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車到了碼頭棄車登船,行船不過半日就到了金陵,金陵乃是太/祖龍興之地,更有陪都之實,風流繁華不亞於京城。一進城,郡主就著人去請了有名望的大夫來為清河郡主診脈,一家子直接住到了金陵老宅之中。
車隊一路往龍王街走,這裡便是王家祖宅所在之地。
「這就是王家老宅了。」王守忠指著外面的寬闊街道給王子騰兩兄妹看。
「不愧是咱們家,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王子騰笑著指了街面上穿著長衫、帶著文士帽的人給王守忠郡主看。
「是啊,這裡看著就秩序井然。」王朔也笑著點頭贊同,整齊的屋舍中間是可以並走三輛馬車的青石板路,也沒有來往吆喝的商販,雖不熱鬧,但看著肅穆非常,幾乎都是高門大戶的,看來王家此時正在顯赫之時。
「老家還有二叔和三叔一家,你們倆進門要記得叫人。」王守忠叮囑道。金陵老家和他們家在五服之內的二叔祖父、三叔祖父兩家,可王家人在金陵也是一方大族,同宗同族之人甚多,赫赫揚揚占了好條街。
「是,爹。」兄妹倆恭謹應下。
「對了,爹,咱們現在走的是龍王街嗎?為什麼叫這個名字?」馬車從街口轉過,王朔看見街口的名字,好奇問道。
「是啊,聽老人所當年這裡有一口仙井,水質甘甜,還有治病之效,據說裡面住著龍王,所以這一代多修廟宇供奉龍王。前朝末帝昏庸,放縱和尚道士,倒讓賊匪借著佛祖三清的名義生事。後來這一代的廟宇都被推到,咱們往家就遷過來了。」王守忠科普歷史。
「現在龍王街可不是這麼個說法。」王子騰笑著補充道:「這龍王街,說的是咱們金陵王家,此王非彼王啊!」
王朔不知此時有沒有「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護官符存在,但看王家不過第一代發跡就有此聲勢,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郡主一路上都少說話,靜靜的聽著他們父子三人談笑,等車隊到了老宅正門才咳嗽一聲,提醒道:「到了,該去拜見二叔、三叔才是。」
剛到門口下車,就有王守節、王守義二人站在門前迎接,王守忠和郡主下了馬車,只說:「三弟、四弟辛苦,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語畢,又叫了王子騰和王朔下馬車來,叫他們認人,只三五人就在大門前敘了一回禮。
幾人客套完畢,方讓王守節、王守義帶著往裡面走,王守節一邊走一邊道:「爹和三叔都在裡面等著呢,老六帶著妻小往蜀中赴任去了,剛走沒多久,竟無緣也大哥大嫂見面。」
王守節口中的老六是王守廉,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王家在王守忠這一輩就六個男丁,除了這位六叔,王朔都見著了。王朔一邊聽三叔介紹,一邊在心裡捋清關係,在金陵這邊就不能叫京城的三叔為「三叔」了,得按照族裡的排行,稱為「五叔」,正經三叔是面前這位。這一會兒一變的,王朔只暗自慶幸他爹不管怎麼排行都是最大的,不然還不讓她抓瞎。
進了們就是四位頭髮花白老人在廳中等著,聽到人聲喧譁,幾位老人走到門邊翹首以盼。王守忠和郡主看見幾位長輩,連忙快走幾步,到了廳中倒頭就拜,「給二叔、二嬸、三叔、三嬸請安!」
「起來,快起來,讓我好好瞧瞧,我上回見守忠還是你成親的時候呢!這一晃都幾十年過去了,再不想還能有再見面的時候。」二叔祖父拉著王守忠感嘆時光易逝,此時交通不便,王守忠又奉命在各地當差,若不是此時路過金陵來看看,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二叔說的是,難得聖人命我廣東赴任,路過老家來看看,以後侄兒可是要埋骨於斯的……」王守忠虎目含淚,他生於金陵,跟著王老太爺輾轉各地打天下,日後葉落歸根還是要埋在金陵祖墳里的,這就是故土難離啊!
