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暮,瀟湘館。
西窗下,一對兒「雙胞胎」璧人對弈。
一局終。
「姐姐不困?」
「我不困。你要是乏了,自去睡了便是。」
「哦,姐姐不困,那我也不困。」
「」
「再下一局?」
「嗯。」
棋子嘩啦啦落奩之聲。
「姐姐在瞧什麼?」
「沒什麼」
「嘻嘻,姐姐不說我也知道,姐姐在瞧姐夫來沒來!晌午的時候,姐夫派人來傳話,說晚上來瞧姐姐,我都聽見了。」
「」
半晌
「你這死丫頭,要下棋便安安心心的下棋,誰要你多嘴多舌的討人嫌」
顯然,有人急了。
甄玉嬛見狀,縮了縮脖子,弱弱的在棋盤上擺了一個小棋子。
但她認慫的太遲了,對面的姐姐可是真的惱了,直接站起來,拿起一本書就倚在涼榻上看了起來,沒有要再理她的意思。
「姐姐?」
姐姐側了側身,沒有應答。
甄玉嬛見狀,面上露出幾分笑意。
和黛玉相處這麼久,她也算是摸透了黛玉的個性,心中很喜歡這個沒有親戚關係的「雙胞胎姐姐」。
旁人包括許多長輩,都敬畏和羨慕她這個既定的太子側妃的身份,只有黛玉,似乎壓根沒在乎過這個,只當她是個小姐妹。
高興就多玩一會兒,惱了就訓人、生氣氣。
真實純粹,不屑於偽裝,也不會文過飾非。
難怪義兄會這麼喜歡她,甘願寵著她,護著她。
正想要使個法子把人哄回來,就聞得院外傳來丫鬟的聲音:「璉二爺來了。」
甄玉嬛一愣,隨即看向榻上的黛玉,見其分明意動卻遲遲不願意動一下身子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起身笑道:「才吃了晚飯不久,正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姐姐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甄玉嬛抬腿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剛好與進屋的賈璉擦身。
她停下與對方施了一禮,便直接出去了,讓同樣停下想要說什麼的賈璉,都沒來得及開口。
賈璉一腿搭著榻尾木欄,頭枕著一條軟軟的腿兒,微眯著眼睛聞著沁人心脾的幽香,一派懶洋洋的模樣。
在他面龐正上方,一張稀世俊美的小臉,幽憤憤的瞪著他。
到底看他如此愜意,在其面前如此放鬆,心裡的不滿和羞澀退下,唯余疼惜親近之心。
想來他今日剛回京,應該是有很多事要忙的吧。難為他如此操勞還記得來瞧她的承諾,既如此,就讓自己這裡成為他休憩的港灣吧。
這般想著,黛玉一手輕輕搭在賈璉胸膛,另一手放在賈璉頭上,五指輕抹著他濃密的額發和光潔的額頭,以期使得賈璉心神更加放鬆。
黛玉也是多日未得和賈璉相見,此時屋裡又沒有旁人,才敢做出這般親密的舉動,原意也只是想讓賈璉感知一點點她的溫柔。
但是她卻不想,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給賈璉帶來多麼大的觸動。
賈璉只覺得黛玉的小手滑滑的,帶著些微的涼意,撫過額頭的時候,給他無與倫比的觸感,令他慵懶的心思驀然活躍起來。
原本隨意放在肚子上的大手抬起,捉住胸口撐著的小手,摩挲一番不過癮,便裹挾著貼到自己的臉頰邊上,以感知最敏銳的臉頰和嘴角的肌膚,切實的享用黛玉小手的柔弱無骨、如絲綢般的冰涼絲滑。
俄而,
頭一偏,得寸進尺的用嘴親去果然是別樣的芬芳。
察覺到小仙女不但素手一顫,連被他枕著的瘦瘦的大腿兒都是一震。賈璉不用睜眼也知道小仙子定然是滿面嬌羞憤恨,對他行為的容忍要到了極限,說不定下一秒就要惱羞成怒。
賈璉適時將嘴放下,尋了個舒服的角度枕著,隨口問道:「晌午都到了我那邊,怎麼不多坐一會兒就走了?」
正如賈璉預料的那般,臉皮薄的黛玉,小手被賈璉抓著輕薄半天,還被賈璉那溫熱的大嘴親吻,這種感覺幾乎比被賈璉抱住強吻還要令她難以忍受。
就要忍不住發力將賈璉整個人丟掉,見他總算消停,才芳心暗穩。
聞聽問訊,她面上輕悠悠的,也是隨口回話:「我過去瞧巧丫頭,瞧完了自然就走了。」
「哦,真的只是為了瞧巧丫頭?」
「自然,不然還要瞧誰?」黛玉的聲音驟然緊張,隱隱還帶著威脅的意味。
其實她晌午前無聊出門閒逛,不知不覺就出來園門。
原本她並無一定的目的,更不是要來尋賈璉,畢竟提前她都不知道賈璉回府的事。只是走到賈璉院這邊的時候,看見這邊忙糟糟人來人往,裡頭的動靜也比平時大
瞧光景,莫不是璉二哥哥回來了?
