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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鱗主宰著這天下武林的混沌大局,他的心思,陰冷且堅定。
若得人間半夢醒,孤影痴燕銜柳依;三更煙雨一兩醉,驀然青燈熬天明。
自與楊修一番絕對勢均力敵的激戰之後,血氣灌頂帶來的酣暢快愉之情,令莫白身心久難平靜,一直苦思緣由,不可終日。
思量之餘,莫白的心性亦在不經意間,已然開始了潛移默化,之前一直謹守中不偏庸不易的性格,逐漸被心中後起的另一種執著的意念所鉗制,這份後起的意念,便是我之所欲,豈由他人負。
回顧自己自出劍陵之後的一路坎坷,莫白從未有過此刻的用心細想,既然世人都為天行劍所動,掏空心思算計,如今天行劍就在自己手中,又何必再一如從前那般任人擺布。
正所謂:人不為己,則天誅地滅,從前的路,是為了守住自己的初心,做自己的自己,太過在乎世人的評判,反倒是受盡了委屈窩囊之氣,處處受制於人,往後的路,得換種活法,為了自己,亦為了身邊的人。
莫白此番心中信念的轉變,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也是他久經磨難之後,悟出的真諦,不滅金身已成,眼下他也有了為自己拼一把的實力。
然而世間的一切,並不是己所不欲,便能為所欲為的,萬物都有相生相剋,正當莫白滿懷心思盤算著如何擺脫牽制之時,逆鱗早就已經先他一步,找來了攪局的人。
「你不該來的!」
夜半孤星點點,莫白獨自一人於溪間青石盤膝入定之時,一個相隔千里卻又恍如近在咫尺的聲音飄然入耳,徹底攪亂了莫白的心神,猛然睜眼正耳,洞察辨聽四周。
這個聲音在莫白心中耳間反覆銘記,曾是他畢生之痛,正是魂斷異鄉,與之香影永隔的於冰心,日前,從逆鱗口中得知於冰心尚在人世,令他躁亂的心再生漣漪,迫切地急於一見,可如今雖近在咫尺,卻始終不見芳蹤。
如今聲現人不見,怎不令他急切萬分,可又一回想,似這等隔空傳音的功夫,精妙絕倫,在他的記憶當中,於冰心可是個溫柔賢淑,絲毫不會功夫的女子,眼下聲音是她的,有這等精絕修為的又不可能是她,如此,莫白又犯起了嘀咕。
「尊駕是誰?有心送言,何不現身一面!」糾結良久,莫白心中千絲萬縷隨即化作一聲呼喝。
一語道出,霧蒙蒙的夜空下,除了溪流浣浣,以及被撩亂的枝葉唏簌之聲外,良久,再無任何動靜,如此,靜謐。
「原來也是個薄情之人,故人已忘!」於冰心此番現身相見,將身站在與莫白相距甚遠高低錯落的溪流旁,星影的微弱光線,將她一襲雪白的飛袖飄仙裙蒙上了一層淺薄的暈影,好不飄逸。
真身已現,莫白費盡心思打眼望去,由於光線實在暗淡,怎麼也看不清楚,但從來人的第二聲言語聲色斷定,她就是自己掛念已久的於冰心。
遂,言道:「非是故人薄性負情義,奈何卿將我這故人瞞得太狠!」
聽言,得知莫白已然識得自己身份,只見那道雪白卻又朦朧的身影,隨著涓涓細流如風送雲煙一般向莫白這方飄然而來。
來在莫白身前一步之遙時,於冰心停下了身影,因為她從莫白言語之中聽出了言外之意,他心中怨憤難平。
自她那日於他懷中奄奄一息話別之後,莫白歷經坎坷,遭人多番算計,幾次險些命喪他人之手,而這一切,於冰心都幾乎事先清楚,一直未與莫白相見,莫白自然不曉內情,但如今的重逢,從他言語中流露出責備的意思,於冰心已然知道,這一切,他已知曉。
「你!可還在恨我麼?」於冰心站定身形之後,朱唇微啟,柔聲說道。
「恨!倒不至於,你不該瞞我的,要知道當初你對我有多好,我一直都記得!」在於冰心面前,莫白縱使有千般邪火,都無所適從。
