說而已。對於皇子來說,盡信書不如無書,他們再明白不過了,書上還說很多皇帝不是他爹親生的呢,一個個不是老娘夢日月而生,就是夢見什麼龍啊鳳的,這種事情,聽聽也就算了,真要相信這個,是不是他們這些出生之前毫無夢兆的皇子,根本就沒做皇帝的命啊!
賈琛在很多人眼裡,已經演化成了一個傳奇的人物,民間傳說裡頭,甚至傳說賈琛是什麼魯班轉世,天上什麼星君下凡,專門輔佐聖人的,當然,這也說明聖人和老聖人都是有道明君,要不然,怎麼就出了賈赦賈琛父子兩人呢!
不管怎麼說,賈琛並沒有受到什麼為難,反而受到了極大的歡迎,等到他用簡單的器械,做了幾個有趣的物理化學實驗之後,頓時下面的人看著賈琛的眼神,幾乎都變得亮晶晶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榮樂公主在聽說賈琛跑到宮學裡頭做助教之後,偷偷摸摸帶了幾個宮女,就跑到宮學外面偷看去了。榮樂公主也就見過張氏,張氏如今人到中年,但是因為一直保養得不錯,而且生活非常順心,兒女雙全,丈夫又是個靠譜的,也沒有什麼通房侍妾,庶子庶女讓他心煩,因此,看著顯得比較年輕,容光煥發,加上她出身張氏,本身教養也非常良好,舉止間極有禮數,卻不顯得刻意,反而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看著儼然就是個中年美婦。
看張氏的模樣,就知道賈琛作為她的兒子,只要不是基因突變,樣子絕不會差到哪裡去,不過,榮樂公主還是心裡有些痒痒的,最後等著宮學下學的時候,遠遠地看了一眼,然後臉就紅了。
賈家的人皮相都不差,從代字輩開始,賈家的基因就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改良,賈寶玉為什麼受寵//,因為他不光生來帶了一塊通靈寶玉,還因為他生得像賈代善,賈寶玉長得那般模樣,就可以知道賈代善是什麼模樣了。
真要說起來,反而是史氏原本容貌也不過是中上而已,史家原本底子就不如賈家,如十二釵裡頭,對於史湘雲的的容貌卻沒多少描述,卻是說她扮作小子比女兒身的時候更為俊俏,只說身材如何,由此可見,史湘雲若說有多少美貌,在十二釵中,那是沒多少的。史湘雲如此,史氏當年就算是強一些,也強不到哪裡去。
無論是賈琛還是賈琅,亦或是賈瑛,三人的容貌都遺傳了賈赦與張氏比較出挑的地方,賈琅與賈瑛這會兒年紀還小,不脫稚氣,但是賈琛如今這個年紀,縱然還有些稚嫩,也有限得很了,這會兒也是長開了。因為賈赦的緣故,安樂侯府的飲食結構一向非常合理,因此,賈琛發育得也很好,如今的身高,在比他大幾歲的人裡頭也不差。
在榮樂公主眼裡,賈琛遠遠地站在那裡,長身玉立,面目如玉,更兼身上帶著那種從容不迫的氣度,榮樂公主本就是情竇初開之時,賈琛又儼然已經是她未來的丈夫,因此,偷眼一看,便是心如鹿撞,若說原本在賈琛身上的情絲不過是三分,如今起碼也有了七分。
幾個跟著的宮女也是賈琛的容貌氣度所動,她們是榮樂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將來自然是要跟著榮樂公主出嫁的,因此這會兒也是好奇不已,待得看到賈琛模樣,有的便同樣生出了一些綺思,她們這會兒也是少女情懷,作為公主身邊的宮女,她們能夠接觸到的男人也就是皇子一流,只是那些人如何是她們這些宮女能夠親近的,何況,她們伺候的是公主,哪個皇子也不可能飢不擇食,將手伸到自個妹子身邊去。