「看你這老頭子,好端端的說這個幹什麼,沒得招惹守忠紅了眼眶!」二叔祖母打趣一句,道,「他三叔就再不像這老頭子。」
「三叔通達淡薄,父親一直讓我像三叔學呢。」王守忠又向三叔祖父行禮。
「好了,好了,難得一家團圓,就別講究這些虛禮了,坐吧,坐吧。」三叔祖父是太/祖開國以來的第一代進士,奈何身子不好,任過幾任教諭就退了下來,一心教導族中子孫,如今擔任著王家族學的山長。王家族學不止他們這一支弟子在其中,周邊只要姓王的,祖上是一個祖宗的都在裡面念書,連外姓人也有不少,教人讀書習字,勸人向善,這教化之功,可是得過朝廷嘉獎的。
郡主也知這位是難得的飽學儒雅之士,亦十分尊敬。
幾個大人落座之後,就輪著他們小輩兒了
二叔祖母先介紹了守字輩的,「這是老三家的柳氏,你們怕是當初他們成親時候見過一回,如今都是各自做父母的人了,這是他們家的膾哥兒和朦哥兒,還有他們家的獨女。你們六弟外任去了蜀中無緣得見,你們大妹妹嫁去了鄭家,亦隨鄭家女婿外任了。」王守忠一家和王守節一家相互見禮,王朔又收到許多見面禮。
接著三叔祖母給介紹道:「這是老四家的朧哥兒、朓哥兒和腴哥兒,你們兩個妹妹嫁的遠,也沒趕上見你們。」
又是一番見禮不提。
王守忠和郡主在客廳上喝了一會兒茶,郡主就道:「與我們隨行的還有誠王家的清河郡主,因郡主水土不服微癢在身,我們就請郡主一起到家裡來了,那驛站之所,實不是個養病的地方。」
「好,好,出門在外就該互相幫襯呢,那侄媳婦兒領我們去拜見郡主?」二叔祖母詢問道。
「二嬸這是打我的臉呢,她一個小輩怎敢勞動您,再說她現在恐還昏睡著,正是她托我給您到惱,請您不要怪罪她不懂禮數才好,實在是不敢過了病氣給您。」郡主連連奉承道。
「話不能這麼說,郡主金枝玉葉皇室血脈自然尊貴,合該我們做臣子的去拜見才是。」二叔祖父接口道。
郡主自然不能答應,她自己也是郡主之尊,但現在最重要的身份還是王家的媳婦,因此連連推辭不敢受。
就這樣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都客氣奉承,王守忠一家才順利住進了早就收拾好的院子,清河郡主也沒有露面直接就住了進來。
老家人也體諒他們趕路辛苦,略敘了幾句話就讓他們回院子休息了,熱水早已備好,只待主子們洗澡解乏。
王守忠、王子騰各自去洗漱,王朔把今天收到的見面禮一股腦兒的擺上了桌子,默默得盤算著今天見過的人。
郡主看王朔皺著眉頭的樣子,笑道:「這是做什麼呢,今天見了這麼多長輩,可還分得清誰是誰,還有諸位堂兄弟姐妹,可記清楚了。你二叔祖母可是說了,家裡你們這一輩就一個女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你,你可受稀罕了!」
王朔正暈著呢,郡主還來笑話她,王朔直接讓丫鬟拿了個本子,把金陵老家人的姓名關係寫了出來。
「真是個笨丫頭!」郡主指著王朔的腦袋嗔怪道,誰家記親戚還需要動筆頭的?
王朔可不管丟人不丟人,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啊,更何況她這個記性不好的。一邊寫,一邊覺著不對,問郡主道:「娘,咱家我們見過的親戚就只有六叔王守廉一家了吧。」
「沒規矩,稱呼六叔就六叔,還叫什麼名字!」郡主道,「不過你說的沒錯,就你六叔一家沒見著了,除了三位出嫁的姑奶奶以外。」
「不對啊,父親這一輩的排行是按照忠孝節義禮義廉恥排的,就算義字重了,怎麼沒有排禮的叔父?」大家族的名字都是有講究的,像上一輩泛的是守字輩,第三個字也有規律;像他們這一輩泛的是子字輩,第三個字從『月』字旁,以示骨肉之意。
「你倒仔細。」郡主走到小桌邊,接過王朔手中的筆,在三叔祖父這一房的下面,添了一個次子夭折,原來三叔祖父本事二子二女,只是第二個兒子,長到六七歲居然沒站住去了,當時他已經取了王守禮這個名字,家裡人也為了喪事好看,就讓這個名字一直跟著他,沒有取締。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王朔硬盒一聲,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一臉猥瑣八卦的問道:「娘,為什麼長到六七歲還去了,是不是因為內宅傾軋啊?」
「胡說!」郡主猛地一拍桌子,氣急敗壞道:「小姑娘家家,誰給你說的這些髒話,你從哪兒聽來的?」
王朔被嚇了一跳,不就是八卦一下嘛~但看郡主娘這麼生氣,也嚇住了,連忙跳下凳子給作揖,道:「娘別生氣,別生氣,我就是做客的時候聽別人家的丫頭講了一耳朵,說有些孩子沒長大是因為內宅陰私,我也不知怎麼就記住了,如今順口一說,其實更不不懂裡面的意思,娘你別生氣,我不知道這是不好的。」
郡主長吁一口氣,道:「哪家丫鬟給你講的,這樣的人家必定不是清正之家,你給娘說,咱們遠著這些人家。」
「這……我也記不住了。」王朔能說有一個藝術類別就叫「宅鬥文」嗎?
「你呀,淨讓我操心,哪兒家沒有夭折過孩子,就說是主母不賢、內帷不修也太武斷了,哪家娶媳婦兒不是為了綿延子嗣,難道是為了一家子鬥成個烏雞眼兒嗎?你看我和你祖母也不對付,可她也不曾想過給你爹納妾生子,就是把袁氏女往你哥哥身邊湊也不過是拉拔娘家人。你可別相差了,日後不許再有這樣的主意。」郡主教訓道。
王朔被郡主這前後矛盾的做法給弄糊塗了,既然說到此處,不免刨根究底的問道:「娘,祖母這麼做,您就不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