聽言,於冰心一改方才冰冷的神色,又近前走了幾步,嘆息一聲說道:「當初不面對你,是因為你還不知道天屠局的要義,如今和你相見,是因為大勢已定,而你也有了逆盤的本事!」
「天屠局?可就是劍陵厲風石上所刻的上古讖言?」
「正是!天屠局就是逆命天機的總綱,逆命天機必然將至,不滅金身也已重鑄,這天下再無人能左右得了你,你卻能左右這天下了!」說罷,於冰心玉足繞水一提,水珠入掌,纖指蘭花輕叩,赫然一注水箭竄出袖間,霸王擎舉鼎,銜沙千重墜,流鋒星凌月,追魂奪命遲。
看著於冰心指間的水珠從無到有,繼而化作虛無,這一段舉手投足的變幻,莫白當即識出於冰心身上所藏的修為,極不平凡。
「原來你也是身負絕技,可笑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需要人保護的柔弱女子!」莫白起身,撣了撣衣襟,心中漸起不平逆轉之意,暗嘆自己識人不深,痴心錯付。
於冰心人如其名,自是玉潔冰心,冰雪聰明,她聽出了莫白言下的責備之意,但身在紅塵,萬事皆難,身不由己那是常有的事,心裡的埋怨在這一刻盡化煙消雲散。
「你可後悔與我相識一場?」見到莫白懊惱的神情,於冰心又再柔聲問道。
「若後悔能解得開我心裡的結,我倒寧願彼此不曾相逢,但可惜不是!」莫白冷言答道。
「可不可以莫再怨恨我,從你我的相遇便註定你就是我的宿命,我命不由己,更身不由己!」
「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何用?這一切都如你們所願,已成定局,如若不然,我估計你也不會在此刻此地才見我一面吧!」
「你!都知道了!」於冰心詫然問道。
「我並不傻!只是中不偏庸不易,凡事不與人爭罷了!」莫白順勢說道。
「身在局中!不由得你不爭,你若早些爭的話,何至於此!」於冰心聲調忽轉,語氣堅定地說道。
「所言不差!由此之後,該我的都得給我還回來!」莫白隨即轉過身去,背對著於冰心,毅然決然地說道。
「你的心境能有如此轉變,我倒也就放心了!」說罷,於冰心未再做片刻停留,轉身點踏幾步,悻然離開,消失於來時的昏暗夜空。
無妄動念起,瓔珞緩皈依,乾坤星羅重,太極迴旋踢!刀劍魅影如梭,漫天鋒刃,足以攆殺所有。
「憐影!我命人四下暗查,還是沒有你姐姐憐心的下落!」文延武與風憐影合練『兩儀幻塵劍陣』,收招之後,定了定神,語重聲沉地說道。
有了『半闕殘念』的加持,文延武的『一分為二,二十六路失空斬』已步入登峰造極的境界,狂暴的血氣奔涌,使得他發招之時渾身血氣暴動以致周身赤紅,如今又得到了莫白形神分體的王道真氣,更是威力暴增。
自那日霍家一戰之後,風憐影與文延武二人為求自保,苦修上古劍陣以應付馬三軍立場轉變後帶來的危機,卻疏於照料眼目失聰的風憐心,以致她無故失蹤多日,遍尋無果,雖然知道這正是馬三軍用以鉗制他們,使的下作手段。
奈何眼下實力懸殊,不敢與之正面交鋒,又無證據在手,只得暗下查探。
聽言,風憐影暫收手中柳葉青鋒,信步緩行,說道:「姐姐生來命苦,絕不容她再落入歹人之手!」
「你意欲如何?我都聽你的,隨時候命便是!」,文延武毅然決然地答道。
「如今你我合練已漸成氣勢,若再無消息,只得去找那姓馬的對質了!」
沉寂了片刻之後,文延武心中盤算篤定,在他心中風憐影永遠占著絕對的位置,為了她,不惜放下了家族宿仇舊怨,隨後和言正聲答道:「為了憐心的安危,也為了你,定與那姓馬的勢不兩立!」
儘管風憐影口中不甘示弱,但實力懸殊,這畢竟是實情,言語之時並無底氣,以至於後半句明顯放低了聲調,如今有了眼前之人信誓旦旦的援手,之前還猶猶豫豫的心思,頃刻間堅定了下來。
「文大哥!有你真好!」風憐影久立江湖,自然知道男女之間這種無條件的盲從,千言萬語都難抵這片刻間的柔情。
