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郡主生性率真,並沒意識到,瑾瑜建議由她把信函呈給皇上親閱,另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讓皇上產生某種印象,認為蝶衣郡主屬意於賈蘭,撮合二人的婚事。
皇上閱過密函後,不動聲色的召見了賈蘭,見他年齡不大,行事甚是穩重,發現太子的密函後,首先想到的是嚴守秘密,交由皇上處置。
賈蘭和蝶衣郡主是這樣告訴皇上的,蝶衣郡主下榻賈府,看到一幅畫軸上的公子和賈蘭頗為相像,就取下來觀看,無意中弄斷了軸頭,發現其中的秘密,賈蘭見狀,當即決定封鎖秘密,翌日進宮把密函呈交皇上親閱。
上元佳節過後不久,皇上就對寧榮二府的案子進行了核實,並順藤摸瓜,查清太子私自豢養著一批死士,號稱「獵鷹」,木蘭圍場事變,若非賈珍和賈珠違抗太子的命令,不肯參與謀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皇上不勝感慨,賈府深受皇恩,因為自己對太子偏愛有加,賈府的公子們自幼就和太子相交密切,太子謀反,讓他們陷入兩難的境地,賈珠和賈珍不肯參與太子謀反,只好選擇了以死保全為人臣之忠,為人友之義,其良苦用心倒也可憫可嘆,若是他們對太子表現得無情無義,毫無顧忌的出賣太子,反倒會讓皇上覺得寒心。
不過,賈赦食君之祿,不思為國效力,生活荒淫無度,理應受到嚴處;榮國府的主子和奴才草菅人命、放印子等罪行屬實,當追究賈政庸碌迂腐失於管教之罪,既已革去功名,永不錄用。
賈珠和賈蘭父子二人均是年紀輕輕就科舉入仕,可惜賈珠死得悽慘,賈蘭自幼喪父猶自尊自強,念賈珠平息木蘭圍場之亂居功甚偉,追封承襲榮國公爵位,恩賜賈蘭從三品禮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這當然還有其他的考慮。就是為給蝶衣郡主賜婚做鋪墊。
寧國府卻是陰差陽錯的沾了恩澤,皇上清剿了五百獵鷹武士,嘉獎賈珍控制這些武士未曾參與叛亂的功勞,予以平反昭雪。依舊追封爵威烈將軍之職,家眷人等解除罪奴身份,恢復原有所封誥書,賜還寧榮二府牌匾,所抄家產予以發還。
當然。所謂的發還所抄家產,那是大大的打了折扣,發還的財物不到十分之二三。
尤氏等人終於得見天日,從梨香院搬回寧國府,賈蓉也結束了流放生涯,回到京城,此是後話。
聖旨一下,眾大臣皆盡譁然,沒想到皇上如此看重哈密汗王,他們猜測。因為蝶衣郡主看上了賈蘭,賈氏家族才得以再度平步青雲。
正月未過完,京都竟然傳出順口溜來:「養子當如賈氏郎,平步青雲美少年。」
這種結果,大出賈蘭意料之外,只因多有貶損之意,似乎他是憑藉美色贏取功名,這讓生性高傲的賈蘭不勝惱火,出於男人的自尊,賈蘭和蝶衣郡主雖然朝夕相處。看起來感情卻日漸疏遠。
蝶衣郡主也沒料到朝野上下會盛傳她喜歡賈蘭,想要去向皇上解釋,可是,聖上並沒說要給賈蘭和自己指婚。冒昧辯解只會越描越黑,沒準兒皇上會誤認為自己對賈蘭一廂情願。
他們兩人哪裡知道,關於他們彼此有情的謠傳,竟然源於康郡王,小王爺為了逃脫被指婚哈密郡主,入贅苦寒之地。有意炒作,致使這種八卦傳的沸沸騰騰,
眼看已是正月底,天氣轉暖,這日一早,蝶衣郡主進宮向皇上辭行,出了紫禁城,賈蘭騎馬跟在車隊後面,獨自又送了一程,在官道外的第一個短亭,慶兒已經帶著賈府贈送哈密王爺的禮品在亭子裡等候,除了京都特產,還有巧兒送給蝶衣郡主的衣服和胭脂,另有兩個雕漆的食盒,裡邊裝著各色點心。
「賈大人就送到這裡吧,蝶衣感謝大人半個月來的熱情款待,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賈蘭沉聲說道,心裡有些不舍,表情卻是淡淡的,直到郡主離開京城,也沒收到皇帝指婚的聖旨,可見,蝶衣郡主心裡想著的,並不是自己。
蝶衣郡主下意識的望了望京城方向的大路,雖然進宮向皇帝陛下辭行前就和巧兒他們道過別,此時沒見到巧兒和瑾瑜,心裡依然有些失落。
還是來時的三輛馬車,一輛是蝶衣郡主的座駕,另外兩輛裝著皇上賞賜的錦緞和玉器,八名侍衛騎馬緊隨其後。
前路傳來悠悠的古琴聲,那是蝶衣郡主從沒聽過的一支曲子,蝶衣郡主靠在車廂後壁上,隨著馬車的輕微顛簸,閉目假寐。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車廂外靜悄悄的,蝶衣郡主眼睛都懶得睜開,沒精打采的問道:「怎麼停下了?」
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車夫和侍衛們都沒有言語。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琴聲抑揚婉轉,歌者的聲音更是深沉低徊,似乎連空氣也被濃濃的惜別情緒所渲染。
是巧兒!蝶衣郡主激動地睜開眼來,急忙起身鑽出車門,卻見瑾瑜正站在車門邊,似笑非笑的朝自己伸出手來,準備扶自己下車。
原本十分熱切的心情霎那間冷卻下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心裡就覺得不舒服,蝶衣郡主問自己,此時,我更希望消失的那個人,究竟是巧兒,還是瑾瑜?
