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萬歲爺去年的時候就欽定薛蟠為提督了,倒是在你們這裡,有旨意還不成?」
「你們這些起子,到底有沒有把萬歲爺放在眼裡頭?」
眾人都是暗暗腹誹,最不把萬歲爺放在眼裡頭的,大約也就是你這位安公公吧?但是面上誰也不敢如此說,於是張大人連忙賠笑,「那裡的話兒,那裡的話兒,不過是故事例行罷了,若是安公公不在這裡頭,我一準早就用印簽字了。」
「那就是最好,」安公公揮了揮袖子,把披風一擺,瀟灑的離開,「鄂中堂,我就不多陪了,那邊還有事兒,請告罪。」
「安公公,」鄂中堂咳嗽一聲,這時候開口說話了,薛蟠事關他自己的位置,也事關他在皇帝面前的面子,容不得有什麼閃失,故此他要問清楚,「你預備著把薛大人帶到那裡去?」鄂中堂對著薛蟠一臉慈祥的笑道,「我還預備著請薛大人喝茶呢,他遠道而來,可是勞頓了。」
薛蟠記得自己好像和這內務府大臣沒什麼干係,他也不知道這時候怎麼會這一位穿著紅袍的中堂大人,為何對著自己好像是老爺爺一般慈祥的微笑著,他於是連忙朝著鄂中堂行禮,「屬下給中堂大人請安。」
鄂中堂親自扶起薛蟠,「好啊,好啊,年少有為啊薛大人,才如此年輕,就把金陵織造府的生意辦的井井有條了,這些年送上來的玄緞,樣樣出眾,毫無次品,聖上很是滿意,我這裡頭已經預備著給薛大人今年的考核定為優等,你可是要好好干哦。」
考核為優等,這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事情,三年考核為優等,就可以上一級,日後升遷也提前,這個自然是很有用的,薛蟠大喜過望,又連忙謝恩,鄂中堂慈祥的拉著薛蟠話了幾句家常,薛蟠雖然很是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應對謹慎,倒是別上的安公公很是不耐煩了,「差不多就得了,中堂大人,我把人帶走了。」
「安公公你要帶著薛大人去那裡?」
「自然是去寧壽宮,」安公公說道,「不然您以為我去那裡?」
聽到寧壽宮這幾個字,鄂中堂頓時也就不言語了,薛蟠可憐巴巴的跟著安公公後頭走了,鄂中堂看著一行人的背影,喃喃自語,「他奶奶的,若是去寧壽宮,我他媽的還和你這麼多廢話做什麼?」他轉過頭來見到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蘇拉執事們,擺擺手,「拉下去,拉下去,活該是要打死!別說是安公公,寧壽宮誰來,你們都不能攔著,攔著就打死活該!」
「這人被安公公帶走了?」張大人湊在鄂中堂身邊說道,「難道是聖后她老人家要見薛蟠?」
「這總不會吧?」鄂中堂猶猶豫豫的說道,「她老人家心懷天下,怎麼會關注這麼一小個織造府提督?但是怎麼又去了寧壽宮呢?」
寧壽宮就是聖后所住之地,安公公又是聖后最為寵信的太監總管,不管是不是聖后自己個要見,今個薛蟠寧壽宮是去定了,既然去了寧壽宮,可鄂中堂這裡和幾個臭皮匠籌謀的事情,接下去該怎麼唱?
鄂中堂沒什麼主見,但是又不得不抓緊時間迅速的想出法子來給自己漲面子,那麼這個時候他沒法子,跺腳道:「今個我就在南熏殿候著,等他過來了,再好生和他談一談,我就不信,那安福海,還能把薛蟠留在寧壽宮過夜!」
薛蟠跟在那稱之為安公公的太監身後亦步亦趨,一起朝著東北角行去,宮裡頭權柄滔天的太監不少,可被稱之為安公公的,也就是一位,這時候若還不知道這一位神仙是誰,薛蟠也白穿越過來這麼些年了。
安福海雙手籠在袖子裡,不發一言,只是疾步走著,大明宮何止千萬宮殿,薛蟠這麼一路路看過去,真真是眼花繚亂,如此走了好些時候,繞過一幢形狀古樸的宮門,幾個人走上漢白玉的台階,裡頭古柏森森,地上青苔滿地,頓時覺得有清涼之感,這裡頭也有不少太監執事等手裡頭拿了許多冊子在候著,見到安福海過來,連忙打千行禮問好,口稱老祖宗,安福海擺手,「散了吧,今個先不議事。」
小太監上前,給安福海解開了玄色的披風,又將薛蟠一起迎入了一處偏殿,這裡頭擺著一張極長的長桌,上面擺滿了許多的冊子賬本模樣的書本,桌子後又一隻紫檀木交椅,安福海坐在了椅子上,朝著薛蟠擺手,「你坐下說話。」
小太監上了茶來,好奇的看了薛蟠一眼又退了出去,安福海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著薛蟠,「我姓安,你如今可是知道我是何人了?」
這時候若是還不知道,那可就是傻瓜了,薛蟠連忙起身又行禮,「小人給安公公請安。」
這一位安福海就是聖后最為寵信的大太監,若是尋常內宦,絕不會有如此滔天的氣焰,這一位安福海安公公自幼家中頗為貧苦,故此幼年就閹割了送入宮中,原本在御膳房打雜,誰知道機緣巧合就入了聖后的法眼,那時候聖后還是皇后,就一直帶在身邊,悉心調教,又把他放在內務府,辦了好些工廠出來,這些工廠樣樣賺錢,簡直就是聚寶盆一般,源源不斷的給皇家提供銀錢,聖后座下有兩位財神爺,一位就是外朝的胡閣老,一位,就是眼前這大內之中的安福海安公公了。
除卻賺錢外,還很是機敏,昔日宮變的時候,他喬裝成傻子混入議政王的府邸,這才兩廂聯合,助聖后復位,這樣忠心耿耿又本事了得的人,自然是深受聖后寵愛,這樣的人物,在大內之中橫著走,就算是鄂中堂也不敢說什麼。
做生意的人,都很是欽佩這兩位,安福海點點頭,「起來吧,你今個來大內,倒也難得,若不是機緣巧合,我還找不到你。」
這話說的有些隱晦,但他不繼續說下去,薛蟠不好問,「是,公公日理萬機,還撥冗特意來宣了小人來,」他從善如流,也連忙改稱呼,「卻不知道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