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周正龍便很死了薛向,也想著報復,可報復的唯一方法,那就是必須團結劉高。當時,周正龍也厚著臉皮去尋過劉高,可劉高連門兒都不給他開,愣是裝裡面沒人,差點沒把周正龍給氣抽抽了。要說也怪周正龍心太大,他也不想想曾經對人家劉高做過什麼,那是打一巴掌揉三揉,揉三揉後,再打一巴掌。人家劉高恨他,恐怕比他恨薛向的心情強烈萬倍,怎會理他。
卻說劉高到底多怨恨周正龍,在此後的時間裡,很快便得到了證明。這劉高先是在書記會上,和薛向打了個配合,剝奪了周正龍的財權,也就是說以後的財務處開支經費,必須由至少三位書記簽字才能生效。要說劉高不愧是劉高,這種設計簡直是妙絕。這樣一來,周正龍手中的財權便徹底沒了,畢竟他是無論如何也爭取不到另外兩人的,如此設計的另一好處,便是能讓他劉高薛向互相制肘,在爭鬥之餘,又維持了內部平衡。
劉高剝落周正龍財權之後,尤不收手,又把那些急著靠近周正龍的傢伙,一一給收拾了一頓。當然,其中自然少不得薛向的配合,儘管薛向不太贊成劉高大搞株連,不過眼下,卻是需要維繫和劉高的關係,便捏著鼻子認了。不過,毛旺卻是在他的護佑下,毫髮未傷,而其餘挨收拾的人等見狀,更是竭力尋求薛某人的庇佑,倒讓薛向拉了不少感情分。
……………..
薛向望著窗外劉高遠去的身影,心中嘀咕老小子又要使什麼壞,來折騰老周。這廂,他還未及起身,項遠便推開門來,邀他同去。說起來。薛向在團委之所以能順風順水,除了謀劃得當,最重要的還是在第一時間團結了項遠這個死黨。得虧有了項遠的竭力支撐,他薛某人才有了能和劉高、周正龍對攻對壘的本錢。
薛向知道項遠這是來探口風了。這都成了習慣,每次會前,項遠都會主動至此,或透露消息,或詢問口風,總之就是要統一認識,統一口徑。免得在會上消息不明被打突襲,或者意見相佐而後吃虧。
薛向衝著項遠詢問的眼神,笑著搖搖頭,意思是他也不知道這回劉高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項遠笑著點點頭。拉過他胳膊,把臂出門去了。
薛、項二人到時,周正龍、藍劍、劉高已然在座,當然,也少不得書記員毛旺。卻說這周正龍失勢後。劉高有過提議要讓毛旺滾蛋,卻被薛向攔下,是以,毛旺才得以繼續做書記會的書記員。
這會兒,薛向、項遠剛跨進大門。毛旺便迎了上來,替薛向和項遠拉開椅子,待二人坐下後,又趕緊捧上在一邊先泡好的普洱茶。之所以上普洱,也是毛旺費心打聽的薛向喜好,自此,書記會上便只上普洱茶,他毛大處長才不管別人是不是喝得慣了,在他看來,只要薛書記喜歡就好。
果然,薛向品一口茶,還回了個微笑,歡喜得毛旺如喝了蜜水一般,得得退回了座位。
這一切,自然被與會眾人看在眼力。劉高倒沒多少不快,心中只感嘆薛老三城府和手段實在驚人,因為這會兒,劉高早已想透,只怕是那日周正龍提名毛旺之前,這毛旺腦門兒上就刻上了大大的「薛」字,薛老三竟然在他和周正龍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乾坤大挪移,此等手段怎不叫人膽寒?