因此這才不由自主的走進去瞧瞧,沒想到賈璉居然真的已經回家了。
其實她自己沒意識到,或者是她不願意承認。她是算著明天就是探春的生日,賈璉若是不失約,大概就該要回來了。
不是明天,就是今天。明天趕了點,今天晌午又早了點。
只是她內心深處,總是想要在賈璉回來的時候,第一個瞧見他,是以才無聊到出門閒逛,實則也是探聽消息。
賈璉再善解人意,也不可能完全看透少女懷春的這些小心思。
不過他聽出黛玉話里威脅的意思,倒也無意觸犯,只是呵呵一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起他不在家的這幾日,園中的情況,重點是她林黛玉的近況。
身子可還好,咳嗽有沒有再犯,犯的話有沒有聽紫鵑的話按時吃藥。
一副關懷備至,卻又理所應當的模樣。
黛玉雖然心思敏感,等閒對旁人的噓寒問暖,也不是多感冒。但不知為何,每當賈璉如此待她,她卻一點不耐煩的想法都沒有,只是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一一回了。
不過沉浸在與心上人閒言蜜語美好中的黛玉並沒有再留意到,不知何時不但原先那隻小手再次被捉住,就連放在心上人額頭上的那一隻,也一併被俘虜了去,任憑輕薄
月漸高升。
儘管賈璉在與黛玉作定了終身之後,早不像曾經那般守禮守節,更不擔心下人們閒言碎語。
奈何黛玉在意。哪怕再是想要和賈璉單獨相處,時間一早,她也會暗示,提醒乃至驅趕賈璉。
而賈璉每每也只是設法多待一會兒,並不會太糾纏。
畢竟,在他不忍心將黛玉就此正法之前,多糾纏也沒意義,還不如在天香樓,摟著絕世美人顧青衣來的逍遙自在。
欣欣然走出黛玉的安所,剛下長廊,看見一道婀娜嬌影,玉然靜立於昏暗處。
在對方抬頭的一剎那,恍惚覺得黛玉使了什麼仙法,飛到了他的前頭。
賈璉抬腿走過去,奇怪道:「黑燈瞎火的,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甄玉嬛凝視著賈璉的面容,神色顯得有幾分羞慚:「我在這裡等義兄有幾句話想和義兄說」
賈璉神色一動,似明白了什麼,輕嘆一聲,柔聲道:「有什麼話就說吧,不必在我面前顧慮太多。」
賈璉柔和的聲音,令甄玉嬛緊繃的內心輕鬆一點,猶豫了一下,她咬牙道:「義兄,對不起」
看賈璉神色詫異,她忙低語解釋:「那日是我睡迷糊了,所以孟浪了,在義兄面前說了許多胡話,還請義兄不要放在心上」
賈璉聞言,搖頭一笑,「你有說什麼胡話麼,我怎麼記不得了?」
看賈璉神色自然,似乎早已忘記了當日下午的事情,甄玉嬛內心的擔憂總算是放下了許多,小臉紅紅的,嬌羞道:「也沒什麼,人家只是擔心義兄因為那天的事情,輕看小妹,再也不想理人家了」
聽到甄玉嬛這麼說,賈璉才明白。
只怕是小姑娘少女心思,自從那日之後,自己因為忙碌沒有再到瀟湘館,後來又忙著下天津衛,所以沒有和她再見過面,讓她心裡積壓了許多不安的情緒。
於是笑道:「傻丫頭說什麼呢,為兄怎麼可能不理你。在我心裡,你就和你林姐姐一樣,是我最關心,最疼愛的妹妹,只要你還叫我一日『義兄",我就不可能不理你的。」
賈璉的話固然讓甄玉嬛安心,卻又不免內心有些失落。
只當我是妹妹麼
卻聽賈璉又道:「再說,當日的事,要怪也該怪為兄魯莽,唐突了你才是。你不與為兄計較就好,怎麼反而和我道歉來了,倒叫為兄不知如何自處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知道那天義兄是把我當做林姐姐了,所以我一點不怪義兄的,真的」
甄玉嬛慌忙的解釋,臉蛋越發紅潤了。
賈璉見之,覺得這小丫頭害羞起來的模樣,果然也和黛玉一般,仿若嬌花照水,美不勝收。
情不自禁的上前,伸手輕撫著她的腦袋,以示寵溺和安慰。
只是看著看著,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那日的場景。想著這張美好的小臉,滿懷情意、義無反顧的對他告白,說她喜歡他。
想著自己將她周身的衣裳剝落,只留下貼身的小衣時,那不勝涼風的白皙、無暇。
心中猛然一顫,回神時,才驚覺自己的手,已經撫到了小丫頭光滑細膩的小臉上。
連忙收回,賈璉笑道:「好了,夜風怪涼的,早點回去休息吧。記得明兒早點起來,和你林姐姐一起早點到園中找姐妹相聚,不要懶怠了。」
「嗯嗯,知道了義兄~」
看著義兄似有些慌忙的逃去,甄玉嬛站在瀟湘館內的小徑上,纏繞心中多日的擔憂盡去,只剩下綿綿的羞赧。
確認賈璉的背影已經消失,她才抬起手,撫摸著方才賈璉撫摸過的肌膚。
在那被夜風吹的微涼的臉蛋上,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殘留下來的灼熱,令她心蕩神怡的氣息。
觀義兄最後的舉止,他對自己應該並非如他所言的那般無情。想來上次之所以拒絕自己,真的是顧忌彼此的身份。
思之,甄玉嬛幽幽一嘆。小小的年紀,已經有了許多的憂思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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