因此,她們的未來無非就是跟著榮樂公主出宮,在公主府當值,要麼是年紀到了,被放出去,要麼就是被公主選中什麼人嫁掉,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公主不方便的時候,讓她們伺候駙馬,給駙馬做妾,不過這個可能性就太低了。
她們自然也沒什麼痴心妄想,不過未來的男主人是個美少年,顯然是一件讓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這會兒見得榮樂公主的模樣,幾個宮女也跟著高興,結果那邊賈琛因為跟著賈赦修煉過武功,雖說修煉的是劍術,但是也是修煉了配套的內功心法的,哪怕只是初步的心法,但是卻也耳聰目明,五感敏銳,感覺到遠處有人瞧他,頓時轉頭一看,卻見是幾個宮女擁著一個穿著一身華服的少女,先是一愣,然後就見那少女見得他看了過來,臉上一下子更紅了,然後,竟是急匆匆地轉身跑了,身邊幾個宮女急忙跟了上去。
一邊幾個皇子也看到了那邊的動靜,頓時竊笑起來,見賈琛一臉茫然的模樣,其中一個皇子促狹道:「姑夫,那位便是榮樂姑姑了!」
賈琛頓時傻了眼,他雖說偶爾想過榮樂公主是個什麼樣子,之前張氏也跟他說過,他未來的妻子是個小美人,這會兒遠遠一見,雖說只是那麼一會兒時間,賈琛卻也是看清楚了榮樂公主的容貌。
榮樂公主的確生得秀美,不過賈琛印象更深的卻是她那陡然通紅的臉,還有那隱約帶著一些嬌嗔羞惱的眼神,一向有些後知後覺的賈琛只覺得怦然心動。聽得那個皇子叫自個什麼姑夫,他的臉上,有浮現出了兩片紅暈出來。
少女情懷總是詩,心動的少年其實也差不多,原本對進宮有些不情願的賈琛,如今對進宮竟是有了一些近乎迫不及待的感覺,每次進出宮學的時候,都會左右顧盼一番,想要看看能不能看到之前那位少女,若是沒看到,那叫一個悵然若失。
榮樂公主出來偷看了一次,卻被對方看了個正著,對方不一定知道自個是誰,她卻是知道賈琛的,不過想想她若是走了,自個那些兄弟侄子也會告訴賈琛自己是誰的,一想,頓時就有些懊惱起來,自個當時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直接就跑了呢,怎麼也該裝出一番自個出來遊玩,正好偶遇的樣子出來,而不是特意跑到那裡偷看,這下好了,賈琛會不會覺得自個不夠矜持呢?
在這般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榮樂公主卻是好幾天沒有再出現,躲在自己宮裡,一時高興,一時嘆氣的,弄得大家摸不著頭腦。
不過,賈琛那邊卻是得了幾個人的攛掇,猶豫了一番之後,將自個親手做的一些小模型之類的東西裝好了,然後有些緊張地帶到了宮學裡頭,吞吞吐吐地找了老聖人的十五皇子轉交給榮樂公主。
十五皇子徒明昳當初在宮中並不算重視,他不是老聖人最小的皇子,他生母也就是運氣好,不過是伺候了老聖人一/夜,就有了他,後來也就是被封了個美人,後來就一直是個小透明。倒是等到當今聖人登基之後,日子反而好過了,聖人對上頭那幾個兄弟都有些不耐煩,畢竟他們一個個盯著的都是自個屁股底下的位置,生怕自己坐得太安穩了,老是想要在背後搗鬼。
但是,對於幾個比較小,還沒成年的弟弟都比較寬容,徒明昳的母親又很是乾脆利落地投靠了太上皇后,整日裡跑到太上皇后那裡獻殷勤,因此,聖人對徒明昳還算不錯,叫他在宮學裡頭日子滋潤了起來。
