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寬原本的心裡頭,還懸著一個擔心,就怕這薛蟠不知道又鬧什麼么蛾子,做出什麼奇怪的不能夠預測的事兒來,若是還有什麼突然而來的人物駕臨,逼迫自己,那可真是要假戲真做了,現在薛蟠是麻杆打狼兩頭怕,自己何嘗不是這樣?若是薛蟠紈絝脾氣發作,真的是點頭應下自己不再管事之情,只怕到時候自己將來要打的饑荒可就大了!
薛蟠這樣話音一落,薛寬的心頓時就放鬆了一下,原本這背脊挺的筆直,聽到了這樣的話,鬆弛下來,慢慢的靠到了椅子靠背,拿著眼看了一下薛守,八房薛守頓時眉開眼笑,「行啊,蟠哥兒,你這話說的,最是合你八叔的心思了,這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可是半點都沒錯的,你既然要銀子,咱們都是一家人,那裡是不好商量的!」
「你且說說,幾位叔叔,要怎麼給你銀子啊?」薛守轉了轉手上的翡翠扳指,「既然說到銀子,咱們自然是不能短了你的。」
薛蟠回到了座位上,略過了甄寶玉在邊上鄙視自己的表情,「這一次,很明顯,各房之中,也只有是八叔和五叔想著我把差事交出去,那麼以我之見,其餘各方自然不必出銀子,只五房和八房出就是了。」
「這一來呢,也不瞞著各位,我這長房裡頭的現銀不多了,父親的葬禮是要好好操辦的,短了銀子到底是不方便的;二來,太太已經決定,等我守孝期滿,就帶著我去京師,和舅舅等人學著做差事,金陵原本就打算不繼續住的,這要入京,少不了銀子,除卻宮中的分紅,其餘的我也要綢繆起來。」
聽到這話,薛寬和薛守一喜,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貪婪和欲望,如果長房真的舉家入京,那薛家日後的生意,可就永遠不會再是薛蟠說了算了。
只是這凡事還要再退讓一番,多爭取一些來才是稱心如意。「這原本是不妥當的,」薛寬搖頭說道,「我和你八叔不過是代管幾年,不問你哥兒要銀子就好了,怎麼能夠還要我們兩房出銀子呢?」
薛蟠微微冷笑,「若是五叔拘泥於代管之說,倒也好辦,我今個就把話兒說清楚,今個我把公中的差事交出去,日後這公中事務如何,我再也不會來過問,不管你們怎麼糟蹋,也不管了,這且如何?」
薛寬又假意勸了勸,「這話說的,我和你八叔日後總是要把公中的營生還給你的。」
「不必了,我這不善經營,也不會讀書,只怕是耽誤了薛家這就不好了,既然是家裡人,八叔和五叔難不成還會短了我和太太的銀子?」薛蟠不以為動,只是冷漠帶著一點賭氣的意思說道。
「自然是不會短了,」薛守洋洋得意的對著薛蟠說道,也是對著薛家的族老和各房說道,「各方的紅利和月例,如今怎麼樣,日後還是怎麼樣。」
「五叔樂意嗎?」薛蟠冷笑連連,諷刺的說道,「若是銀子也不想給,還要把長房的主事人位置搶走,天下沒有這麼好相與的事兒,若是真的把我們視如不見,說不得,大傢伙一拍兩散,撕破臉,抖一個魚死網破罷了!」
「八叔自然是同意的,」薛守連忙說道,「五哥,你的意思呢?」
薛寬想不到薛蟠有什麼陰謀在裡面,說實話,他也素來是沒瞧得起薛蟠過,既然甄家的甄寶玉已經不足為懼,那麼接下去,就是要解決公中營生的事兒了,看來薛蟠也不過是為了點銀子,退而求其次,搏一個好的日子罷了。
他還在思索之間,薛安沉聲發話了,「老五,凡事別過了分,過了分就是不好了,我是為了薛家的大局,才說不能分家,也願意把公中的營生交給你們,如今蟠哥兒說的不錯,他只不過是要一點銀子,保證長房衣食無憂,怎麼地,你還不樂意了?」
薛安雖然長時間在外頭跑藥材的生意,可在族中也是既有威望的,薛寬那一日在靈前發動逼宮,要求把長房的管理權拿出來,事先也是和薛安商議過,不然若是薛安不知,驟然之下發難,必然反對。
薛安這樣的說,薛寬自然點頭,「三哥說的極是,蟠哥兒若是不樂意再管著公中的事兒,說不得是要大傢伙拿出個補貼的。」
「不是大傢伙,」薛蟠搖搖頭,他才不會把自己的敵人擴大化,四面樹敵,那可是很難受的事情,「是五叔和八叔,是你們兩房要求我交出來的,日後麼,自然也是交給你們兩房管理公中的事務。」
薛寬乾笑一聲,不過似乎還頗為喜悅,這事兒從薛蟠的老爹薛定病中的時候就開始籌謀,到了今日,終於可以底定大局了,他不由得不喜悅,「那就請蟠哥兒說就是——卻不知道太太是什麼一個意思?」
「太太說,都是按照我的意思辦,這點五叔你也不必擔憂了。」薛蟠吩咐張管家,「張爺爺,把總賬本收拾好,他們兩房什麼時候把銀子送過來就把賬本交給他們!」
「大爺!」張管家帶著哭腔說道,眼角的淚珠子不停的掉了下來,「這可是老爺的心血啊,怎麼就這樣,就這樣,這樣交出去呢!」
薛蟠一臉的無所謂,不過到底是眼圈紅了,「嗨,誰叫我是個不肖子,付不起的阿斗呢!如今交出去給了叔叔們,總是比日後被外人騙光好些,張爺爺,去收拾一下,拿出來吧。」
張管家掩面跌跌撞撞的去了後頭,見者無人不慘然,薛蟠吸了一下鼻子,鎮定了下來,「好了,大傢伙都沒有意見吧?若是沒意見,我這就交出去了!」
「既然交出去,那我就要開價了,說到底,我死命保住公中的事務,就是為了銀子,既然兩位叔叔沒意見,那我就直說了,十萬兩銀子拿來給我,我即刻把東西交出來,再也不過問這公中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