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報王爺和永睿王婧姝公主到了,北靜王妃喜上眉梢,忙就款款地迎了出來。
黛玉聘婷的走來,淺笑微微,雙眼猶然微紅,菱唇輕啟,柔婉地叫了聲:「姐姐!」
英兒心中疼愛不已,面上卻仍笑吟吟地,一面挽著黛玉的手,一面輕笑道:「妹妹,這一早兒車馬奔波的,定是吹了不少風,快到我屋裡歇會子去!」
黛玉淡淡地笑著,默然點頭。
英兒便扭頭對水澤道:「我先陪妹妹去歇會子,就請王爺好好招待永睿王了!」
水溶點頭應道:「我們先去擺局棋!」
水澤迅速的看了黛玉一眼,微笑著對英兒道:「有勞嫂子費心了!」
英兒看到一旁的黛玉面露羞澀,也不打趣,只抿嘴一笑,挽著黛玉一起走開。
英兒邊走邊低聲道:「瞧妹妹下巴又尖了些,這些日子為著那賈府的事,妹妹可是沒少操勞,今兒一早又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呢,到現在你的眼睛還紅呢!」
黛玉不由的撫腮搖頭嘆道:「到底也是打小一處玩大的,看他們如今失了依傍,悽惶悲戚,叫人如何不傷悲呢!」說到此,眼中又覺酸楚,深嘆了口氣!
英兒緊緊握住黛玉的手,低聲勸道:「我很明白妹妹的心情!只是許多事不是妹妹能幫得替得的,終還需看各人自己的造化的!如今那一家總算也都有了著落,妹妹很該放下心來,再這般愁慮滿懷的,先不說永睿王心中如何疼惜,就連我也是難以放心的!」
一席話說的黛玉心中暖暖的,因停住腳,握著北靜王妃的手點頭道:「多謝姐姐勸解,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妹妹也不是那一味尋愁抹淚膠柱鼓瑟的,姐姐放心!」凌凌的雙眸清亮澄澈,仿佛雨後初霽,令人心中暢然,英兒不由含笑頻頻點頭。
二人攜手穿廊度園,直往楓影館而來。
天仍是陰陰的青白色,楓影館裡新萌的楓葉卻是嫩紅新綠,在輕風中搖曳顫動,別有一種嬌弱之態。
黛玉不由駐足觀賞,連連贊道:「怨不得姐姐偏愛楓葉,這個時節瞧來,卻又是這般芊芊生姿、楚楚動人呢!」
英兒點頭笑道:「『萬里飛霜,千林落木,寒艷不招春妒』。這個時節還不能十分顯出來,待到霜林盡染的時候,才能顯出他的絕妙之處呢!」
黛玉點頭笑道:「是了,去年深秋時節來此時的景致仍記憶猶新呢!」
英兒笑道:「咱們這會子先不忙賞他,先到屋裡歇會子要緊!」
黛玉點頭笑道:「就依姐姐的!」
一番洗漱之後,英兒攜著黛玉到西邊書房裡坐下,早有小丫頭子奉上了新茶鮮果。
黛玉聞著那茶香,因點頭輕聲道:「這是今年新貢的碧螺春,原來姐姐也得了!早起我還囑咐紫鵑帶兩瓶過來送給姐姐呢!」
英兒笑道:「好妹妹,得了一點子好茶也想著我!今年春上偏冷了些,新茶少,且這又是你家鄉新貢的茶,開春頭一遭兒,聽說統共不過兩斤,妹妹自己只管留著就是了,橫豎我們也得了!」
黛玉點頭道:「是了,皇后娘娘自來偏疼姐姐,有好東西自然也先想著姐姐了!」
英兒搖頭笑道:「那倒不是!是永睿王前兒送了兩瓶給王爺的!」
黛玉撇嘴輕嗔道:「原來是他!」喜悅之情卻從眼神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來,最末一個字已是低不可聞了。
英兒也不打趣,只由衷讚嘆道:「這茶葉你兩個統共也不過兩瓶,偏都拿來送給我們,可見你兩個都是真心待人的,就這份心意,怎不叫人珍重非常呢!」
黛玉莞爾道:「瞧姐姐說的,不過是點子茶葉,只怕姐姐不喜歡呢!」
英兒點頭笑道:「說來也怪,以前也不覺得怎樣,倒是今年這茶特別的合我的脾胃,讓我喜歡的緊呢!」
黛玉雙手合十,俏皮的笑道:「阿彌陀佛,能得姐姐喜歡,這茶葉何其有幸!小女代此茶多謝上蒼眷顧!」
英兒嗤笑道:「偏你最會磨牙,又這般俏皮可愛,怨不得人疼你!且嘗嘗這櫻桃,極是鮮甜的!」
黛玉嫣然一笑,纖纖素手拈了一顆紅櫻桃放進嘴裡,櫻桃的甜蜜漾開了清潤的笑顏,俏聲道:「果然極清甜,姐姐也別干坐著,不然可要都被我吃光了!」
英兒會心一笑,因拈了一顆送進口內,輕輕嚼起來,待慢慢地吐了核,方笑道:「細想著,人跟人的緣份都是再神奇不過的!從前永睿王還未封王時,我們也是打小一處玩的,那時就好奇過他那樣清傲不群的到底會心儀什麼樣的女子!去年我見了你,不想你不但儀容清靈如仙,更是慧心蘭質,那時候也曾搜腸括肚的想誰堪配你!偏那時忘了他!再不想你倆竟是有緣的,一個原是在外遊歷不想回京的,一個原是離京回鄉的,偏也就遇上了!你們原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老天爺真真是叫人誠服的!」