做皇子的沒有蠢貨,徒明昳雖說才十歲出頭,但是已經很能夠知道一些事情了,賈琛一方面是他的姐夫,老聖人都肯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之一嫁給賈琛了,可見老聖人對賈琛的觀感如何,另一方面,也是聖人看重的人,因此,對賈琛那邊熱絡一點總是不會錯的,何況,他也的確挺佩服賈琛的,賈琛懂的東西也實在是很多,他對此也很感興趣,因此,賈琛這會兒想著將什麼東西送給榮樂公主,其實也是他私底下攛掇的。
這會兒果然不出他所料,賈琛將轉送禮物的事情也託付給了自己,徒明昳簡直恨不得在心裡給自個點三十二個贊,這事他能討好多少人啊,自個親爹那邊就不用說了,回頭只要榮樂公主念自己一個好字,親爹那邊肯定會給他些好處的,要知道,老聖人做皇帝的時候就是個大方的人,如今做了太上皇,手上卻是更寬鬆了。然後,自個皇兄那邊知道了,同樣會覺得自己會辦事,回頭也能得到點好處。
做皇子難啊,做皇弟更難,不光要討好老爹,還得討好兄長。聖人如今有自個的兒子了,他得為自個兒子著想,他這個弟弟成年之後封親王還是封郡王,都得看聖人的意思,老聖人那邊多半是不會插嘴的,畢竟,誰讓他們生得晚呢!就算封的是親王,宅子在什麼地方,什麼規格,安家的銀子有多少,分到幾樣產業,那都得看上頭的想法,若是他跟以前那樣,一直做個小透明,以後就算是想要一個閒散王爺,也得有錢才行啊!
如今正好逮著個機會,徒明昳哪有不抓住機會的道理。
徒明昳在看過了賈琛帶過來的東西之後,也是新鮮不已,賈赦以前就喜歡搞一些模型,比如說濃縮的田莊什麼的,賈琛後來也自個設計樣式,自個搞,因此,這回送過來的就是他原本自己設計,還親手參與了製作的一個園林模型,裡頭還有一些精巧的機關,透過窗戶,還能看到裡面的家具。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精緻的帆船模型,那是賈赦之前給賈琛做的,裡面用了許多的齒輪機關,只要轉動那個做成船舵模樣的法條,帆船下頭就能伸出船槳來,自己往前走。
徒明昳差點自個就將東西私吞下來了,哪有男孩子不喜歡這樣機械玩具的道理,他如今跟賈琛混熟了,因此,也跟賈琛軟磨硬泡,要賈琛許諾回頭也給他一個差不多的玩具做跑腿費,這才算是作罷了,回頭揣著東西,興沖沖就跑榮樂公主那裡去了。
榮樂公主這些日子以來,因為之前的事情正在害羞呢,也擔心賈琛覺得她不夠莊重矜持,因此,倒是好幾天沒怎麼出門了,結果向來跟她沒什麼往來的徒明昳帶著賈琛送她的禮物過來了。
畢竟已經是下了明旨,安樂侯府那邊連聘禮都送過來了,兩人的事情算是過了明路,是正經的未婚夫妻了,而且,中間通過的也是榮樂公主的親兄弟,並不曾私底下見面,因此,這算不得什麼私相授受,榮樂公主也就驚喜地將東西收了下來,她素來得寵//,老聖人到了後期也不缺錢,對於寵//愛的兒女從不吝嗇。榮樂公主見到的好東西多了,不過看到賈琛送的禮物,還是覺得喜愛不已。
榮樂公主得了徒明昳轉交的禮物,又聽徒明昳在那裡繪聲繪色地說賈琛這些日子以來,天天在宮學外頭東張西望,看不到人就是一副失落的樣子,心中甜蜜的同時,也是心頭大定。
於是第二天,徒明昳再次充當了信使,交給了賈琛一隻小巧的荷包,這對未婚的夫妻就這樣通過徒明昳,試探性地開始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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