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板兒一直沒言語,這會子忍不住插話道:「姥姥,靖琪少爺長的是不錯,可是,他那霸王脾氣,恐怕會委屈了妹妹。」
「這你就不懂了,富家公子沒長大以前,頑劣是免不了的,只要沒有吃喝嫖賭的壞毛病,等長成大男人,自然會穩重起來。」劉姥姥用筷子指著王狗兒,揭他的短道:「你爹少年時比靖琪更蠻橫呢。」
王狗兒白了劉姥姥一眼,沒好氣道:「你老人家一喝酒就沒個正經,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也不怕人笑話了去。」
巧姐兒只顧了大快朵頤,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按常理兒,不該當著姑娘面議論婚事,只因為巧姐兒死了娘親,賈璉送賈母靈樞回南不在跟前,真真能做主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劉姥姥並不避諱。
青兒欠身貼著巧姐兒耳朵取笑道:「姐姐倒真沉得住氣,臉兒也不紅一下,羞死人了!」
巧兒微微一笑,看樣子,劉姥姥是等著我自己拿主意呢,可是,我真的有必要稀里糊塗嫁給一個半大孩子嗎?
板兒不知在想什麼,沒來由的紅了臉,眼睛看著劉姥姥,卻分明是說給巧姐兒聽,訕訕的道:「這畢竟是妹妹的終生大事,妹妹該考慮清楚,索性多住些日子,和靖琪少爺混得熟了,再做決定。」
平兒瞥一眼巧兒,再瞟一眼板兒,心裡盤算著,可惜王家不似先前做京官的光景,若是那時,姑娘和板兒倒是一對。
「姥姥,板兒說的沒錯呢,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暫且只讓兩個人會會面,就說等二爺回來了再正式下定。」平兒擔心萬一事情辦得不合心意,賈璉將來會怪罪自己。
「就依平姐姐的話吧,只是,我們白吃白住的讓姥姥家養著,心裡過意不去。」
平兒雖然實際是賈璉的侍妾,由於沒有生養,並沒有正式的身份,所以,按照賈府的規矩,巧姐兒只能稱其為姐姐。
「姑娘說的哪門子話,那年若不是姑奶奶接濟,他們一家人早餓死了,多虧姑奶奶提攜,老太太並府里太太姑娘們憐憫,送許多東西給我們,才有今天呢。」
說話間,大家用完晚飯,王劉氏收拾了碗筷,把炕桌拾掇乾淨了,沏了壺茶送上來,眾人均是一般的陶瓷茶碗,獨巧兒是一個精美的成窯盅子。
劉姥姥指著巧姐兒手上的盅子,對平兒道:「平姑娘還記得這個嗎?這還是寶二爺送的呢,本想賣了換幾個錢,因日子得過,就沒捨得,一直收藏著,今兒個頭一次拿出來用呢。」
平兒哪能不記得,這原是劉姥姥在妙玉庵里喝茶用過的,妙玉嫌她髒要扔掉,被寶二爺要來送給劉姥姥的。輕輕地嘆了口氣,世事變遷,真是難以預料,沒想到,今天,賈府嫡親的大小姐卻要仰仗劉姥姥的救助。
王狗兒張了幾次嘴,都沒好意思開口問,這會兒酒勁兒上來,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訕笑著問巧兒道:「小姑奶奶,你說劉員外會不會乖乖的把那一千兩銀子送來?要說呢,有他家少爺的契約,也不怕他賴賬的,可府上如今不同往日……」
心知他惦記著那一千兩銀子,感念他一家對自己關照得十分周全,當下就給了他一顆定心丸道:「若是劉老爺能送銀子來,我和平姐姐有補貼家用的錢,也就不用這麼歉疚於心了。」
「姑娘只管放心,有我一家子吃的,就絕少不了姑娘二人的,劉老爺若是送銀子來,姑娘自留著置辦嫁妝,姥姥我跟人說的天花亂墜,劉員外指著府上有一座金山呢,若是沒有幾抬像樣的嫁妝,恐被他家小瞧了姑娘去。」
正說著,門外傳來狗叫聲,板兒忙起身出去看,卻是茗煙。
「姑娘好,平姐姐好,姥姥好,姥姥一家人都好!」
寶二爺出家後,茗煙跟了賈璉當差,卻依然改不了油嘴滑舌的脾性,施禮問過好,對平兒道:「平姑娘,是夫人讓我來告訴一聲,現已經問清楚,王仁和三爺並非是把巧小姐嫁給藩王為妻,那藩王的王妃健在,人家只是花錢買幾個侍妾,王大舅拿了人家的銀子,正在到處找巧小姐,只怕一時找到這裡來,讓我提前來通報一聲兒,要姑娘早做準備。」
平兒急了,不悅的反問道:「這是哪裡的話?姑娘遇到危難,夫人們不拿主意,我們如何準備?難不成準備讓王大舅活捉了,送官問一個拐帶他外孫女私逃之罪?」
「姑娘這話,我也不好回答,只是府里現在人心惶惶,各顧各的還顧不過來呢,能讓我來這一趟已算是十分盡心了。」
茗煙陪著笑臉解釋,心裡也為她擔憂,平兒雖是能幹,現在光杆子司令一個,又沒人沒錢可以傳喚的,能當什麼大用。
其實,為了不讓巧姐兒寒心,茗煙隱瞞了此番來這裡的真實情況,他也是剛回京城就從蔣玉菡那裡得到的消息,忙著去告訴王夫人,誰曉得王夫人只說,若天意如此,也是巧姐兒命中該有此劫。
等他去看卐兒時,才聽說平姑娘和巧姐兒不見了,得知劉姥姥當天告辭回劉家屯,茗煙心裡已明白了幾分,尋思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那王仁早晚也能猜得到,說來也巧的很,當日寶二爺曾讓他來這屯子,要尋找那個大雪天抽柴火的女孩子,記得路,便匆匆趕來報信。
「茗煙小哥兒,璉二爺回來有準日子嗎?」
劉姥姥心裡想的是,只要賈璉能早點回來,短時間內,想辦法躲過王仁的眼睛應該還做得到。
茗煙尋思劉姥姥並非外人,也就如實相告道:「這也是意外的饑荒,由於府里剛被炒,出門時沒有多的銀子可帶,老爺尋思著途中會經過賴尚榮任上,他是老爺恩典脫籍並給安排前程的,原指望從他那裡借些銀子使,誰知那奴才忘恩負義,只送了五十兩銀子,把老爺當花子打發呢,沒錢正是寸步難行,老爺和璉二爺只好半途中丁憂,派小的回京籌措銀子送去,這一來一回,指不定就拖到明年去了。」
巧兒揣度著,繼續呆在這裡,不等賈璉回來王仁肯定會先找上門,潛逃似乎也不現實,別說沒有路費,就算有銀子,兩個女子也不方便拋頭露面,女扮男裝?真當這是演戲呢,平姑娘若是扮成男人,只怕一出門兒就會被人搶去做小倌兒。
「青兒,靖琪少爺是不是特會記仇?」巧兒悄悄問青兒。與其被賣給藩王做侍妾,倒不如嫁給小正太,想那混世魔王發過話,不要娶母夜叉為妻,巧兒倒真想挑戰一下,**那個狂妄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