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把璉二奶奶送回家歇著,自己去給老爺和王夫人請安,少不得把瑾瑜的情況告訴了,賈政原是聽說巧兒的夫婿出生低微,且又得罪了忠順王爺,被發配充軍,心裡不喜,所以,才拿賈璉和平兒二人煞性子,這會兒得知瑾瑜因禍得福,不但封了官兒,還結識了哈密汗王,方覺得臉色和緩起來。
正好昔日門客程日興來探望,賈政捋須感慨道:「我們這樣人家,原不該指著祖上的風光過日子,子弟們或科考出仕,或真刀真槍博取功名,才是正經,連祖宗也跟著高興。」
「這都是政老言傳身教,訓導有方,不說這姑爺,想世家子弟們,像政老名下的寶二爺、蘭哥兒叔侄二人同科高中也是絕無僅有的。」
不一時府里就傳遍了,瑾瑜姑爺憑戰功被提拔為遊牧都尉,由於瑾瑜在賈府人緣好,又生得英俊,婆子丫鬟們甚是喜歡,都說咱們姑爺長得何等斯文俊美,竟也會武功麼,傳說蒙古韃子十分兇悍,他竟然眨眼功夫就殺了好幾個,莫非是白馬將軍趙子龍投胎轉世。
嬌紅討了一臉沒趣,哭喪著臉回這邊屋裡來,見嫣紅和小丫頭踢毽子耍,只做沒看見,要繞過去,卻被嫣紅叫住調侃道:「聽說姑爺升了官兒,嬌紅姐姐可是討賞錢去了?」
這嫣紅正是賈赦花了八百兩銀子買來的小妾,正新鮮頭上,嬌紅白服侍大老爺一場,落得不清不白,又不讓嫁,又不給個名分,正對嫣紅妒忌得要死,哪裡容得下被她嘲笑,當下就要說出好聽的來,不想,賈赦拄著拐杖從屋裡出來。
「嬌紅。巧姐兒這會子在做什麼?也不來給老爺我請安。」賈赦陰沉著臉問道。
嬌紅顧不得鬥嘴,忙回答道:「小姑奶奶正在二老爺屋裡請安呢,只怕是沒工夫過來。」
邢夫人也出來插話道:「老爺哪裡知道,巧姐兒眼裡根本就沒把你這個祖父和我這個祖母看在眼裡。一味的討好老二兩口子,還有璉兒,你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白為別人養了個兒子。」
賈赦怒而不語,作為榮國府嫡長子。雖然世襲了一等大將軍,但是,母親及家中諸人並沒把自己看在眼裡,反倒是二弟占據府中正屋,在賈家當家作主,連親生兒子也一屁股坐在二弟那邊,想母親在日,對二弟寵愛有加,對自己卻甚是苛刻,問她要個小丫頭做妾都捨不得給。若非鴛鴦已死,肯定也是老二得了去。
「老爺一直對那邊的禮讓三分,忍氣吞聲這些年,那是因為敬著老太太,如今這個家裡,老爺為長,為何還要看別人的眼色行事!」邢夫人不失時機的燒了一把火。
「哼!」賈赦冷哼一聲,老虎不發威,真把本老爺當病貓來著,巧姐兒那小蹄子回家省親。理應先來拜見自己這個祖父,她倒好,照面也不打一個,這不是存心讓老爺我沒臉嗎。
這件事情卻是巧兒有欠考慮。因為,她對賈赦的荒淫無度很是鄙視,再加上邢夫人的刻薄無情,她心裡不屑,難免就率性而為,禮數多有不周。倒難怪賈赦發怒。
「來興,長順,看轎,老爺要過那邊府里去。」賈赦拄杖站在門口,恨聲說道。
來興急忙過來跪拜道:「老爺,車轎早被抄走了……」
邢夫人上前來扶著賈赦的胳膊,陪著小心道:「老爺還當是從前呢,走吧,為妻陪老爺過去。」
當下晚飯也不吃了,徑直過這邊府里來,卻並不去榮禧堂見賈政,直接繞道去賈璉的屋子裡,打定主意拿賈璉殺雞儆猴,要立自己的威風。
此時這邊府里剛吃過晚飯,巧兒聽說棉線織物很是搶手,特別是襪子,簡直是供不應求,如今京城裡不但王孫公子,但凡有點臉面的人家,送禮孝敬長輩,打發晚輩兒,都以送棉線衣和襪子為時尚,賺的錢基本可以維持家裡的開銷。
巧兒聽得心花怒放,擱下飯碗就和李紈、寶釵一起去大觀園,因為,那裡有的是空房子,她們染好的棉線和織的衣物全部放在那裡。
探春喜歡闊朗,秋爽齋不曾用格柵分隔開,屋子十分寬敞,幾個丫頭正在纏線團兒,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
李紈告訴巧兒,因為薛家打官司沒了銀錢周轉,寶二奶奶家停了幾間鋪子,二奶奶和薛姨娘商量著,借來使用,讓她兄弟薛蝌幫著打理,專門賣棉線織物,生意甚是紅火。
說話間拿起一雙棉線襪子來問巧兒道:「姑娘可猜猜看,這樣一雙襪子,最貴的時候,我們得了多少賞錢?」
巧兒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青兒丫頭一頭撞進來,抱住巧兒嗔到:「大少奶奶回家了也不讓人告訴青兒一聲,枉我天天想著你!」
「青兒,我也想你呀,姥姥好嗎?板兒哥哥好嗎?」乍一見青兒,巧兒開心得不得了,一疊聲兒的問著。