黛玉起先還怔怔的聽著,到後來不禁頰飛紅霞,扭忙捂臉羞道:「好好兒的,姐姐說這些不相干的糊話做什麼!」
英兒笑道:「我說的原是實情,咱們姐妹間說說體己話,你也很不必害臊!」
黛玉紅著臉,嘟著嘴道:「哪裡是體己話兒,分明是姐姐打趣人!」
英兒捂嘴笑道:「我也不過一時有感說兩句真心話,你也不必羞惱!我自罰兩顆櫻桃也就罷了!」說著,果然拈了顆櫻桃遞進口內。
黛玉仍是一臉羞色,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嬌嗔道:「姐姐既已認罰,須得將這碟子櫻桃全都吃了才算完!」
英兒連忙搖頭笑道:「那可不成!我縱然能吃也吃不完這許多,且早已預備下了些薄酒,還想著要與妹妹對飲幾杯呢!」
黛玉佯嗔道:「我可不敢了!還沒喝酒姐姐便已滿嘴胡話了,再喝酒那還了得!」
英兒搖頭笑道:「妹妹怎麼不明白『酒不醉人人自醉』,對著妹妹這樣的玉人,便是喝茶也會醉人的!」
黛玉再也坐不住,跺腳起身嗔道:「姐姐今兒真是著了瘋魔了,滿嘴裡胡嚼些什麼!還是離得遠遠的安靜些!」說著便甩手往外走。
英兒只是開心的笑笑,便也就起身,跟在後頭。
出了館舍,黛玉便信步來到芳樹遍植的湖邊。
天象是要放晴一般,雖仍未見太陽,四下里卻是亮晃晃的一片,開闊的湖面波光粼粼,片片楓葉柔嫩耀眼,微微的風攜帶著淡淡的草木清芬拂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萬念皆除。
湖的彼岸也有一處花木環抱的館舍遙遙靜立,水澤水溶二人便在內對弈,連著好幾日審理忠順親王謀逆忤上之罪,未敢有絲毫大意疏忽,今兒不過也是忙裡偷閒,是以二人下棋時仍舊商議著朝務政事。
二人正說到下個月就要舉行的春闈大比之事,就聽得外頭小太監報公主王妃駕到,水澤水溶忙起身來迎,只見英兒已和黛玉雙雙走了進來。
英兒因笑道:「兩位王爺還在討論什麼大事呢,都這會子了,竟都沒覺著餓麼?」
水溶微笑著點頭,緩聲道:「不過閒聊幾句罷了!公主歇好了?」
黛玉點頭笑道:「多謝姐姐姐夫關心!」
水澤見黛玉清眉舒揚芙面含笑心下歡喜,因揚眉笑道:「哥哥嫂子這裡清雅非常,竟象個世外桃源,不覺竟忘了餓了!」
英兒笑道:「聽說永睿王府內的園子幽雅秀麗自然天成,才最是令人忘俗的呢!回想起來,這一年裡頭,除了宮裡,我竟沒出過幾回門。近日我覺得身子略好了些,很想到別處逛逛散散悶呢!偏我們家這位整日介忙,早把人撂腦後了,叫人也不好開口,怪沒意思的!」說完故意撇嘴白了水溶一眼。
水溶不覺咧嘴笑道:「素日那些應酬,你總不肯去。但凡我勸你只當是出去略散散,你就不耐煩,嫌我囉嗦,總是我替你推脫了!這會子倒又這樣抱怨人!唉,也怪我這些日子略忙了些!請王妃體諒則個!」說著竟真的對英兒要作起揖來。
英兒忙攔著水溶笑道:「我不過是說著玩罷了,偏你還當真了!現如今外頭已經傳我是個悍婦了,你這會子偏還在他兩個面前這樣,豈不是越發讓我的壞名聲坐實了!」
水溶看了看水澤黛玉兩個笑道:「悠悠眾口,管他外頭怎麼以訛傳訛呢!但憑我樂意!且他兩個又不是外人。」
水澤黛玉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笑道:「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英兒這裡正臊的滿面飛紅,見水澤黛玉二個異口同聲,便要來打趣。
水澤忙擋到黛玉身前,搶先笑道:「嫂子既有興致想出去逛逛,倒不如找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我來做東,請哥哥嫂子過府一聚如何?這會子可真覺的餓了,嫂子何時開席啊?」
英兒掃了一眼黛玉,點頭對水澤笑道:「既如此,這會子也不鬧了!且說好了,改日到你府上好好鬧鬧!」說著走到水澤身後,拉起一臉羞色的黛玉,笑道:「好妹妹,咱們都走吧,前廳宴席已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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