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最後幾棍打完,即便是身板再彪悍之人,都虛得冷汗直冒。
林嵐看著這一出「周瑜打黃蓋」,也是十分的過癮。
不過癮過完了,劉典史也開始發難了。這樣的人物,若是背後沒有一顆大樹,自然是不敢如此放肆的。
「既然寧副把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那麼罪有應得之人,是不是也應該伏誅了?」
譚千秋看著城防營的副把總被打得皮開肉綻,也是苦笑不已,驚堂木一拍,喝道:「本官宣判,案犯林嵐,謀殺縣令,證據確鑿,畫押伏法,秋後問斬!」
站在堂後的林庸一口氣背過去,暈倒在人群之中。眾人一陣唏噓,有拍手稱快的,也有替林家嘆息的。畢竟要斬一個人,一條人命啊。
劉典史露出了陰笑,「我過,如果林公子要證據,的會給林公子拿出證據的。」
「劉典史笑得還為時過早。」
證供書寫完,放在了林嵐面前,譚千秋冷冷道:「再不認罪畫押,本官可就用刑了!」這一回,譚千秋得理直氣壯。
然而林嵐緩緩站起來。
譚千秋有些納悶,身子坐直了,皺眉道:「你……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腿跪得麻了,所以不想跪了。」
譚千秋翻了翻白眼,驚堂木敲得手都麻了,也懶得再跟一個死人掰扯,「左右,趕緊畫押結案!」
堂下那些以為真相大白的人,感覺大快人心,紛紛大呼叫著。
「知府大人英明!」
「就該斬立決!這樣的殺人魔頭,真是太可恨了!」
「慢著!」
府衙外忽然一隊人馬趕來,將圍在外邊的人堆分開來。
「此案作廢,所有人證物證,統統帶走!」
譚千秋起身,喝道:「你們又是哪裡來的?」這案子審得真是費勁,總要出么蛾子。
帶頭的衙役將袖中公文抖出來,道:「江南直隸大理寺,接受此案!」
譚千秋眉頭一挑,這事情竟然捅到了金陵!他有些佩服地看了眼林嵐,這裡頭自然少不了他那好爹的運作。不過既然案子蓋棺定論了,即便是換個人審理,也是不會有什麼翻案希望了。
「這是本官的結案證詞,還請轉交給郭公。」譚千秋這蘇州府知府,面對江南直隸的大理寺正卿,還是要保持下屬應該有的謙卑。這案子自己搞到了收尾,這個時候被這麼截胡了,自己不就屁都沒撈到。
大理寺的差人眉頭一皺,掃了眼結案詞,道:「譚公,這沒什麼用。」
「沒用?」譚千秋的心都在滴血,這算什麼,什麼時候大理寺都成了林家的後院了?應該不可能啊!大理寺卿乃掌管刑獄最高掌管,為列三品,怎麼可能被林如海收買?更何況這案子涉及朝廷命官被殺,豈會包庇縱容。
大理寺來的差人平靜地道:「沒錯。」
「怎麼會沒用?」
「怎麼就沒用了?」譚千秋氣得有些咬牙切齒。這廝根本就沒仔細看過,就沒用,這不是有意包庇嘛。
大理寺差人什麼權貴沒見過,干他們這行的,打交道的都是些重案要案,敬譚千秋是個知府,才多幾句話,「大理寺受理的,乃是林嵐狀告蘇州府城防營濫用私權,開炮轟死平將縣令一案,所以大人您的案宗我們根本用不上。」
「啊?」譚千秋驚呼道。
一邊的劉三更像是見到鬼一樣看著林嵐。這傢伙一定是瘋了!
「怎麼可能!民告官,按照大京律,即使勝了,也得流放兩千里!林嵐,你......」
林嵐笑道:「民告官確實要流放千里,但如果是官告官呢?」
大理寺來的差人道:「此案乃是由前兵部尚書、戶部尚書、禮部尚書三位遺老牽頭署名,委託林嵐任訴狀狀師。郭公認為茲事體大,才特許批准,擇日審理。不知道譚知府還有什麼意見?」
譚千秋一驚,拱手道:「不敢。」
「還不替林公子解開鐐銬!」
在譚千秋先入為主,劉典史煽風火下,林嵐是個罪人,然而報上大理寺的案子當中,李登雲乃是被城防營火器炸死的,自然林嵐如今是無罪之身。
鐐銬解開的時候,譚千秋和劉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
林嵐微笑著道:「劉典史,你對我的話,會如數奉還。」
堂上的劉三拳頭緊握,背後卻是虛汗直冒,有些口乾舌燥地道:「不管怎麼審,你終究是罪魁禍首!」
「人在做,天在看。」林嵐單手負背,朝衙門外走去。
分開的百姓情緒激動,看到已經坐實罪名的殺人犯,竟然堂而皇之地離去,有些控制不住內心的洪荒之力。
「怎麼可以這樣!」
「李縣令屍骨未寒,兇手逍遙法外,太過分了!」
「你個畜生,還不趕緊跪下伏罪!」
林嵐坐上林家老宅的馬車,見到林庸已經緩過氣來,握著他大伯的手,笑道:「看來二伯和爹這幾日在金陵沒有少跑動。」
聽完林嵐暫時安然無恙,林庸稍稍緩了口氣,道:「阿嵐啊,民,終究是鬥不過官的。」
「嵐兒明白。不過這一次,是他們招惹上來的。大伯放心,即便這次來得是條龍,侄都讓他在陰溝裡翻船!」
四叔趕緊捂住林嵐的嘴,心驚肉跳地道:「可不得。」
……
……
十里秦淮,繁花似錦。
北岸文廟,才子學生來往不斷。開春進學,自成祖遷都以來,初為國子學的學宮一度擴建,將上元、江n縣學併入,統稱為應天府學。
文廟學宮,望族聚居,商賈雲集,文人薈萃,乃是江南不二的儒學鼎盛之地。
望淮樓靠近秦淮南岸,與學宮隔江而望。
樓中雅間內,三位被強行扯來當大旗的先生,一臉苦笑無語。
陳之策一口清酒飲盡,笑嘆道:「當日那這子作槍使,沒想到今日也會被他當槍使一回。」
三個過氣的尚書郎,聚在一起,真有抱團取暖的意思。
王川有些不解氣地道:「當初告老還鄉,話是來做學問的,如今好了,被你綁上賊船,如何是好!」
「你做了一輩子的學問,不如人家一個月教你來得多,好意思?」
王川老臉一紅,但竟然無力反駁,酒杯落在桌子上,道:「至少我算盤打得比他快!」
陳之策就愛和老王嗆聲,同朝為官的時候為了爭軍餉,如今不知為那般,「你怎麼不你白頭髮比他多呢?」
「好了好了。林嵐是我們的學生,這件事情有人設局,自然我們做先生的,即便不能出面,但是幫腔還是要的。大理寺的郭有正三朝元老,為人剛正不阿,也算是朝中清流,不懼得罪朝中權貴,才被調任留都,不然以他的資歷,早就能夠繼任宰輔大臣了。」秦青看著秦淮河上的畫舫遊船,十分愜意地將杯中茶飲盡。
陳之策站起身,目露精光,一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樣子,信心滿滿地道:「這場仗,就當做咱們百叟宴前的熱身仗,試試手,讓那些老不死的明白,咱們一樣硬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