俏沒聲兒的在一邊兒團線團的五兒笑道:「板兒哥哥今天要來送棉線,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吧?」
「板兒的事兒只問五兒,保證錯不了!」幾個丫頭打趣道,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瞥見五兒菲紅了臉低下頭去,不再言語,巧兒心念一動,暗自揣度著,板兒哥哥倒是好眼光,這府里論脾氣,論長相,就數五兒溫婉俏麗,若板兒哥哥真有此心,倒要成全他。
青兒沖五兒做了個鬼臉兒,見五兒不好意思,忙替她把話岔開,對巧兒解釋道:「哥哥是和我一道來的,要不是送棉線,還不知道巧兒姐姐回來了呢。」
「板兒哥哥呢?是不是因為我不告而別,你們生我的氣,不想見我了?」巧兒笑道。
「沒有的事情,哥哥把棉線送去凹晶溪館染色,我等不及要見巧兒姐姐,就先過來了。」
這邊正說得熱鬧,只聽一個婆子急沖沖的跑過來道:「不好了,大老爺不知道因了什麼事,過來找璉二爺和璉二奶奶的晦氣,正在那邊府里讓二爺和二奶奶跪著。自己大耳刮子扇著呢。」
幾個人聽了都大吃一驚,李紈忙問道:「沒去告訴我們老爺和太太嗎?」
婆子道:「卐兒姑娘早去稟報了,老爺說大老爺教訓自己的兒子和媳婦,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敢多嘴多舌,自己掌嘴!」
素雲先就急得跺腳道:「這可怎麼是好,我聽璉二奶奶說兩個月沒來月事,也不曉得是不是有喜了,前幾天還說。要請醫生診脈呢。」
不等她說完,巧兒已經如飛般奔了出去,李紈尋思老爺發了話,人家娘老子教訓兒子,自是不好說什麼,也就不做聲兒地扶著素雲的肩膀回稻香村。
薛寶釵素來知道邢夫人和王夫人不和,把自己和母親都算在內忌恨著,更是不好過去勸,悄悄對五兒使了個眼色,也不動聲色地回蘅蕪苑去。
青兒怕巧兒吃虧。倒是不知道輕重,緊跟著巧兒身後追了過去。
遠遠地,只聽賈赦冷言相譏道:「人都說寶玉出家做和尚可惜了,我倒養了兒子在身邊兒,卻是孝順得很!仗著巧姐兒嫁了個官老爺,就得意忘了形,連親娘老子都不認了,我呸!什麼芝麻大小的官兒,老爺我好歹也是一等大將軍,就連我的奴才也隨便賞他一個知縣、知府做。你的什麼姑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遊牧都尉,連七品還差半格,你就敢在老爺我面前顯擺,我的姑爺還五品游擊將軍呢。說起來我還嫌寒磣!」
巧兒這才知道,感情是自己回家來沒去那邊府里請安,被大老爺上門兒來問罪,自己是出嫁的姑娘,不好責罰,便來拿父親出氣。只是,平兒剛有了身孕,連累她流產了豈不是我的過錯。
剛要過去求情,卻被青兒拽住悄聲兒勸道:「巧兒姐姐,大老爺明了是生你的氣,你去勸不是火上澆油嗎,只怕越發打的厲害,做給你看呢!」
聽她說得有理,心裡倒沒了主意,看賈璉的臉早又紅又腫,顯然是心裡有氣,又不敢公然和賈赦翻臉,怕被人指責忤逆不孝,便拿自己的臉發泄,真就使勁兒扇自己耳刮子,竟是一點也不含糊。
賈赦鬧了半天,沒見一個人來勸半句,心裡更是來氣,知道府里的主子奴才都躲著自己,越要鬧出點動勁兒來,指著平兒道:「感情你的臉比璉哥兒貴重,還不給我狠狠的打!」
這下子,巧兒可就急了,從藏身處走過去,對賈赦和邢夫人跪了,替平兒求情道:「都是孫女兒不懂事,惹老爺太太生氣,只是我娘懷有身孕,實在不方便跪著,老爺若是要責罰,就責罰巧兒吧。」
賈赦哪管平兒有無身孕,理都不理巧兒,只是要平兒自己打嘴巴,倒是邢夫人曉得些厲害,若平兒真的被折騰得流產,只怕這父子的情分也就斷了。
「你這小蹄子沒規沒距,全是璉二奶奶管教的好,你倒要替她擔當!」邢夫人冷笑一聲,指著平兒道:「也罷,你起來!嬌紅,你璉二奶奶有身孕不便教訓女兒,你就代勞了,給我大耳刮子打得她知道誰才是賈府的大老爺、大太太!」
嬌紅巴不得這句話,伸手去打巧兒,卻被巧兒抓住手腕甩了個屁墩兒。賈赦氣得大罵:「反了你!璉哥兒,還不給我往死里打!」
正罵著,只聽有人走過來說道:「在下向大老爺大太太討個人情,請寬恕巧兒……」
「你算哪門子蔥!也來管老爺我的家事!」賈赦見來人不過十幾歲模樣,乳臭未乾,到來蹬鼻子上眼,厲聲打斷他的話。
「大膽!蝶衣郡主駕到,還不問安!」
賈赦聽到呵斥聲,回頭一看,竟然是北靜王的長公子康郡王,忙跪拜道:「罪民不知康郡王、郡主駕到,言語唐突,還望恕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