「長亭里備有薄酒,請郡主小酌一杯,以暖行程。」
瑾瑜微揚嘴角,笑容頗為魅惑,他的聲音和他的笑容一樣,優雅而又極富磁性。
剎那間有些恍惚,蝶衣郡主暗自感慨,自己也許更希望是瑾瑜一個人來為自己送行。
把手放進他的掌心裡,移步下車,曖昧地看向他的眸子,再順著他的目光延伸視野,只見巧兒端坐在長亭里,低垂著眼帘,正在深情款款的撫琴。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巧兒男子裝扮,依稀還是哈密街頭小吃攤上的那身裝束,想起看到她耳垂上的耳洞時。莫名的想要消遣她的那種衝動,蝶衣郡主的眸子漸漸濡濕,感覺到自己的小手還搭在瑾瑜的手心裡,被灼燙似地收回自己的手,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亭子裡。
「真巧哥哥。太好了,美酒、佳人、古琴,沒想到你會這樣為我送行。」蝶衣郡主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自斟自飲了一杯,豪爽地笑著調侃道:「唯一大煞風景的,就是多了一個敗興的傢伙。」
「深有同感!」巧兒抬起頭來嫣然一笑,起身坐在蝶衣郡主身邊的石凳上,也不理會瑾瑜,兩人邊喝酒,邊旁若無人的回憶起初次邂逅的事情來。
「蝶衣郡主。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一開始就認出我是女子?」
「哈哈哈,知道我為何送你帽子嗎?」覺得自己的江湖經驗比巧兒豐富很多,蝶衣郡主得意地戲諧道:「就你耳朵上的那兩個耳洞,若非本公子做護花使者,只怕你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巧兒想起蝶衣郡主看到鍋里的那隻人手,嚇得雙腿發軟,半天爬不上馬背的情景來,忍不住打趣道:「好一個護花使者。若不是你真巧哥哥夠哥們兒,你只怕已經成了鐵鍋里的美味佳肴了。」
「嘿嘿……」蝶衣郡主有些難為情的訕笑著,不打自招道:「聞到肉湯的香味兒,以為可以大吃一頓。沒想到舀起一隻人手來,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嘔……」
話沒說完,就忍不住噁心起來。
「蝶翼王子真不地道,把巧兒迷惑得神魂顛倒,差點就準備以身相許。卻發現你是女子。」巧兒知道她被那隻手惡性刺激到,忙把話題轉移開。
「停!」很是不忿巧兒的虛情假意,蝶衣郡主大聲叫停,促狹地對巧兒笑道:「從現在開始,我們互相問話,誰用假話搪塞,就罰她喝酒。」
「行,我先問!」巧兒覺得有趣,心念一動,脫口問道:「那天晚上,為何突然跳起胡旋舞?」
「為了讓你們記住我穿女裝的樣子。」蝶衣郡主爽快的回答。
想起每一次三百六十度的回眸,巧兒酸溜溜的撇嘴道:「切,假話,只怕是希望某人為郡主神魂顛倒吧?」
不由自主的瞥了眼獨自靠在柱子上的瑾瑜,蝶衣郡主二話不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該我問了,若是必須在本王子和瑾瑜之間做出選擇,真巧哥哥會選擇誰?」
「噗嗤……」巧兒噴笑,這算什麼問題,真是小兒科。
「不行,你必須正面回答。」蝶衣郡主催促道。
沉吟片刻,這才覺得蝶衣郡主的話問得很有道理,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實在是難以取捨,若是說實話,估計自己還是重色輕友的可能性多一些。
「兄弟若手足,夫君如衣裳,真巧哥哥毫不含糊,一定會選擇兄弟!」
巧兒違心的說道,並非是存心說假話,而是覺得,有時候違心的謊言,會比真話更有人情味道。分別在即,她希望博得蝶衣郡主一笑。
「這是我最想聽到的假話!」蝶衣郡主說著,拿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巧兒紅了臉,自覺地拿起杯子連飲了兩杯,一杯罰自己,另一杯是替瑾瑜而飲。
就這麼聊著,喝著,不知不覺的,兩個人都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慮及蝶衣郡主要趕在天黑前到下一個驛站安歇,瑾瑜不得不提醒二人。
依依不捨地把蝶衣郡主送上馬車,揮手作別,卻被蝶衣郡主抓住小手,把一個東西塞在她的手心裡,巧兒低頭一看,正是那枚形似七星瓢蟲的雞血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