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了,這敕造司的職務要耽擱一陣子,行都管還來找我做甚?」林嵐打著哈欠,從府中趕來。
行老見到伸著懶腰過來的林嵐,搖頭嘆道:「有人要見爵爺您。」
「見我?」林嵐望向那搗鼓著桌上物件的背影,眉頭一挑,將那鬆開的衣襟扣子扣好,隨行老走了過去。
「不必行禮。今日出訪,就是看看朕的臣子們如何替國辦事。這剛來內務府,你這個敕造司令史便不在公署內。」
林嵐恭敬一禮,道:「家父年前喪亡,服喪守孝,公務已向吏部暫辭。」
趙涵呵呵一笑,「你這個令史,可不在吏部的官籍之內,若是要辭官,還得找朕才是。好了,不說其餘沒用的,這個千里鏡已經量造了一匹,運往了西北,相信用處不小。」
「但願吧。」林嵐笑道。
趙涵說道:「昨夜元妃回宮,大讚你才華橫溢,花開彼岸天、留餘慶,可有出處?」
「倒是隨口胡謅的罷了。」
「呵呵,謫仙人斗酒詩百篇,這齣口成章的本事,讓秦夫子都折服了,後生可畏啊。」
林嵐拱手一禮,道:「聖上過獎了。」之前不管是褒獎,還是扯皮,都是虛的,林嵐明白,之後趙涵要講的才是正題。
公署之內點了銅爐,若是按照往日,這敕造司之中,即便是凍得手跟蘿蔔條似的,都不允許點這銅爐的。一來圖紙繁多,萬一燒了,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這些圖紙,都是幾代人的心血,自然是毀不得。二來屋子裡一旦暖洋洋的,就容易犯困。
趙涵說道:「聽說你對於解決潮濕天藥引,有些想法?」
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如今西北要塞,屢屢有蠻人犯境,就是因為十幾年來的纏鬥,已經讓這些蠻人摸索到了,當潮濕天,大京朝的火器便不頂用了,這個時候偷襲邊境,得手便跑,讓援軍難以圍追堵截,這樣的法子屢試不爽,也成了如今西北軍事最頭疼的問題。
見林嵐不說話,趙涵明白,這樣的人才,得拋出足夠的條件,可能才會忠心耿耿地替你辦事,便道:「如果解決了,朕加封你為侯爵,擢升內務府副都管。」
若是旁人,估計這樣誘人的條件,這個時候都要下跪謝恩,然後一股腦兒地將自己的那點家底都掏出來了,然而林嵐倒不是小氣,而是這槍掏出來,若是朝中混有細作,大京朝戰力提升不大,結果這些蠻子成了步槍騎兵,那就麻煩了。
「聖上且聽臣一言。四十幾年前,我大京火器縱橫無敵,屢屢將蠻子打得幾近滅種,二十幾年前,蠻人學會了火器,雖粗製濫造,卻也能給大京軍隊造成不小的麻煩,這也是陳老將軍難以攻城略地,只得固守的因素。那麼如今,這些蠻人的火器,幾乎與大京的火器水準相差無幾。這是為何?」
趙涵也不是那種昏庸無道的昏君,說道:「連年交戰,這被擄走的火器也有不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那些該死的蠻子也搞了火器營,這是讓朕最可恨的!」
行老覺得趙涵有些怒意,便地上茶,說道:「聖上息怒。」
趙涵將茶推開,繼續說道:「你莫要打岔,朕說到興頭上。看看這些年來,火器是改了又改,可是呢?換湯不換藥,除了樣子變著法兒的換,有什麼其他的進步嗎?」
行老一聽,這話像是在批駁他這個內務府都管不頂事,便咳了咳嗓子,說道:「聖上,這些年火器的改進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諸如射程、連發、威力方面,都是有了極大的提高。那些蠻子雖然撿了咱們的那些火器,但威力上極大的削弱了。」
趙涵道:「這潮濕天藥引的問題,都多少年了,好解決不了。你說說,真養了這麼大一堆人,都是用來幹什麼的?」
林嵐道:「聖上還是沒有踩到點子上。臣擔心的是一旦咱們解決了,蠻子的火器在陰雨天也能發射了。」
「你的意思……朕明白。」
林嵐道:「等哪一日聖上決心收復失地,一統北地了,也是驚世火器現世之時。」
「你……真的有?」
林嵐表情冷漠地說道:「即使臣沒有,如今官場**……」
「咳咳,林爵爺,有些跑題了。聖上只問你,這藥引之事,你怎扯到官場上去了?」行老皺眉,提醒道。
趙涵擺手,道:「無妨。今日微服出巡,本身就是聽不常聽到之言論,你所說的朕心裡也明白。只是官場風氣不正,朕總不能一棒子將所有人都給打死,這樣,這個朝廷豈不是亂了套?你以為朕將王太傅召回朝中是幹什麼的?就是為了牽制如今官場作風,好讓政治清明,百姓安樂。」
林嵐笑道:「聖上,在同一個屋檐下,您覺得召回王太傅是互相監督,還是互相攻訐來得多呢?到了最後,恐怕政事還未清明,這朝堂上辦事的人卻越來越少,只剩下整日彈劾這個,彈劾那個的存在。」
內務府今日無人,元宵剛過,大京朝制度,正月放官假,元宵之後十五日,只需有事入公署辦差,無事也可不來,所以這內務府自然就沒了什麼人影。
趙涵坐在空蕩蕩的敕造司,想了許久。其實這樣的苗頭已經出現了,朝堂之上談論時政的少了,攻訐官員的奏摺倒是多了起來,每每查處起來,皆是一查一個準,到後來,仿佛兩方都是不約而同一般,你查我一個,我咬出你一個,這樣的形勢,讓他這個帝國君王很是擔憂。
「若朕讓你做吏部尚書,你如何治吏?」
此言一出,嚇得行老,這未經仕途,如此用人,定然是會遭到反對,直言道:「聖上,林爵爺身無半點功名,這般任用,不符祖制,難免引人非議。」
「朕只是說倘若。」
林嵐道:「即便是臣當這個吏部尚書,恐怕也沒轍。指揮不動下屬,一有風吹草動,怕是吏部還未出手,這對面已經收到風聲了。」
趙涵聽著林嵐說了這麼久,仿佛還沒有說到點子上,便笑道:「朕聽了你說了這麼久,你也是個聰明人,便說說如何做,才能整頓這官場風氣吧。」
「其實聖上心裡已經有了想法。既然體制之內包庇縱容,那麼自然是從體制之外入手,來得得心應手了。」
趙涵起身,哈哈大笑道:「好!今日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內務府,林嵐與行老恭送趙涵離去。
趙涵在幾個如影隨形的老太監護送下,朝角落的轎子中走去。趙涵入轎,說道:「曹貂寺,將這令牌給他,今後納什男爵進出皇宮,無需稟報,在御書房候旨便是。朕越來越感興趣了,這個年輕的少年到底會給朕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君臣相見歡。
這是大京朝走向轉折的一個重要時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