這廂,劉高驚嘆薛向的手段,那邊,周正龍卻只覺吃了蒼蠅一般噁心,心中抽搐地陣陣生疼。因為,這會兒,周老頭就是再笨,也猜到了毛旺自始至終都是誰的人。而這毛旺竟還是他一手提到財務處處長的位子上不說,就連這書記辦公室書記員也是他始作俑者,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竟是薛老三派來的臥底,此刻,還堂而皇之地坐在他周某人一側,怎不叫他抓狂。
周正龍心中抽搐,胖臉的兩頰也在抽搐,卻是終究沒說出話來,這就叫有苦說不說,打落牙齒和血吞,現在,他一想到自己從前居然自負到認為已然精通權謀機變,能將薛、劉二人玩弄鼓掌,臉上就是一陣火燒雲。
這廂,周正龍不說話,劉高卻是懶得問他,直接代勞,道出了「開會」二字。周正龍瞪了劉高一眼,後者宛若未見,接著便念起了文件,是關於組織學習五四精神的。劉高那抑揚頓挫的聲音一出口,周正龍眸子裡的凶光立時就黯淡了,因為這份文件,他這個系團委一把手都沒見過,顯然是校團委有意越過了自己,直接下給了劉高。不管這其中又沒有汪無量做法,但這種肆無忌憚的無視,將他最後一絲鬥志也給撲滅了。
文件不長,十多分鐘的功夫,便念完了。薛向知道這文件就是召開會議的引子,只怕真正的戲肉還沒出來呢。
果然,劉高念完了文件,交待了學習文件的重要性後,便又調轉了槍口,對準了周正龍:「同志們吶,還有這麼個事兒,說出來大伙兒議議,那就是校團委不是給咱們系團委配了輛車嘛,要說這車可真是個吃油的老虎,一個月光加油的錢,都得用去兩百來塊,當然,以咱們系團委如今的家底兒來說,這點錢算不得什麼,可關鍵是勤儉節約,艱苦樸素的作風咱們不能丟,更不能忘嘛,我可是聽底下同志反映,說有些人把公車當私車,今兒個上這兒,明個兒上那兒,甚至恨不得上茅房,都開車去,這樣下去咱麼得了,要知道這輛車是校團委分配給咱們系團委使用的,可不是分配給哪個個人的,可到現在為止,除了某些極個別人,還有誰坐過那輛車,這簡直就是特權主義嘛,咱們是要堅決批評的……」
劉高話音方落,周正龍便接過了話頭:「同志們,劉書記說得很對,也很好,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我,我檢…..」
早在劉高說出「車」字的時候,周正龍最後的防線便崩潰了,細說來,這件事兒他一直縈繞於懷,生怕劉高拿出來指摘,畢竟這件事兒,周正龍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分辨不過的,因為劉高說的都是事實。
可即使周正龍知道這輛專車遲早會成為劉高的靶子,卻是依舊沒有提出把車交出去公用,因為,時下這輛車已經不是他的交通工具了,而是維持他周正龍最後尊嚴的遮羞布。是以,他寧願拖一天是一天,寧願日日虛無縹緲地祈禱劉高把這件事兒忘諸腦後,也不願提出交車公用。
可這會兒劉高還是說了出來,周正龍知道最後一塊遮羞布終於被扯落了,此後,他這周書記就得**裸見人了,心中無限悲涼之餘,還是做出了反應,那就是檢討,儘可能的挽回,挽回,,,,至於挽回什麼,周正龍一顆空落落的心也不知道。
拿知道就在周正龍悲愴著聲音敢要念出一個「討」字的時候,薛向及時出聲了:「周書記,我先說幾句如何?」
周正龍眼眸一寒,募地,又軟了下來,軟軟地擺手,示意薛向先說。劉高則是滿臉的興奮,看來薛小子也終於忍不住痛打落水狗了。
薛向道:「劉書記說的公車的事兒,我倒不覺得是個多大的問題,畢竟別的院系都是書記專用,雖然校團委沒做明確規定給誰用,我看咱們系也別冒頭算了,還是繼續由周書記專用。再說,周書記年紀也不輕了,在咱們系也是正兒八經的老大哥,他不用,給誰用,畢竟團委就巴掌大塊地兒,工作範圍又都在校內,壓根兒用不上,還不如照舊給周書記專用,也免得放出車來,你爭我搶,橫生是非!」
當!
薛向說完了,滿屋子一片死寂,沒有人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先前笑意盈盈的劉高一對魚眼泡子瞪得溜圓,怔怔望著薛向,瞳孔中卻是沒了定星。當薛向話音方落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薛小子又在耍弄陰謀,想爭取劉高的好感,再跟自己掰腕子,俄爾,心念一轉,便否了這個答案,因為眼下,他自忖和薛向合作多過競爭,且團委已然沒了競爭的餘地。可薛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劉高再一次掃到那張溫潤、清澈的眼眸,心中忽然有了答案,繼而感概,薛小子到底就是薛小子,你永遠把不住他的脈。
而周正龍聽完薛向這番話,心中沒有保住尊嚴的慶幸,只有滿滿的感激。他原以為薛向會再踹自己一腳,本來就已經抱頭準備承受了,等來的卻是春風拂面。他想不通薛向為什麼要如此,他也不願去想,心中只剩了感激。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不知何時,周正龍聳動了下鼻子,不小心發出了低低的聲音,才將沉默打破。眾人循聲望去,周正龍老臉依舊立著,可那泛紅的眼角,任誰也看出了老頭子心中不平靜。
此刻,項遠心中亦是感概萬千,他宦海浮沉十數年,見過無數次你爭我奪,對發不死不罷休的爭鬥,卻是頭一次遇到這種讓自己人尊敬,亦讓敵人感佩的傢伙!
薛書記,了不起!