果不其然,在得到風憐影含情脈脈的感謝回應之後,文延武立時信心大振,心想,不枉自己痴心一片的追隨,如今總算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可他哪裡知道,女兒家的心思永遠如水中月鏡中花,雖能一覽悅目,卻永遠捕捉不到實際,而風憐影這般苦心名利,誓要翹楚的女子,哪裡會輕易委身於人的。
而馬三軍這邊雖然勢力強悍,但如今的他的的確確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他將風憐心拿捏住,是因為他知道,這風憐心是風憐影在這世上唯一的軟肋,用如此手段,與他心中一直以來想問鼎天下的欲望以及對風憐影的難以割捨不無關係,當然,後者目前來說,還是多於前者,畢竟他正值意氣風發之年,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是所有男兒都逃不脫的宿命。
他!也害怕失去。
他將風憐心與『和合二魔』藍嫣蒙哥囚禁於一處,『和合二魔』自被莫白重創之後,一直被他控制著,這二人曾經令整個武林聞風色變,實力自是不容小噓,控制住他們是為了日後少一個勁敵,不取他們性命,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大,如今的馬三軍,只想用風憐心牽制住風憐影,他不能讓她離他而去,為私情,也為圖謀的大業。
「王上!龍行司差來信使,有命帖呈送!」顧無言與師妹馬雪兒二人正身立於殿前,合手上托一緞錦繡金綾。
「龍行司?」聽言,馬三軍頓時驚愕不已,旋即命人接過,呈於近前。
如今馬三軍雖然氣勢正盛,但與龍行司相較抗衡還不足以相提並論,所以龍行司的命帖,他還不敢輕視。
接過命帖一看,附言抬頭卻是一幕祥和,顯眼的並蒂之蓮,馬三軍當即便斷定,命帖應無兇險,定了定神,再看後續,原來此命帖並非龍行司的催命符,乃是一份請喜之柬,原意為龍行司逆鱗意欲為莫白與楚瑩瑩共結連理,相邀於他。
目睹此帖,馬三軍之前心中的懼怕頓時消散,反倒心生快意,風憐影之所以一直對自己親疏難續,是因為她心中對莫白還始終抱有幻想,畢竟在她看來,天行劍和莫白的身份,與自己相較之下,自己還是份量太輕,如今莫白與楚瑩瑩終於要修成正果,況且還有龍行司的贊同,如此也算徹底斷了風憐影的心思。
而自然他也知道,對於風憐影這般名利至上的女子,她與文延武的一時要好,只不過是忌憚自己的手腕而使的權宜之計,只要自己主動示好,文延武便不再是絆腳石。
「好!好!好!哈哈哈哈!」馬三軍頓時難掩心中欣喜之情,大聲喝笑起來。
目睹馬三軍大笑三聲,顧無言與身旁的馬雪兒會心相視一目,頗有默契地各自輕微點頭示意,他們秉承師命,刻意臣服於馬三軍的麾下,為的是等待日後小師弟楊修成了氣候,門戶東山再起時做謀劃。
而馬三軍雖然知道他們的歸附並非真心,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也就顧不得這忠奸是非了,但也對他們留有戒備之心,囚禁風憐心一事,便對他們有所保留。
「王上!何事如此高興!」顧無言見狀啟聲問道。
「拿去!你們自己看看便知本王高興所為何事了!」馬三軍用了些內力,隨手將命帖扔向顧無言。
顧無言抬手意欲接下命帖,可馬三軍用勁頗猛,接下後硬是被震得虎口發麻,馬三軍此刻對顧無言抖威風,其用意是在警告他,行事最好安分點些,莫要惹得他不高興了,如若不然,取他們的性命便是易如反掌。
顧無言不敢發難,只得暗吞苦悶,神情唯唯諾諾,大事未成,在對手面前示弱,也是一種自保。
看過命帖之後,顧無言並無其他反應,只是隨手將之遞給了身旁的馬雪兒。
