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恢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文龍賢侄,你好像站錯了位置。」
薛蟠假意看了看左右,「哦是嗎?我怎麼覺得我是站對了位置,而四老爺您,好像站錯位置了,不然應該不會來和我說這一句話。」薛蟠別有意味的說道,「也不會來問我是不是站錯了,是不是?」
邊上的眾人神色不一,看著站在庭前預備要開始撕逼的兩人,王子恢原本就是年歲大些,在金陵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昔日王家的海船實在是厲害,可以從金陵碼頭一路排到夷洲去,當年王子騰王子恢等人的爺爺輩,在金陵專門管外頭洋人進貢的事務,大約算起來,是四大家裡頭最為顯赫且最為有錢的人家,這些年雖然也少了這些出息進項,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底氣還是渾厚的緊,縱使有些人,想要掀翻王家,也要想一想彼此同氣連枝的四大家,可如今的話……薛蟠不知道為何要和王子恢翻臉,如此一來,其餘的別有用心之人,比如何處的田地,哪裡要搶的房產,要和王家對壘的人,就會覺得這一次衝突有些意思了。
王子恢臉色很不好看,素來國人都是如此,把面子看得比天還大,「文龍賢侄,話說的不必如此,咱們兩家原本就是交好,又是姻親,薛家的太太算起來,還是我的堂姐,老夫托大,倒是也可以當你的叔叔,就算有什么小事兒處置的不好,到底和咱們沒什麼干係。」
「小事?我倒是覺得也不是小事兒,人命關天哪,四老爺,你說這好端端的,在河西的碼頭死了兩個人了,這兩個人死了,可不是什麼尋常的事情,我這個人呢,有些違拗,一些事兒,不辦就是不辦,」薛蟠原本懶洋洋的,這時候突然嚴肅了起來,「做生意行事兒,如何狠毒些都無妨,誰都是為了賺銀子,手段如何,各憑本事,但是若用人命來填,這樣陰毒的手段……我是不屑為之的,我勸四老爺也無需如此,壞了王家的名聲!」
其餘圍觀群眾這時候才聽的有些清楚明白了,原來如此,那河西薛家的碼頭出了人命,後來薛蟠前去,又和什麼馮家的公子起了衝突,又死了一個人,現在人命官司就現成打在金陵府這裡,之前眾人還以為是薛蟠昔日的無賴行徑霸道樣子又做出來這樣當眾打死人的事兒來,如今一聽這話,原來是王家的手尾。
這麼倒推過去,倒是說的清楚了,王家海運是賺錢的大頭,如今雖然不是生意太好,海船也變賣了不少,可碼頭還在,差不多是金陵十之八九的碼頭都是王家的,這樣說來,薛家要重起爐灶,新建碼頭,最大的損失方,的確就是王家了。
王子恢原本還有些慌亂,可見到薛蟠如此撕破臉皮,倒是恢復了寵辱不驚的姿態來,他也不和薛蟠動手,廢話,和年輕人動手能討好?他先站到了第四個的位置上,捻須微笑,「賢侄啊,飯可以多吃一些,可話是不好如此亂說的,什麼死人不死人的,這事兒,原本就是你薛家行事不端,先是拿了人家的救命良田,又無故為了一個丫頭,和那馮家少爺起了爭執,美色薰心,把人命當做是草芥的,是你薛大少爺,和我沒什麼相干,和王家也沒什麼相干,我今日來此,是為了觀禮而已,不是和你鬥嘴的,且不說事情到底如何,單單看今日之事,你不給我面子嗎?若是如此,兩家倒是要生分了。」
「哦?面子?」薛蟠微微挑眉,「面子不是別人給的,四老爺,我且告訴你,面子是自己個賺的,日後我薛家就要站在這個位置上了。」
「憑什麼?」王子恢反應迅速,連忙反問,「就憑你薛大霸王拳頭大嗎?」
王子恢語帶調笑,可見絲毫未把薛蟠放在眼裡,這樣的話,薛蟠居然沒有發怒,他爽朗一笑,把手裡頭的摺扇一收,「就憑我是正五品世襲中書舍人,正六品金陵織造府提督,御賜飛魚服,這個憑藉,能不能站在你前頭啊?我記得四大爺只是一個候補同知吧?論起官位來,四老爺大約還要和我磕頭請安呢,怎麼還有這等閒工夫和我鬥嘴呢?」
王子騰氣的鬍子亂抖,「你……你!」
這時候照壁之後來了兩個人,一位是赫赫官服禮儀端莊,一位是穿著素日裡衣服,兩位攜手笑眯眯前來,那麼這個時候也不好再起爭端了,王子恢暗暗咬牙不提,已經要去江西當左參政的老知府紅光滿臉,十分高興,他對著眾人說道,「來,諸位見過新的大府。」
除卻原本這些正經受著金陵府管轄的人端端正正行禮問好外,其餘的人都是懶懶散散的,原本也就是歷來的規矩儀式要如此來觀禮而已,這些豪門世家,本來就不屑一位區區的知府,故此都是浮皮潦草的微微鞠躬一下。薛蟠雖然年輕,倒是知道不應該平白無故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哦,王子恢反正踩到底就是了,賈雨村卻不好如此,故此他鞠躬十分正規,且臉上也端莊的很。
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薛蟠素日是見慣了賈雨村的,昔日賈雨村雖然儀表堂堂,可少不了一股潦倒且又有書生意氣有些憤世嫉俗的意味來,如今赫赫登居高位,掌握一方土地,真是鳥槍換炮,平白生出了一副威嚴氣派出來,他原本就是相貌堂堂,劍眉星眸,頷下長須漆黑,目光一掃,不怒自威,眾人一看賈雨村這樣的神色,就知道此人必然是一位厲害的主兒,相比較之前金陵知府那麼的隨和,那大約是不可能的。
這時候不適宜排班,因為畢竟前後任金陵知府都在,具體的事務幕僚們早就辦好了,今個見面也不過是程序性的內容,江西左參政將金陵府大印交給賈雨村,這一刻後,金陵新知府就走訪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