「這是?」顧無言將錦緞遞出之後,肅言問道。
「無需多問!速將此帖轉交雁翎宮主人風憐影,照命行事即可!」面對顧無言的詢問,馬三軍神情傲慢不予理會,轉而一聲喝令言道。
連日來,馬三軍與雁翎宮日行漸遠,來往甚少,此番龍行司命帖剛到,便立時命人送去,箇中玄機著實令人費解。
「王上!龍行司差來的信使還在靜候答覆,我等又該如何對付?」顧無言眼見馬三軍在自己面前耍起了派頭,心中很是惱火,索性將龍行司信使推向馬三軍,看他如何去化解。
「這有何難,如期應邀!」在看了命帖內情之後,馬三軍當即明白龍行司此來只是送帖,並無其他用意,便也釋然膽大了起來。
可世事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作下的業孽,總會有業報不爽。
就在一切照著馬三軍吩咐妥當之際,殿外一陣激烈的打鬥之聲,劃破了平靜。
原來是風憐影多番打探無果之後,害怕夜長夢多,邀上文延武以及雁翎宮一干人等直接打上門來,逼問馬三軍,準備做最後的攤牌。
未等屬下來報,馬三軍驀然起身,三兩個點踏落地便徑直衝了出去。
屬下守衛畢竟尋常,哪裡是怒氣滿滿來人的對手,眼看著數十名衛士倒下,馬三軍頓時惱怒。
「找死!」怒喝一聲,隨即應聲而動,朝著躁亂的人群撲了過去。
馬三軍正意欲下狠招,一式定乾坤之時,赫然看見一直算不上對手的文延武渾身赤紅,雙眼浴血入魔,不由得暗下打了個冷戰,收招已然遲了,可當文延武察覺到有高手臨近,立時橫刀蓄勢,以權作防備。
兩人四目相對,相繼打了個照面,文延武在體內『半闕殘念』兇殘真氣的把持之下,目空一切,神鬼不懼,『半闕殘念』乃是極耗血氣的,以秉持速勝之法為總綱,一旦運功,便容不得片刻遲緩,才一對陣,文延武當即挑刀上迎。
當年『一分為二,二十六路失空斬』的威力,還沒有『半闕殘念』的相輔,便已名震江湖,如今二器合二為一,其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上挑的一刀,發招迅猛果斷,逼得自恃甚高的馬三軍,亦不得不暫緩攻勢,收招避險。
可馬三軍畢竟不是泛泛之輩,避險退讓之際,亦在時刻窺視進攻的時機,而文延武雙手提刀攻上,中下盤一時空虛,其所使的刀法乃是以快取巧的路數,周身防禦的破綻只是白駒過隙般稍縱即逝。
從旁掠陣的風憐影看出了馬三軍退避時,尚留有餘力反撲,攻守同盟自然不會放任不理,手持柳葉青鋒隨後搶身一步,自文延武刀鋒之下竄出,徹底斷了馬三軍伺機反撲的打算。
三人同受於莫白的形神分體真氣,斗得再是兇險,亦免不了互相融合的局限,馬三軍雖有空手過白刃的手段,可在此時自己對陣的刀劍令他不敢輕視。
刀劍齊來,『一葦渡江』馬三軍旋即貼地橫掃,單掌推出一道掌力,猶如過江浮萍,輕盈隨性,看似清逸的招式,力道卻是異常剛猛,擊中文延武膝踝關節,使其當即下盤失控,險些撲面倒地,好在文延武隨勢前傾,隨後旋身側轉,雙手改持單手,立刀下放,反手倒持,大有將馬三軍開膛破肚的架勢,可馬三軍哪裡知道,此處破綻,是文延武故意留下的。
眼看著馬三軍即將被文延武逼入絕境,眼看著機會難得,風憐影歷來多處受制於馬三軍,無法擺脫困縛,此刻才一開打,馬三軍便步入文延武的圈套,當即篤定心思,決心要挫一挫他的銳氣,給他來個下馬威,隨即劍走回鋒,斷了馬三軍後撤的退路。
牛半斤與朱八兩一直站在暗藏的角落觀戰。
「命帖已經送達,該回去復命交差了!」
「對!該回去提醒一下莫白那小子,這三個人要是聯起手來可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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